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蠹铱炱饋!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
「快起來啊!」
大李敲鑼打鼓似的,大嗓門拉開來,一路從前面庭院嚷嚷進去,把唐府內的下人都叫起來了。
兩個月沒有聽到老爺的叨念怒罵,這個家里安靜無聲,一片死寂,大夥兒不管睡多晚都沒人管,工作有做跟沒做,也沒有人會罵、會稱贊。
他們家老爺雖然罵得多,從來不稱贊,不過當他不挑剔,露出滿意的眼神時,他們就會做得更賣力,心情就特別好。
「老爺回來了!」
從管家、廚子、園丁、家丁到丫鬟們,全部都繞著他們的老爺,掩著鼻子掉眼淚,熱熱鬧鬧的哭成一團,直到被唐本草不耐煩的吼——
「哭什么哭,當我死了嗎?還不快去燒水給我洗澡!去把匾額搬進來,小心放廳堂上!」唐本草瞪著一群人全衣衫不整,剛從被窩里鉆出來的模樣,火氣更大,「我不在一個個全懶散了!亂七八糟,成何體統!」
一連串吼聲,卻沒把人給嚇跑,大夥兒全笑了,一下子做了鳥獸散,燒水的燒水,提水的提水,擦窗子、剪花木、掃地、洗衣、煮飯,全忙碌了起來。
不久,熱水一桶一桶的往老爺房間提進去,臟水一桶一桶的提出來,水換了一遍又一遍,終于還給了他們一個乾凈俊朗的老爺。
花疏已經在廚房煮了一桌子菜,唐本草梳洗過后,一坐下來就狼吞虎咽,像餓了半輩子似的。
花疏就坐在一旁,癡癡地凝望著他,看著他吃她煮的東西,一臉滿足的笑容。
等他吃飽喝足,她馬上拉著他到偏廳去。
她有一堆話想問他,但是還沒開口,唐本草先把門關上,一把將她擁入懷里,低頭就吻住了她。
「本草……」她的抗議聲消失在他嘴里。
他把對她的想念和愛意,全部化為實際行動,抱著她的一雙臂膀幾乎要將她揉入體內和他融為一體,他的吻充滿占有欲望,對她強取豪奪,彷佛要吃了她……
「小花,其實……我好怕回來的時候,你已經不在,我怕你仍然不肯原諒我,你不肯等我。我每天都擔驚受怕,我不能失去你,你知道嗎?我好愛你!
花疏緩緩張開了眼,凝望著他俊逸的臉龐,想起兩個月來每天哭泣等待的日子,她顰眉,狠狠踩了他一腳!
「好痛……」唐本草立刻放開了她,抱著腳到處跳。
花疏瞪著他質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你是上京城去,為什么鐵無心說你失蹤了,有人要對你不利?你為什么一身狼狽的回來?你是怎么把區額拿到手的?」
唐本草瞧她生氣的模樣,他卻笑了,「我最后見到你那天,有幾個人到當鋪鬧事,我過去處理。那幾人看來不肯善罷甘休,我正擔心禍延你,白府的丫鬟這時來通知你要在那兒住幾天,我想這樣正好,所以暫時沒過去找你。幾天后的清晨,我去飯館,路上就被偷襲了,等我醒來已經在城外,那幾個人正打算把我丟進深湖里,我差點就被弄死了!
花疏聞言,臉色蒼白,滿眼驚駭,一只手急忙抓住了他,上上下下地摸著他,看著他。
「沒事的!固票静菸兆∷氖郑χf:「我僥幸掙脫,后來心想,回到城里你也不肯原諒我,以你的個性一旦決定離開我,一定不會在城里住下去。一想到你又可能過著饑寒交迫的日子,倒在哪里,我想只要我離開睿陽城,你就會住下來了。所以我決定不回城去,我去把幾間當鋪都處理掉,帶了一大把銀票上京城去找你二娘買匾額。她這個人果然貪得無厭,她開出一個天價,我帶去的銀票根本不夠,后來跟她周旋許久,把身上銀票都掏光了,她才肯賣我。」
「本草你……你把當鋪都賣了——去買回這塊區額?」她驚駭,二娘果然如她所料獅子大開口!原來她至今仍無悔悟!
唐本草點點頭,眼里沒有半分不舍,臉上有豁達的笑容。他緊握著她的手,說道:「小花,我扛著這塊匾額回來時,滿心所想的,都是你看到匾額時的笑容。失去的當鋪,我可以再買回來,但是你的笑容,我永遠都不想失去!
