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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不晚 第6章(1)
作者:席維亞
   
  走到信義路上,他們正穿過斑馬線要到對街,經過公車專用道上等紅燈的公車前,有個念頭竄過,藍綺屏突然停下腳步。

  「怎么了?」江禹頓步。大馬路上不會又有蛾吧?

  「我……」接觸到他詢問的眼光,藍綺屏躊躇。若說出來,他會不會覺得她這樣的提議很奇怪?但她真的受夠那些高級餐廳了!深呼吸,她開口:「你想不想逛夜市?」

  「夜市?」江禹詫異重復。從小到大,夜市對他只是一個名詞代表,獨來獨往的他,從不曾想過前往那種熱鬧的地方。

  看到行人燈號上的小綠人開始快跑,藍綺屏已顧不得讓他細想,急得嚷道:「快點,去不去?」

  那嬌嗔的表情足以讓人答應她所有的愿望。江禹彎唇一笑,往回走。「去,先回去開車!

  「找停車位的時間就夠我們逛完夜市了!」見號志轉紅,藍綺屏不由分說拉住他的手臂急沖,在車門關合前的最后一刻沖上公車。

  車上擠滿了人,他們只能站在車門前。江禹伸臂抵在門上,為她護出一片空間。

  藍綺屏握著扶桿,盡管腳上的高跟鞋并不適合走遠,她仍感到既興奮又期待。大學時代的她常和同學逛夜市,但出了社會之后,工作繁忙已讓她鮮少涉足,之后和瑞謙交往,對這種平民消遣深惡痛絕的他更是讓她就此和夜市絕緣。

  他會不會也不喜歡那種場合?藍綺屏抬頭,見他環(huán)顧四周,眉宇有些擰。

  她不禁開口。「你……生氣了?」

  「沒有,只是好奇!顾趺磿@么認為?江禹搖頭笑道!赶氩坏杰嚴锟梢詳D這么多人!

  藍綺屏才突然憶起,他應該沒搭過公車,更或許,連夜市也沒去過。想到他的家庭狀況:心口有點揪。

  「那邊停車不方便,搭公車比較快。」她解釋,觀察他臉上表情。她很想把自己所知的快樂都帶他領略,卻又怕他不喜歡而變得強人所難!竿ɑ忠故形液苁,帶你去吃好吃的!」

  車里人多嘈雜,聽不清楚,江禹低下頭!改銊傉f什么?」

  他倏然俯近的面容讓她心跳漏跳了一拍,湛墨的眼像要將人的靈魂全然攝入,藍綺屏連忙低下頭,慶幸被他遮蔽的光線掩飾了她羞紅的臉。

  「沒有,車上太吵,下車再說!顾S口帶過,不敢抬頭看他。

  距離接近,即使車上擁擠,他仍能感覺她的氣息,撩動人心,淡,卻清晰無比。江禹仰頭,深吸口氣捉回脫韁的感官,藉由看車內廣告轉移心思。

  通化街口是個大站,公車才剛停下,就有一堆人開始往前擠。

  「到了。」藍綺屏朝他招呼,邊往前走邊從皮包掏出悠游卡。

  江禹跟在她后頭,聽她跟公車司機說:「兩個人。」然后刷了兩次卡,走下車。

  「往這兒走嗎?」江禹問,帶頭通過紅綠燈往通化街走去。

  「你怎么知道?」她很驚訝。

  江禹笑而不答,逕自往前走。

  賣什么關子啊?藍綺屏皺鼻,追上去!改愀巳鹤撸瑢Σ粚?還裝熟,就不信你知道哪間店好吃!」興奮的心情讓她少了矜持及顧慮,態(tài)度變得活潑自然,像十年的時空不曾分隔過兩人。

  她的快樂感染了他,江禹挑起一眉,故意質疑她!覆蝗荒憔椭?」

  「當然,這可是我的地盤!惯h遠的,看到老店的招牌仍在,藍綺屏得意笑道:「呵,等一下讓你飽到后悔說出這句話!」

  接下來,她用行動力驗證她的宣言,還沒走進夜市,他們已吃完芋圓仙草凍,啃掉香腸,買了一袋鹽水雞,現(xiàn)在還坐在米粉湯的攤位前等著米粉和小菜上桌。

  「這家鹽水雞很好吃,脆又有彈性,來!」藍綺屏用竹簽叉塊雞腿肉給他。

  江禹接過,原本只是不想辜負她的好意,卻在咬下第一口,完全愛上那口感,忍不住又主動叉起一塊。

  「好吃吧?」藍綺屏期待地問。一開始的甜食沒對中他的胃,企圖用她的最愛來扳回一城。天曉得這家睽違數(shù)年的鹽水雞讓她魂牽夢縈了多久!

