門口忽然走進一名男子,乍見他,巫天風神情一震。
巫天墨一踏進廳堂,便認出有過一面之緣的巫天風,但他不久便直往內室走去,其間理都不理巫蒼,簡直將巫蒼當作透明人一般。
倒是巫蒼忍不住出聲叫喚,“等等!怎么沒帶靈兒回來?”
巫天墨止步,頭也不回地回道:“她從我身邊溜掉了!苯淮戤,他便進去了。
由于他出現(xiàn)的時間太過短暫,在巫天風懷中的喬鈺根本沒機會細看,只知道巫蒼在跟其他男子講話。
“可惡!那臭小子根本無心尋找靈兒!”巫蒼對女兒的下落既擔心又懊惱,怎么他生下的孩子凈是愛搞離家出走的把戲?
想到此,他不免瞪了帶頭做壞榜樣的兒子一眼。
巫天風呆若木雞,整個腦袋互片空白,訝異瞪著爹好半晌,才驚嚇詢問——
“爹,我什么時候有個妹妹的?我怎么不知道?”
夜深人靜,黑幕籠罩大地,星子閃爍,涼風吹拂。
巫天風偕喬鈺夜游天剎魔教后山后,兩人在一處涼亭內休憩談心。
四周漆黑不見五指,只有涼亭內石桌上的一盞燭光,與天上明月互相輝映。
得知真相的喬鈺顯得心情平靜,倒是巫天風滿心價慨。
“可惡,我最討厭生性風流的男人,我爹先是與你娘私定終身,接著跟我娘生下我這個兒子,在我離家出走后,他竟又娶妻生下一個女兒!最可憐的就是我娘了,跟了他卻無名無分,搞得我好像他們偷生下的兒子似的。”
南里國不興一夫多妻的體制,愛一個人就是要和對方相守到老,背叛感情的人終將得不到好下場,因此在這環(huán)境耳濡目染下,他也不喜歡當個多情種。
任萱兒會拋棄爹改嫁喬亭情有可原,是爹自己沒做好本分,哪來的資格教訓別人?
是爹活該自作自受,才會落得被背叛的下場,因為打從一開始,爹就不該心生叛變跟姑姑搶奪皇位,那么肯定就能與任萱兒過著幸?鞓返娜兆。
但那么一來,世上就沒有他和喬鈺、他們也不會相識相愛了,不是嗎?
唉,只怪命運愛捉弄人。
相較于巫天風,喬鈺只是恬淡一笑,笑得輕松自在,她好久不曾有這種心情了。
不知道為什么,當知曉巫蒼殺害爹娘的理由后,壓在她心頭的大石就好像一下子被拋到天空外,所有對巫蒼的仇恨與不諒解,也全部消逝得無影無蹤。
愛情果然是顆甜蜜的毒果實,一旦吃下它自己就不受理智控制,為了愛人可以犧牲奉獻到自己想象不到的境界,卻也可以因愛生恨,恨到置人于死地。
她爹娘的死該怪誰?若說有錯,只怪她娘曾經錯愛巫蒼吧。
“風,你跟我家小弟比較熟,你說他到底知不知曉這個真相?”她轉身背對他,窩入他溫暖的懷抱,抬頭凝望圓亮的月。
二姊嫁給雪晏國鬼皇子后,日子過得好不好?小弟有沒有乖乖地跟在二姊身邊保護她?
她跟巫天風現(xiàn)在過得美滿幸福,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已不再影響他們的感情了。
唯一還不知近況的,只有大哥,大哥是四個孩子中年紀最大的,她與二姊都己心有所屬了,大哥卻好像至今仍孤零零的一個人,實在令人嘆息。
十五年前的恩怨就讓它成為往事吧,不管是被巫蒼控制住的大哥,還是一心一意想報仇的小弟,她都希望他們能放下仇恨,娶個心愛的女子陪伴,共度一生。
她心里有種感應,直覺小弟應該比她還早放下對巫蒼的怨恨,不然怎么會將全部心力投注在造就她與二姊的一生幸福,也沒有讓她和巫天風見不到巫蒼。
也許是,也許不是,她不是太明白小弟的心思,所以才會想問見過小弟的他。
緊緊環(huán)摟著她的巫天風輕笑出聲。“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耶,難到我得認真想想,畢竟十五年來我只見過他幾次面!毖韵轮饩褪欠裾J她的論調,他與皇子殿下絕對不熟。
“算了,你還是想想你妹妹為什么要離家出走好了!焙牵^一回得知這么奇妙的現(xiàn)象,原來離家出走是會遺傳的呀?
