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哈利波特有一天突然收到霍格華茲的入學通知一樣,夏曙光在大學畢業那一天,與她共同生活了二十三年的父母也忽然對她說,其實她并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吃過晚餐,夏家夫婦、夏曙光與弟弟夏陽升圍坐在客廳,夏父神情肅穆地向曙光宣布這項消息。由于太過突然,讓不知情的曙光與陽升一時傻了眼。
“爸、媽,你們到底在說什么?”曙光很想摸摸父親的額頭,確定他是不是發燒了。
“小光啊,爸媽沒有騙你。其實你本姓魏,叫魏曉蕾,是‘天魏門’老大的獨生女,也就是我們的門主魏晴天的女兒;當年被‘風火堂’那個狗賊阿彪出賣,全家遭到殺害,一夕之間‘天魏門’群龍無首,風聲鶴唳,好不凄慘。
幸好你的親生母親,也就是少夫人,偷偷把你給藏起來,在她斷氣之前,請求我把你救出來養育成人。為了報答老大的恩惠,也為了把你養育長大,更為了躲避仇人的追殺,所以我跟你媽及所有‘天魏門’的門徒這二十多年來隱姓埋名,利用‘天魏門’的資金轉而從商,終于在商界闖出名堂;為了掩人耳目,表面上我們偽裝成尋常人家,其實‘魏氏制藥’就是‘天魏門’從良的新開始,現在咱們‘魏氏制藥’可是全臺灣最大的藥廠呢。”夏父一口氣把事情經過大致溜了一遍,最后還不忘自我吹捧一番;蛟S是因為父母刻意隱瞞,曙光與陽升雖然知道父親平日做的是賣藥的生意,卻沒想到會是那么大的一間藥廠。
“吼,原來干黑道這么好賺喔。不過說真的,干黑道的賣藥品還真是實至名歸。姊,我看這次你發了!笔藲q的夏陽升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么離譜的事。
“臭小子,什么姊不姊的,從今天起,要叫‘大小姐’,懂不懂!”夏父巴了一下夏小弟的頭,用他們從來沒看過的“肅殺”表情說道。
“靠,老爸,你說真的還假的?今天不過是姊大學畢業,沒必要搞這么大的吧?”夏陽升摸摸頭,一臉不解。
反倒是夏母眼泛淚光地說:“親愛的,我好久沒看過你那么‘殺’的表情了,真的好酷喔!
“爸──”曙光眼角抽搐!斑@會不會太夸張了點?”
“一點都不夸張。小光,當年啊,情勢有多么兇險你知不知道?那時候你爸爸是‘焰火堂’副堂主,而我是‘嘯鳳隊’的小隊長,為了替‘天魏門’延續唯一的香火,說什么都要保護你,所以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常常漏夜搬家?你以為我們喜歡搬來搬去、居無定所的嗎?還不就是為了躲過阿彪和‘青龍幫’爪牙的耳目。那群人的心真狠,連你這么小的幼兒都不肯放過,有好幾次我跟你爸都快嚇死了,幸好你老爸很英勇,不愧是‘焰火堂’副堂主,機靈得很,才沒讓人給識破我們的真實身份。呵呵,老公啊,你那套魏門拳法打得可真是好!毕哪敢荒槼绨莸赝母。
“哪里。老婆,你那嘯鳳劍耍得才真的精采,我當年就是被你那窈窕的身段搭配上那絕妙的劍法給‘煞’到的,到今天我都還記得你是怎么對我拋媚眼的……”夏父也深情款款地說。
“等等!現在不是談你們羅曼史的時候吧?”一群烏鴉從曙光頭頂飛過,令她哭笑不得!叭绻銈冋f的是真的,那為什么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我畢業這天說?還有,那個叫什么彪的,究竟跟我們有什么深仇大恨,恨到必須殺害我全家?”
“漂亮!虎父無犬女,一下子就問到重點。因為根據線報,‘青龍幫’經過這么多年的分分合合已經勢微,而阿彪那狗渣也被判終身入獄,所以我們認為大小姐應該是安全了。至于仇恨嘛,表面是為了爭奪地盤,事實上是因為‘青龍幫’幫主愛戀你的母親,可是少夫人卻選擇了大哥,因此害得他們反目成仇。”
“就為了這么蠢的理由要殺光我全家哦?”理由之粗糙令曙光深受打擊。
“不、不、不,這一點都不蠢。小光啊,你不明白,對男人來說,心愛的女人嫁給了別人,尤其又是‘同行’,這是多么大的恥辱啊!那左青龍的面子簡直不知該直著放還是橫著放,總之,就是一個‘糗’字!毕母鸽p手交叉胸前!叭绻唤o我們一個教訓,將來如何要眾人替他做事?又要如何在黑道立足?換作是我,我也會這么做!
