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安僵在原地,臉色蒼白、神情透出委屈。
她好不甘心,明明她做的是救人的事,卻受到這種批評,只因為她是女人,就得承受這種待遇,真是太不公平了!她緊緊握拳,感覺全身都因憤怒而發抖。
“怎么,她救了你一命,不用說聲謝謝嗎?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嗎?”
一道充滿威嚴的嗓音打破了這局面,趙寧安抬起頭來,就見封靳言、大盛、洪恩和李承云都走過來,還有幾個和她交好的醫士也來了。
士兵知道是趙寧安救了他,原本還忐忑不安,直到封靳言開口,這才想起要不是她及時救了他,他早就噎死了,馬上雙膝一跪,感激的道:“感謝寧醫士救命之恩!”
看到眼前的情景,原本批評她的竊竊私語全都不見了,沒有人敢多說一句,反倒是有人發出了贊美,“寧醫士剛剛好厲害,好像在變法術,肚子一壓,肉丸子就吐出來了……”
“我也看到了,寧醫士真的好厲害,她明明是個姑娘,按肚子的力氣卻不小……”
“就是說,我們寧安最厲害了!”大盛笑得最大聲。
“沒事就好,大家都繼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吧!”洪恩笑道。
李承云朝她走來,摸了摸她的頭,安慰她道:“沒事了!
“嗯!壁w寧安眼眶發熱的點了頭。因為封靳言的一句話,局面扭轉了,反倒讓她有點忐忑不安,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這時,她看到那個士兵還跪著,趕緊扶他起來,轉頭剛好對上封靳言轉身離開的背影,她拔腿追了上去,大喊,“王爺,謝謝你!”
封靳言停下步伐,沒有回頭,“我不可能每次都幫你,他們不信任你是你自己的問題,因為你做的還不夠,若是你無法讓他們信服,就趁早離開吧,醫室不需要無用的人!
好狠!趙寧安聞言,倒抽了口氣。“我會努力的,會很拚命的!”
“我拭目以待!狈饨詽M意的揚起笑。
他當然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重,但他幫得了她一時,幫不了她長久,光靠威嚇沒有用,她還是必須取得別人的信任。
只是……她非得抱住那人的背才能救人嗎?
封靳言必須承認,他確實有因為她的動作感到小小不悅。
趙寧安站在原地,這男人其實是在鼓勵她吧,這是傲嬌嗎?他對人的好從來不會直率的表現出來,非得拐彎抹角。
他也總是在她最需要幫忙的時候,像天神般降臨,讓她感動不已,愈來愈覺得他是個可靠的男人。
趙寧安看著他重新邁開步伐,臉上綻放出甜美的微笑,霎時,她的胸口有什么東西滿溢出來,將她淹沒。
土魯國開始有了動作,零散的流兵頻頻騷擾邊關百姓,搶奪商人貨物,更攻擊軍營里的巡邏兵,行為愈來愈惡劣,月犀帝終于下旨將派兵討伐,要封靳言做好準備應戰并迎接援軍。
也因為即將發動戰爭,軍營里的氣氛緊繃,為了不讓之前的火藥爆炸案再一次發生,操兵演習上更加小心防備,軍營里的守衛也比平時森嚴。
趙寧安生活在和平的二十一世紀,縱有幾個偏遠國家時常在打仗,但隔著電視,她并沒有很大的真實感,現在她處在不和平的時代,聽著醫士們說起戰爭有多可怕,沙場上血流成河,受傷的人多到來不及救,她光想著那畫面會在眼前真實上演就感到害怕。