既然老子、兒子、女兒三人全都有這習性,追溯源頭可能來自巫家祖先嘍?
哎呀,那可不好,萬一將來她生下的孩子也跟她玩離家出走的把戲怎么得了?
“這當然是因為天剎魔教是邪教,不然還有什么原因?”妹妹應該跟他一樣不喜歡爹兇殘的手段,所以才會離開吧?
可是她使用南里國法術四處騙錢,還帶著大批天剎魔教女教徒在身邊……唉,哪有人離家出走還帶著這么多自家手下的?不引人注目才怪!
說到這個,他又覺得不甘心了!暗斈瓴唤涛曳ㄐg,所以我才會跑到南里國去學,沒想到他反而教授妹妹法術了,你說這公平嗎?”
“你跟自家妹子計較什么?”她比較在乎的,是當時自己匆匆一瞥的巫天墨。
記得那時她還暗自想著,哪來的哥哥對自家妹妹這么無情?想不到那人竟然是她家大哥,對沒血緣又是仇人女兒的妹妹,他當然不可能“有情”嘍。
“唉,想到我家大哥,他怎么還沒出現(xiàn)?你確定有通知他過來嗎?”喬鈺間。巫天風特地帶她來到這偏僻無人的后山,就是為了讓她與大哥見上一面。
陪他在天剎魔教住下好些天了,她卻一直無緣再見大哥一面,大哥仿佛成天不在天剎魔教,問了人總說他出去辦事。
是什么大事得讓他辦得無日無夜?她猜是不想待在仇人的家而已吧。
她好奇的想知道大哥的去向,但就是找不到機會,也怕間多了讓人起疑,她不希望讓巫蒼知道她是喬家的三女兒。
“當然有,我確定有將綁著紙條的書信射向他眼前,也親眼看見他拆開看了。
我只寫上‘后山涼亭一見’的字樣,而以這幾天我觀察他獨來獨往的個性看來,他不可能通報我爹,或是帶其他閑雜人等過來跟我們見面的。”娘子的交代他豈能不當一回事?自然是做到讓她滿意微笑為止。
“哼!你還真了解我!蔽滋炷鹑绻眵劝阃蝗怀雎暎瑖樀教稍谖滋祜L懷里的喬鈺,她趕緊起身。
藉由石桌上的微弱燭光,她瞧見來人果然是她家大哥,驚喜地紅了眼眶。
“早就來了為何不現(xiàn)身?怕我會對你不利嗎?”面對他的狂妄,巫天風開口時道,自己早感受到他的氣息,八成躲在暗處觀察他們好一會兒了。
“少說廢話,你找我有何目的?”對于仇人的兒子,巫天墨就跟對待巫靈兒一樣,冷淡絕情到了極點,若是可以,他根本不愿跟他們打交道。
真是冷硬無比的個性,先聊個幾句都不行嗎?巫天風皺眉瞪他。
喬鈺忍不住了,緩緩走向離自己一段距離的大哥面前,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巫天墨自認冷漠自持,但一個陌生姑娘平白無故邊走向他邊流淚……坦白說,他當真被她嚇到手足無措,頓時只能呆站原地,做不出任何反應。
接著,喬鈺情不自禁張手環(huán)擁住他,更是嚇得巫天墨直望向巫天風,聽說這名姑娘是赤洛國九公主,更是巫天風心愛的女子不是嗎?怎么會……
“娘子,你的開放嚇著人家了!蔽滋祜L悶聲提醒道。
什么嘛!他干么得眼睜睜看著她抱其他男人?可惡!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他不會再讓她太接近巫天墨身邊了。
“什么‘人家’?他是喬墨,是我的大哥!”喬鈺哭得漸瀝嘩啦,卻還有心思回嘴。
巫天墨瞬間呼吸一窒。她剛剛說什么來著?