“為了這樣就可以殺人嗎?太過分、太過分了!我要報警、報警!”曙光氣炸了,拿起電話筒要打電話。
“小光啊,你別激動。當初那件事的人都已經不在了,這件事情也已經隨時間被大家給淡忘了,更何況我跟你爸爸也已經‘從良’那么久,不會隨便動刀動槍的了。真的,你要冷靜,冷靜一點。來,跟媽一起深呼吸……”夏母勸著女兒。一起生活了這么久,他們都很清楚曙光的脾氣,她嫉惡如仇,最有正義感,聽到這么悲慘的事情,一定會生氣。
“是啊,小光,爸爸現在連一只小螞蟻都不敢殺呢。”
“爸,原來小時候你放在衣櫥里的烏茲是真的哦?”夏小弟伸伸舌頭,想起十幾年前玩捉迷藏時,無意間在父母衣櫥里發現一把烏茲沖鋒槍,當時爸媽以玩具槍為理由搪塞過去,而他也深信不疑。
“太扯了,我不相信。你們是不是故意在整我?”夏曙光滿腦子疑惑,這一切實在太詭異太突然。
“小光,我們沒有騙你,我們怎么敢騙你呢?你記不記得李叔叔跟雷伯伯常到家里來?每次我們都在書房里談話,還不準你們進來?”
曙光側頭回想,似乎有那么一回事。從很久以前開始,家里就老是有一堆陌生的叔叔阿姨來來去去,每次都在半夜三更來,天亮前回去,并且與爸媽在書房里竊竊私語,不知在密謀些什么。她又回想起,小時候爸媽雖然常常對陽升體罰,卻從來不曾責罵過她,甚至她犯了錯,還會輕聲細語地對她“規勸”,讓陽升以為自己是爸媽從垃圾堆里撿來的,F在把這些記憶組合起來,倒還真覺得有點怪。
夏母匆匆進房里拿出一本相簿,小心翼翼地打開第一頁,那是一張全家福的照片,照片里一對年輕夫婦一坐一站,坐著的少婦懷里還抱著個嬰孩。夏母眼眶濕濡地指著照片上的男人說:“這就是我們老大魏晴天,旁邊這是少夫人姚夙華,那個小嬰兒就是你。那時你剛滿月,為了慶賀,在滿月酒宴上拍了這張照片。”
夏曙光湊近一看,不怎么相信!靶雰洪L得不都一樣?憑什么說這就是我啊?”
“你看看這照片中的女人,是不是覺得很眼熟?”
“是……是有點眼熟。”
“你覺得她長得像誰?”
“咦?的確有點像姊!毕年柹⒅掌戳死习胩,然后再瞧瞧夏曙光,得到這個結論。
“這世界上長得像的人很多好嗎!難不成長得像就是母女哦?”
“啊?”這下子,換成他們夫妻倆傻眼。
“可是個性總騙不了人吧?姊,我很早就懷疑你是大姐頭,看吧,事實證明你果然很有乃父之風,可以說是家門絕學、一門英烈……”夏陽升開始耍白目。
“一門英烈是吧?夏陽升,我馬上讓你變‘英烈’!”曙光很想揍人!拔液美,我要去睡了!毕氖锕馍焐焱、扭扭腰,想回房睡覺。
“老公啊,那……那件事該怎么辦?”夏母用眼神暗示丈夫。
“這……這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你也知道小光那性子,不會輕易任我們擺布……”夏父也一臉為難,不知該如何啟口。
“OK,還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拜托請一次說完吧。”夏曙光在樓梯口停下,回頭望著雙親。
“欸……事情是這樣的。就是當年除了我們‘天魏門’外,還有‘駱幫’,他們是由日本與臺灣兩大幫派組成,因此有日本血統。二十年前,‘天魏門’與‘駱幫’是兄弟幫關系,‘天魏門’被滅后,‘駱幫’也跟著解散,從此‘天魏門’從商,而‘駱幫’從政!