  江禹沒回答,只忙著一口又一口吃掉袋里的東西。有些不愿承認,但他總算明白為何一家位于騎樓的無名小攤會大排長龍。

  雖然他沒說話,但藍綺屏知道這包小吃已經征服了他,笑得開心下已。此時老板端來餐點,她忙著將衛(wèi)生筷和湯匙交給他!高@也很好吃哦!」

  不知是美食誘人,還是身旁同伴契合,兩人只覺食欲大開,風卷殘云,不多時已將東西全數(shù)吃完。結完帳,開始慢慢逛起夜市。

  「好飽……」藍綺屏吐了口長氣,盡管肚子撐得難受,臉上還是掛著滿足的笑。「怎么樣?」

  「鹽水雞好吃。」怕她太得意飛上天,江禹只針對最驚艷的部分給予評分。

  「你很挑哦?」藍綺屏停下,半嗔半笑地睨他一眼。雖然有些失望沒能讓他完全滿意,但知道他也喜歡她的最愛,還是覺得高興。

  「去美國住個十年,你就會明白什么叫食不知味。」他淡笑回道!附裉炜偹悴庞钟浧鹪趺捶直婷牢杜c否!

  「也是,我之前只是去美西玩就已經讓我想絕食抗議了!顾{綺屏體諒點頭,又開始走,突然,她眼睛一亮。「等我一下!」丟下這句,她立刻踩著高跟鞋蹬蹬蹬地跑過去。

  那活潑可人的模樣,讓江禹不禁莞爾,閃過擁擠的人潮跟過去,見她向賣甘蔗汁的老板交代了聲,然后晃到隔壁攤子看發(fā)飾。

  「你又點了什么?」江禹走到她身邊。

  「檸檬甘蔗汁,現(xiàn)榨的,很好喝!」藍綺屏預告推薦,一邊翻看置于絨布上的發(fā)飾。

  「看看,喜歡可以算你便宜!」打扮入時的年輕老板娘熱心招呼。

  藍綺屏看中一支發(fā)簪,伸手拿起。發(fā)簪尾端是朵玫瑰,乍看之下全黑的造型并不起眼,但隨著角度變換,即可發(fā)現(xiàn)黑玫瑰上鑲著黑色水晶,折射光線發(fā)出璀璨的光,簡單綺麗的造型讓她愛不釋手。

  「好看嗎?」她往頭上一比,詢問江禹的意見。

  江禹聞言挑起一眉。這問題問他會不會太難了點?他甚至連那要怎么用都不知道!负诔梢黄。」他誠實說出感想。

  怕生意搞砸,老板娘急忙解釋!覆粫。@支發(fā)簪很亮耶!」

  「就是啊!」藍綺屏把發(fā)簪遞到他眼前,翻來轉去!杆兴,喏,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會折射光芒,很漂亮的!」

  「小姐你很有眼光哦!」老板娘稱贊她。

  「因為它真的很好看,男生不懂!顾{綺屏朝他皺了下鼻,著迷地看著那流轉的光芒,舍不得放下。

  她居然開始和老板娘一搭一唱?江禹哭笑不得,很識時務地不再發(fā)表意見。既然早已認定漂亮,干么還問他?

  突然感覺她好像晃了一下,江禹朝她看去,卻又不見異樣,觀察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她會下意識地將重心挪移在不同的腳上。一低頭,看到她穿著尖頭高跟鞋。

  沒發(fā)現(xiàn)他打量的視線,藍綺屏專心在那支發(fā)簪上!咐习迥,請問這多少?」

  「七百五。」

  這個數(shù)字讓她難以置信地又問了一次:「四百五還是七百五?」

  「七、百、五!估习迥镏貜汀!负苤档玫模@是我特地從日本帶回來,市面上保證看不到第二支!我本來賣八百九,看小姐那么喜歡,用特價賣你!