“大哥,我是喬鈺,你三妹喬鈺啊!”她不相信大哥當真忘了她,也不相信他會被巫蒼教養(yǎng)成一個冷血無情的大魔頭,他一定還對喬家人有感情的。
巫天墨將她拉離開自己的懷抱,雙手搭上她的肩膀,俯首欲細看她哭泣的容顏。他一臉震驚不解,同時也很懊惱——在這么暗的地方,哪看得清楚她的長相啊?
“你……你不是早就死了嗎?”他記得當年喬府被滅門無一人幸免,全部的人都死在他與巫家父子手上了,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這個自稱喬鈺的姑娘?
“是風救了我的。”她淚眼迷蒙,不忘替心上人說話。
“是你?!”巫天墨直視正狠瞪著他的巫天風,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沒錯,她是喬鈺,喬府死劫唯一的幸存者。當年你和我爹應該曾為了找我再回喬家一趟吧?在那之前,我已經先跑回喬家將她帶走了。”事隔十五年,一切卻恍若昨日。
“你……你為什么會跟他在一起?我聽說你和他是一對戀人?你難道忘了他是誰的親生兒子嗎?”接受三妹沒死的事實后,巫天墨乍然怒吼。她竟然和仇人之子相戀?!
“你、你還敢罵我?!是誰認賊作父、待在仇人身邊十五年的?我還沒質問你,你倒先責備我了?”喬鈺氣得甩開他的雙手,提袖猛拭自己的淚水。
算她白哭一場了,好不容易兄妹相認,換來的卻是大哥無理的責怪。
巫天風沉下臉走到她身邊,將她整個人轉向自己,取出潔凈的白帕輕柔擦拭她的淚痕,還她一個白凈漂亮的臉蛋,嘴里不忘警告巫天墨!芭c她擁抱、碰觸她身子、惹她生氣又哭泣……喬墨,這些帳我一筆一筆地記下來了,你最好不要招惹我,更不準你再讓喬鈺不開心。”否則他不會放過他的!
巫天墨尚未回應,喬鈺先讓他說的話逗得破涕為笑。
“討厭啦,干么跟我哥計較!”敢情他將她大哥也當“其他男人”看了?
“再怎么說你跟他也十五年未見,要是你我不說,他認得出你來嗎?說不定還會迷戀上你的美色。我早就說過不準你跟任何男人扯上關系,有的話,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會親手送他們下地獄。”怎么能不計較?他們兄妹是久別重逢,彼此早已是互不相識的一對男女了。
這番話喬鈺記得,這是他們成年后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夜,他對她說出的宣言,壞就壞在這里,這也讓她在大哥面前想起那夜他們的權綿……他根本是要讓她羞得無地自容嘛!
“你別說了好嗎?”她羞答答地躲進他懷抱,哪有人這么故意的?
“我可什么也沒說,娘子是想到哪里去了?”看她的反應就知道她想岔了,巫天風忍不住取笑。
“叫你別說了聽不懂。坑憛!”她嬌嗔地朝他胸膛槌打下去。
“嗚娘子,夫君手臂上的瘀傷尚未完全消退,你又在我胸膛補了幾拳……唉,仔細想想我?guī)煾腹粵]說錯,遲早有一天,我會死在喬家人于里,那一定就是在說你。難怪十五年來師父總是將我看得緊緊的,不準我回赤洛國看你一眼。”他夸張地大力搖頭興嘆,他家娘子是女暴君。
巫天墨眼看他們倆打情罵俏,他不想回應,轉身默默地離開了。
“胡扯,巫山說的人一定是我家小弟,比起我這個弱女子,你死在他手上的機會才是高到你想哭……”呆望大哥離去的背影,喬鈺的淚水又浮現(xiàn)眼眶!帮L,我曾經對爹娘發(fā)誓,會帶大哥回喬家,讓大哥跪在他們的墓前叩首認罪!
巫天風一怔,“呃,別擔心,他只是一時無法接受我們在一起,我天天去煩他吵他,非要纏得他受不了,答應跟我們回赤洛國不可。”這么重要的大事她怎么現(xiàn)在才說?看來他有得傷腦筋了。
“嗯,我相信你一定會幫我說服大哥的,到時我就有臉回去見爹娘了!彼Φ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