“從政?”夏曙光在腦中思索著目前最有權勢的政治家族。
“沒錯。第一代從政的駱老爺就是目前的國策顧問駱方雄,他的兒子駱得全則是擔任政黨機要秘書。駱得全有兩個老婆,一個是臺灣人,一個是日本人,大房生了一男一女,男的駱偉健是市議員,女的駱偉倩曾是國大之花。解散前,駱老爺因念及大小姐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便與我們約定二十年后要結成親家……”
“什么”夏曙光一雙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對對對,這是合約書!毕哪覆恢螘r拿出一張泛黃的紙,遞到曙光面前。
“連婚約都有合約書哦?”夏陽升還是頭一次聽到這么新鮮的事。
“當然啊,口說無憑,為了表示誠意,當然得打契約,保障雙方的基本權益!毕母鸽p手在胸前交叉,頻頻點頭。
曙光抄起那紙合約,上面寫著:
本人駱方雄與魏世男情同手足,今因魏兄一門慘遭殺害,為表達吾之沉痛,本人自愿照顧吾侄魏晴天之女魏曉蕾,然因顧慮曉蕾之安危,特約二十年后,讓吾之孫兒迎娶曉蕾,以此證明。
“呵呵……”曙光把這份合約看了兩遍,發現其中的破綻,笑著說:“這份合約上寫著‘吾之孫兒’,并沒有明確指出是誰!闭f不定駱家并沒有與她年齡相近的男丁。
“駱得全有兩個兒子,一個我剛剛說過,是駱偉健,三十三歲,已經娶了黨國大老的女兒,剩下的小兒子駱英司,今年二十七,配你恰恰好。”
“駱英司?什么怪名字?”曙光皺眉。
“他母親是日本人,所以才會取這么日本味的名字!
“夏曙光?什么怪名字?”駱英司坐在駱方雄的書房里,顯然對這突來的消息很不滿。
“你認為你有資格批評別人的名字嗎?”駱方雄抽著老煙斗,背對著他,向著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
“爺爺,這太夸張了,現在都什么時代了,還玩這種老掉牙的游戲哦?”
“什么游戲!我可是對天發過誓的,還簽下合約書!
“二十年前的東西早就超過法律追溯期了,不履行也無所謂吧。”駱英司笑笑,打算混過去。
“駱、英、司,爺爺平常是怎么教你的?我有教你鉆法律漏洞嗎?這是道義問題,我答應過要照顧魏晴天的后代,既然答應就得做到,這是我的原則!毕牖欤繘]那么容易!
“可是你為了你的原則卻要傷及我這個無辜!
“呵呵,關于這點,爺爺可以向你保證,這魏曉蕾長得眉清目秀、清純可愛,你一點都不吃虧。”
“這不是吃不吃虧的問題,爺爺,我的結婚對像我要自己找!
“又來了;橐龃笫虏槐绕渌∈,有爺爺替你作主還不好?看看你,為什么不學學你哥哥、還有那些堂哥們,他們哪一個不是乖乖聽從爺爺的安排?只有你,硬是不肯碰政治,偏要搞那什么玩意兒……”
“網路線上游戲!瘪樣⑺咀铗湴恋木褪撬_創的網路公司,到目前為止,這套游戲軟體已經賣出十萬套,吸引十多萬玩家加入會員。
駱方雄沉吟了一會兒,問道:“聽偉倩說,你那公司經營得不錯,是嗎?”就算當初孫子拒絕踏入政壇使他頗失望,但畢竟是自己疼愛的孫子,所以他還是對他寄予厚望。
“還不錯。偉平幫了我很大的忙。”駱偉平是他的堂弟,駱家就他們兩人最志同道合,當初要“離經叛道”投入網路事業,還是他們共同革命的結果。
“總之,既然當初我答應讓你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業,那么就表示你欠我一個人情,這個人情我現在跟你要,這不過分吧?”
“爺爺,這是兩回事吧?”駱英司不能茍同。
“這件事就這么決定了。明天晚上,我約了很多老朋友來家里聚會,順便公布你們的喜訊,訂婚戒指我已經請你母親去選購,到時你只要準時出席就可以。對了,你要穿正式一點,會有各電視臺記者來,所以這件事不得馬虎。好了,你走吧,我累了,要躺一下。”
“爺爺!”
駱方雄不顧駱英司抗議,逕自打開與書房相通的臥室,把駱英司隔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