  「太貴了,我最多只想花五百元買它!顾{綺屏嘆氣。要放棄嗎?她好舍不得!覆恍欣玻@樣會血本無歸。」老板娘面有難色!缸疃嗥甙,不能再低了。」

  「小姐,甘蔗汁好了!」此時,隔壁老板喊。

  「馬上來。」藍綺屏回應,猶豫了會兒,決定忍痛放棄,放回去!钢x謝,我再考慮!顾习迥镄π,示意江禹離開。

  見她一臉不舍,江禹開口:「幫我包起來!固统銎A準備付錢。

  走到隔壁攤,才剛接過甘蔗汁的藍綺屏一聽到,立刻沖回他身邊,拉住他的手,不讓他付!覆粶!」

  「這又不是很貴重的東西!顾幌胍娝秊榱诉@點小事沒了笑容。

  「老板娘,我再考慮!顾{綺屏歉笑,使勁拉他離開。直走到人潮較少的地方,才粉唇微嘟地解釋!钙甙僭乙哺兜闷,重點不在錢,而是它的價值。」

  「但你很喜歡,不是嗎?這就是它的價值!顾欢艚洕芰υS可,何必為了一點小錢放棄自己的快樂?

  「但如果不覺得物超所值,它給我的感動就沒那么多啦!顾{綺屏從提袋拿出一杯甘蔗汁插上吸管交給他,拿起屬于自己的那杯,插入吸管用力吸著,揚起燦爛的笑容。「看,少少三十五元可以買到大大的滿足,這不是很好嗎?」

  江禹喝著甘蔗汁,微微一笑,隨著酸甜的滋味滑過喉頭,頗能體會她的論調。

  望著她笑靨燦燦的側臉,江禹微笑,感覺仿彿又回到當時,只有兩人,在校園一角的樹林間,吃著壽司,感受愉悅的氣氛。

  這么多年來,她仍然沒變,就像她看上的水晶發(fā)飾,每一個角度都有不同樣貌,外表看似溫馴柔弱的她,其實有著擇善固執(zhí)的堅持,卻又擁有純真的童趣,同時也保有善解人心的體貼,獨特的每一面都引人入勝,讓人不舍釋手。

  兩人邊走邊逛,看到什么喜歡的,藍綺屏就立刻沖過去,然后江禹再緩緩踱近。雖然她總被他實話實說的意見激得扮鬼臉,雖然逛完大半個夜市仍什么都沒買,但在這一刻,過往與現(xiàn)今的顧慮都遠離,只有契合馨甜的氣氛環(huán)繞他們。

  經過腳底按摩店,江禹突然開口!改闳ミ^嗎?」

  「沒有,聽說很痛!顾{綺屏搖頭。綜藝節(jié)目上拿來當懲罰的項目,她可鼓不起勇氣去試!改阌信d趣?」

  「嗯哼!菇聿恢每煞竦貞寺暎骂h朝她一勾!缸!共坏人貞,自己挑了間有著亞熱帶裝潢的店走進去。

  那么有勇氣?藍綺屏驚嘆,跟進店里,忍不住偷笑,很想看他是否也會被折磨得哇哇大叫。

  「請問幾位?要做什么服務?」一名女按摩師傅立刻出來招呼。

  「二位,足部按摩!菇砘卮。

  「先生嗎?還是小姐?」

  「她!菇硗艘徊,將藍綺屏推到女師傅面前。

  藍綺屏愕然,回頭看他!覆皇悄銌?」

  「我沒說!够匾晕⑿Γ碛滞扑耙徊,還直接掏錢買單,完全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笌煾担闊┠懔!

  「沒問題!古畮煾敌τ!感〗銇,我?guī)闳ジ率,你穿絲襪沒辦法按!

  「你陷害我?」藍綺屏低嚷,卻見他笑得一臉無害,不禁又氣又好笑。他是故意用這方式報復她害他搭公車嗎?

  江禹唇畔揚起的弧度更彎,指向她身后!笌煾翟诘葒D!」

  「小姐,來,這里!」女師傅掀起布簾直朝她招手。

  看看師傅又看看他,藍綺屏無法,只好一臉哀怨地朝內走去,進去前,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可愛的表情,讓江禹開懷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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