但她知道土魯國是最大的外患,這一戰無可避免,她怕也沒用,只能磨練醫術,好在戰爭時拯救更多傷兵,同時她也更加忙碌,每天都會撥出半個時辰到廚房練習做菜。
在營火晚會后,她更細心的照料封靳言的傷口,看到他的傷愈合良好,她很開心,在看到他為了打仗,忙著操練士兵,一天只睡兩個時辰,她便決定要幫他補補身體。
這是她發自內心想感謝他而做的事,回想至今,封靳言幫上她許多忙,是他給她機會當醫士,讓她有個容身之處,他也為保護她,將她納入帳里,用最嚴厲的話刺激她,讓她振作起來。
也是托他的福,在營火晚會那一晚后有醫士向她道歉,想向她學習哈姆立克急救法,在昨天,她救了一個過度換氣者,有更多醫士向她求教,看到同事一個個都愿意放開成見接納她,她真的好開心。
當然,趙寧安知道大部分的人還是不信任她,但她知道時間會證明的,任何疑難雜癥都難不倒她,就算是很小的病她也會認真看診,她要證明身為女人也是有一身好醫術的,她辦得到。
廚房的周大廚為人還不錯,知道她是個女人后對她更客氣,大方借了她一個爐灶,讓她得以練習廚藝,做菜給封靳言吃。
死去的奶奶教過她做菜,只是她當上醫師后太忙,手藝變得生疏,加上古代沒有方便的瓦斯爐,讓她多花了幾天才學會用爐灶升火煮飯,終于,她在今天做出了完美的料理。
“真是太棒了,我是個天才!”
趙寧安試過味道后很滿意,找了士兵幫忙端到封靳言的帳篷里,菜色有藥膳排骨、藥膳雞湯、藥膳大補湯等五種,肯定能幫封靳言補一補的。
趙寧安心情雀躍,她已經許久沒有想起死去的紹臣了,心里的那個位置慢慢被另一個男人占據。
最早她會照料他的傷,是因為想到紹臣的死,想看到他好起來,但在遇上那么多事,經過營火晚會后,她的心思已變,變得想主動為他付出,想照顧好他的身體,讓他健健康康的,所有想法都繞著他打轉。
“只是都是藥膳耶,會不會太補?”她煩惱起來,又想起他不太愛喝藥,這樣會喜歡吃藥膳料理嗎?
“怎么只有你?大盛呢?”封靳言踏入帳里。
趙寧安嚇了一跳,趕緊鎮定心神,“王爺,大盛他剛才去找你了!
封靳言點頭,準備脫下外袍,她伸手幫忙,靠他很近,嗅到了他的汗味,但并不讓她覺得難聞,她很快將他手上的外袍折好,動作駕輕就熟。
封靳言看到桌子上的幾道菜,露出不解之色,“這些菜是……換廚子了嗎?”
全都是藥味。
“王爺,你討厭中藥嗎?”趙寧安有點緊張的問。
封靳言盯著她,想起她身上總有的藥味,“不討厭!
趙寧安松了口氣,“那就快坐下來吃飯吧。”她綻起微笑,將他推到位置上坐下,拿起小碗幫他布菜。
封靳言看著她的動作,這是她每天都會做的事,但今天卻特別起勁,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這些菜該不會都是你煮的?”
趙寧安臉色微微一窘,很快點了頭,“嗯,王爺你快吃吧!
“你為我做的?”封靳言直勾勾地望著她,想再一次確定。
趙寧安被他看得臉都發燙,“王爺近日都忙于練兵,氣色不太好,我想幫王爺補補身!
他一聽,眸光一亮,帶有愉悅。
趙寧安害羞的低頭,“是王爺讓我當上醫士的,又總是在一旁鼓勵我,我很感激你,想謝謝你,卻不知道能做什么,只好做了這桌菜。”
封靳言一聽立即沉下臉,冷聲道:“只要誰對你好,你就會幫那個人做菜嗎?像大盛對你很好,承云也對你很好,你都會為感激他們而做菜嗎?”
沒想到他會突然變臉,她傻了一下,馬上搖頭,“不!那不一樣,我是很感謝他們,可是我不會特別為他們做菜,我只想為王爺做菜……”
天啊,她在說什么呀!