花疏眼眶泛紅,「我二娘把你身上的銀兩都掏光了,所以你才弄得一身狼狽,千里迢迢扛著區額回來?你為什么這么傻!你可以雇車回來,家里有錢啊!」
「我是外地人,你說,誰肯相信一個身無分文的外地人,當真把人送到了目的地就有車資可拿?」唐本草撫摸著她的臉兒,「而且,我犯了錯,這一趟路是對我的懲罰。小花,我只希望你懂我對你的感情。」
花疏猛點頭,埋進他胸懷里,緊緊抱著他,她感動痛哭。
「你失蹤之后,我好害怕你跟爺爺一樣離開我,我再也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留在世上。你真的把我嚇壞了!」她抓著他的胸膛,對他的埋怨里充滿深情。
「對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固票静輷P起嘴角,心滿意足地抱著她。
十年之約,他放棄了。
上一次的婚禮也未能如期舉行。
現在花疏已經原諒了他,兩人之間已經沒有隱瞞任何秘密,這回兩人的洞房花燭終于可以如愿了。
待會兒來翻翻黃歷,選一個最近的黃道吉日。
。
「故人飯館」貼出紅條,為慶祝唐老板平安歸來,免費招待三日。
「故人飯館」外,又是大排長龍。
「故人飯館」門口,這回卻不見平安歸來的唐老板。
長長一條人龍,七嘴八舌,是非又出來了。
「這不是慶祝他回來嗎,怎么不見唐老板?」
「張老板剛從『君子飯館』出來,他看見唐老板在里面!
「咦?他們不是死對頭嗎?怎么唐老板跑到對面去了?」
「聽說是跟小花吵架,他又離家出走了。還好這回跑不遠,住到白家去了!
「咦?這么說來,唐老板上次失蹤,也是跟小花吵架,離家出走的嗎?」
「對啊,聽說他鬧別扭,一氣之下跑去把城外的當鋪都賣光,錢都花光了,沿路乞討回來!
「有這種事?真看不出來唐老板如此敗家啊!」
「可是,唐老板不是跟白老板是死對頭嗎?怎么住到白家去了?」
「這回唐老板又是為了什么事跟小花吵架?」
「聽說啊,是因為……」
「君子飯館」樓上,一雙怒騰騰的眼睛瞪著大街上一堆來吃他白食還說他閑話的人群,「砰」地一聲,把窗子給關上。
眼不見為凈!
白禮讓淺淺一笑,幫他倒了杯茶,溫和地道:「這是玫瑰茶,采用的是『花譜』里的薰茶方法;ㄊ枵f,玫瑰香氣濃艷,適合薰茶。薰茶的方法其實也很簡單,采下新鮮玫瑰——」
「行了、行了!」唐本草長擺一揚坐下來,拿起茶杯一口倒進嘴里。他又不是花疏,他才懶得聽一個大男人講食譜。
白禮讓望著他,搖了搖頭,也只能苦笑。雖然他對花疏已經不抱非分之想,不過有時他還滿想知道,比起對美食一竅不通又毫無興趣了解的唐本草,自己究竟輸了哪里?
「唐兄莫氣,外人不明白你和花疏的事情,穿鑿附會,積非成是,一堆閑言毋須理會。」
「那些三姑六婆,誰理會!」
白禮讓狐疑地望他一眼,「那么,唐兄又為何如此生氣?」
話說回來,他甚至還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又發生什么事?
三日之前,他聽說唐本草平安歸來,特地上門探望,哪知他才走到唐府門前,就見唐本草氣沖沖走出來。
他正要打招呼,還未開口,唐本草一見到他,馬上拉著他,對著他說:「我去你家住,走!」
這一住下來,已經三天了。
唐本草只把這兩個月來失蹤始末說了一逼,至于他為何回來不久就沖出家門,住到他家來,他始終不肯提。
當日蘇艷芳曾去找花疏詢問,花疏也只是笑而不答,她似也無意來把唐本草「帶回去」。
唐本草皺起眉頭,臭著一張臉悶不吭聲,拿起茶壺倒了一杯又一杯,把白禮讓花了功夫薰出來的玫瑰茶一下子喝光了。
白禮讓伸出手,又把手伸了回來,望著那壺茶,內心不住嘆息。他忽見唐本草定住了目光,順著他的視線,他回過頭去,一見樓梯走上來的人,他終于松了口氣,當下笑了。
「花疏,你來了!
「哼!」唐本草傲慢地別過頭去。
「大哥,不好意思,本草打擾你了!够ㄊ枳吡诉^來,站在唐本草身邊,對白禮讓歉然微笑道。
「哪里!拱锥Y讓起身,識相地道:「我到樓下看看,你們聊!
花疏望著白禮讓下樓,才回過身來。她見唐本草把茶壺里的茶都倒光了,還一個勁的忙碌。
「本草,茶沒了,我們回家喝吧。」她好言道。
「我們是一家人嗎?你跟著我姓的嗎?一個姑娘家邀一個男人回家喝茶,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他冷哼道。
「本草,我只是說暫時不想成親而已,你何須如此生氣?」還離家出走。
花疏拉著他的手,輕輕搖晃他。
「哼!」唐本車撥掉她的手,扭過頭去。
「本草,有什么話,我們回家再商量吧!顾@到另一頭,露出甜甜的笑容,對他好聲好氣。
「不行,我說過了,你不給我辦婚禮,我就不回去!」男子漢大丈夫,說一是一。
花疏望著他,眉問一皺,什么話也沒說,轉身走下樓去。
咚、咚、咚,樓梯踩得響亮,沒多久樓上只剩下一個賭氣的男人和冷空氣對望……
「小花,你這是什么態度,你給我站!」
階梯沒了,總得自己趕快另外找階梯下。再說,他堂堂大男人,何必跟個小女子如此計較。
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