她只想為他做菜。
封靳言受寵若驚,他想都沒想過她待他竟如此特別,他望著她看,胸口凝聚著一團熱氣,不知在興奮什么,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喜悅的感覺了,快樂一下子將他淹沒,表情卻依舊淡淡的。
“我會幫你,那是因為你有用處!闭f完,他很快別過臉,沒有看她。
趙寧安不高興的嘟高唇,接著輕輕笑了,她明白的,這個男人就是這樣,說不出什么中聽的話。
“王爺,快趁熱吃吧!”她跟著舀了湯,“這雞湯用了人參,特別補的,還有這是藥膳排骨,肉也很軟嫩,還有……”
封靳言看著她開心的為他布菜,模樣充滿朝氣,不由得笑了,在營火晚會之后,他知道她在醫室的情況有了改善,慢慢得到信賴,病患也變多了,他真為她感到高興。
“王爺,快喝吧!”趙寧安將碗推到他面前,催促他喝。
封靳言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喝了湯——味道真不錯,溫溫熱熱的暖了胃。
在軍營里,他不是沒有喝過好喝的湯,廚子也曾煮同樣的湯為他補身,但都沒有像她煮的那么好喝,足以融化他的心。
因為,這是她特別為他煮的。
從小到大,他不常待在宮中,在山上住的日子,在軍營里的日子,縱有許多忠誠的屬下在他身邊,他依然會感到寂寞,總會特別想念在皇宮里時,母后親自下廚為他煮的湯。
這還是除了母后以外,第一次有女人親自為他下廚,不是因為他是王爺,不是出自于忠誠,是發自內心想為他這么做,連他死去的三任妻子都沒有為他下過廚,讓他內心格外的溫暖。
“王爺,這肉也很好吃,快吃吃看!”趙寧安看他喝了湯,好不開心,雖然他連一句贊美都沒有,但她知道他是喜歡的。
封靳言嘗了一口,驚艷的道:“這是什么肉?真好吃!
她笑咪咪道:“這是藥膳田雞湯!
聞言,封靳言差點把嘴里的肉吐出來,一臉驚恐,他向來都是冷著臉,情緒很少外顯,難得有那么夸張的表情,讓趙寧安忍不住掩嘴偷笑。
“你笑什么,真是的,誰要你煮田雞!”封靳言惱羞成怒。
“王爺,你怕青蛙……哈哈!”趙寧安不客氣地指著他大笑起來。
“你還敢笑!”封靳言捉住她的手,忽地看到她的手指上有刀傷,皺眉問:“你的手怎么了?”
“這沒什么……”趙寧安干笑,想抽回手。
“怎么傷的?”封靳言不放手,深邃的眸子盯住她。
見他不得到答案不罷休,趙寧安只好老實說:“因為我太久沒拿菜刀了,所以不小心……只是小傷,王爺,不要緊的!
封靳言聞言,忙又捉起她另一只手,看到上頭起水泡,嚴厲斥道:“你還燙傷了!”
趙寧安被他嚇到了,有必要那么激動嗎?
“怎會那么不小心?”他輕輕撫過傷處,想到這是她在為他做菜時弄傷的,心里就覺得心疼和愧疚。
趙寧安心臟撲通撲通跳著,平時他總是冷冷的,就算是有心待人好也是走傲嬌路線,難得看到他釋放出溫柔的一面,表情是那么柔和,眼神也好溫柔,她看得都入迷了……
“我幫你上藥。”
趙寧安回了神,就見封靳言松開她,到柜子里取來藥罐,接著又重新捉起她的手。
看到他想親自替她擦藥,她害羞的猛搖頭,“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王爺,你快去吃飯……”
可惜拒絕無用,他二話不說替她擦起藥來,那動作好輕,像是把她捧在手心上呵護,她的心也不由自主顫動著,胸口悸動不已。
封靳言原本還沒有什么心思,隨著他一個不經意的抬頭,看到她酡紅的雙頰后,心里像多了什么,為她上藥的動作變慢了,還稍稍拖了力更握緊她的手,不想放開……
“太好了……”大盛正站在帳外,拉起帳簾偷看里頭,可說是相當感動,心想兩人若能開花結果,王爺身邊有個佳人陪伴,他大盛這一生也圓滿了。
“大盛,你在做什么?”
肩上被人一拍,大盛嚇得轉過身,發現是李承云,后頭還帶了幾個士兵。
“李校尉,有什么事嗎?”他悄悄挪動腳步,擋在他面前。
“我有要事向王爺稟報!崩畛性朴X得他這模樣挺古怪,好像不想讓他進帳篷。
大盛面色為難,“王爺他現在正在——”
忙這個字還沒出口,李承云已一把掀開帳簾,一看到帳里的情況,他總算明白大盛的為難了——封靳言正捉著寧安的手替她擦藥,看起來十分呵護,他的臉色產生微微的變化,一瞬間又恢復如昔。
“王爺,方淮將軍提早抵達了!彼舐暦A報。
此話一出,趙寧安馬上抽回柔荑,逃離他身邊,封靳言臉上的柔和之色也迅速消失,恢復一貫的冷臉,起身踏出帳子。
在封靳言和李承云離開后,趙寧安摸了摸燙紅的臉,也跑到帳外觀看,看到大盛跟過去,她也好奇的跟上,想知道方淮將軍是怎樣的人。
軍營的空曠處聚集了一批人馬,待在一旁的洪恩見到封靳言來了,連忙迎了過來,稟報道:“王爺,方淮將軍帶了三萬人馬,想在我們營區旁扎營!
封靳言沒說話,走了過去,帶領那批人馬的是個一身盔甲,俊朗、英姿勃發的年輕男子,他同時也朝封靳言的方向邁步而來。
方淮是皇上親封的將軍,他停在封靳言面前,向他行禮。
“免禮!狈饨該]了揮手,“方將軍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本王能有方將軍相助,和土魯國的這一仗肯定如虎添翼!
“王爺帶兵如神,能待在王爺的麾下,是我方淮的光榮。”方淮語氣帶有不甘愿。
封靳言瞇起眼,眸底閃著精光,“方將軍肯定很累了,本王會命人備妥熱水熱食,請先入帳歇息,扎營的事本王會吩咐下去讓人幫忙!
“有勞王爺費心,真是多謝了!狈交措p手抱拳道,但這句話的語氣沒有一絲半點感激。
兩個人表面話都說的好聽,但任誰都看得出來雙方眼神充滿挑釁,語氣也不怎么友好,可說是火藥味十足。
趙寧安隔了一段距離看著他們說話的神情,歪著頭想,他們是在吵架嗎?
“皇上真是的,王爺和方淮將軍之間有嫌隙,竟要他們一起打仗……”大盛看到這情形,無奈嘆道。
趙寧安問道:“嫌隙?這怎么回事?”
“方淮將軍是王爺的第一任王妃——狄王妃的青梅竹馬,當年因為皇上指婚,害方淮將軍娶不到狄王妃,狄王妃又小產而死,因此方淮將軍對王爺有著天大的怨恨!
“王爺成過親?!”趙寧安震驚不已,用力倒抽了口氣。
大盛看她一臉驚嚇,這才意識到不對,打了自個兒額頭,“糟糕,我忘了你失去記憶,什么都不記得了!”他一下子脫口而出,她當然會受不住了。“寧安,對不住,我一直沒向你說,因為這是對王爺傷害不小的陳年舊事,所以……”
趙寧安仍處于震驚中,她整個人暈暈茫茫的,有點站不穩。
她赫然發現,有關封靳言的一切,她完全都不知道,也不了解他。她一把捉住大盛的前襟,激動的喊,“有關王爺的事請全都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