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窗外吹著凜冽的寒風。
娜娜縮在被窩里睡到一半,就聽見遠處傳來嚎啕大哭的聲音。
耿叔的大屋什么都好,就是人多,所以天一亮就很吵,一遇到假日,那些死小孩根本玩翻天了,有人笑很正常,有人哭也是很正常的。
她當沒聽到,翻身繼續睡,卻或覺到身邊的男人小心翼翼的爬了起來,套上衣服走了出去。
她沒有傻到叫他不要多管閑事,男人會顧小孩是好事,應該要多加鼓勵,而不是加以遏止。
他出去之后,她又賴床賴了好一陣子,卻久不見他回來,才睡眼惺忪的爬起來,套上衣服到浴室里臉刷牙,晃下樓去。
大屋一樓一邊是廚房餐廳,一邊是寬敞的大客廳。
她能看見那男人和肯恩坐在地板上,幾個孩子圍在他們倆身邊,把脖子伸得超長,聚精會神的盯著看,不過一個個都好安靜。
她沒走過去,只是打著呵欠先到廚房討飯吃。
廚房里,有個年輕的女人坐在那乂大又長的餐桌旁,桌上擺了好幾本大相簿,和一些相框。
娜娜認得那女人,她是湛可楠,肯恩的老婆。
“嗨,早!笨砷退蛘泻簟
“早!彼冻鑫⑿Γ瑔枺骸澳阍谡碚掌?”
可楠點點頭,微笑:“恩,曉夜姐說,快過年了,想把客廳那面墻上的照片換成新的,我也沒什么故,干脆來幫忙!
“有什么吃的嗎?”娜娜邊走了過去,邊問。
“水煮玉米、稀飯、荷包蛋。”可楠笑著道:“剛剛帕哥還拿了一些地瓜過來,耿叔正在外面生火地瓜。”
娜娜朝窗外看去,看見耿叔帶著另外幾個小蘿卜頭,蹲在前院空地生火烤地瓜,這畫面如此熟悉,讓她揚起嘴角。
“先吃點稀飯吧!笨砷嫠艘煌,遞過來。
“謝謝!彼D過頭來,笑著道謝,捧著那碗稀飯在餐桌上坐下,問:“客廳那群又是怎么回事?”
“其實我也搞不清楚,好像是誰弄壞了誰的玩具,結果就吵起來了,我出去想搞清楚發生什么事,其中一個就哭了,另一個也跟著哭了,我一時間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辦,那幾個孩子七嘴八舌也講不清楚,幸好肯恩回來了。”
可楠邊說邊在餐桌邊坐了下來,繼續整理剛剛整理到一半的照,笑著道:“總之,我還是搞不清楚發生什么事,不過他有弄懂就是了,然后高毅出現了,他們倆一起幫那孩子修玩具,結果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變成現在這樣了。無論如何,我真是松了口氣!
聞言,娜娜笑了出來。
她和這女人不熟,這回算是第二次見面,但她喜歡這個沒有架子的女人。
湛可楠嫁給肯恩才沒幾個月,她聽說可楠的母親是知名靈媒,認識的達官貴人遍布全世界,但這兩人的婚禮小小的,十分溫馨可愛。
娜娜沒有來參加那場婚禮,當時她還在擔任莫蓮的貼身保鏢,但桃花獻寶似的寄了一堆婚禮的照片給她看。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肯恩如此真情流露的看著一個女人。
他在照片里擁抱著新娘,笑得萬分燦爛。
說真的,她和肯恩其實也不太熟,那男人被領養時,她已經很少回老家這邊來,那像伙看起來很好相處,實則不然,他對人太過討好了,一個人面前一個樣,然后她才發現,她和他沒辦法混熟,是因為這男人在某方面和以前的她太像。
他和當年的她一樣,都太想成為這個家的一分子,忘了其實他們人在這里,就已經被當成家人。
娜娜吃著溫熱的稀飯,和可楠一邊閑話家常。
可楠和她說了這幾個月大屋這兒發生的一些事,娜娜則告訴她,以前小時候住在桃花那兒曾經遇到的事情,一邊幫她換那些舊照片。
娜娜吃完早餐時,耿叔拿了熱燙燙的地瓜進來。
客廳里,那男人和肯恩依然低頭在忙。
她拿了一顆地瓜,倒了一杯熱茶,走到客廳去。
前幾天是圣誕節,客廳角落里仍有一棵巨大的圣誕樹,上頭掛了五彩繽紛的小擺飾和彩燈,白天時,燈沒亮,看起來還是頗為壯觀。
那幾個小人和他及肯恩,就坐在圣誕樹前的地板上。
他和那些男孩在一起相處的模樣,感覺莫名的好,讓心微暖。她知道,這男人以后一定是個好父親。
忽然間,很想盡快到他身邊去,所以她走上前,開口道。
“阿澤,你媽叫你!
那擠在他左手邊的男孩一聽,抬起頭來,“那里?我沒聽到。俊
“后院!彼槻患t、氣不喘的說:“叫你去把衣服收一收。”
那男孩雖然不甘愿,但仍是乖乖的起身去收衣服。
他一起來,她不等旁邊男孩擠過來,一屁股搶了位子坐下去。
肯恩抬頭看了她一眼,她挑眉,他噙著笑,什么也沒說,低頭繼續幫忙。
娜娜收回視線,這才看見身旁的男人手上拿著螺絲起子正在弄一臺小機器,肯恩手里則拿著小型的焊槍在焊接線路。
他負責組裝那機器的身體,肯恩則在弄一個像遙控器的東西,偶爾兩人還會交換工具。那看起來不像是在修玩具,倒是像在組裝新東西了,難怪幾個孩子看得那么聚精會神。
她剝掉烤焦的地瓜皮,把地瓜遞到他嘴邊,“吃一口!
他乖乖張嘴,反射性的咬了一口。
阿澤咚咚咚的跑走,沒多久又抱著衣服咚咚咚的跑回來。
“厚!娜娜,你干嘛騙我?我媽根本不在后院!”
“什么騙你?我這是教你社會現實!彼眯Φ恼f。
她的話,讓幾個小蘿卜頭都笑了。
“這個位子是我的!卑杀е路桓市牡臄D了過來。
“這個男人是我的!彼惶裘迹靡庋笱蟮膶δ撬佬『⒎糯蠼^,“我要是不準,你也沒得看。”
此話一出,讓那家伙一愣,小蘿卜頭們更是陣陣竊笑,肯恩很干脆的笑了出來,就身旁的男人一點反應也沒有,只專心的做仙的事。
阿澤和她大眼瞪小眼,一時啞口,找不出理由反駁,也只能悻悻然的坐到一旁,一邊低聲咕噥。
“哪有人這么賊的。”
“怎會沒何,滿世界都是啊!彼龑χ撬佬『⑻鹛鹨恍Α!凹热灰路际樟,就快把衣服折一折,一會兒才可以和你媽討賞!
“知道了啦!蹦呛⒆訉λ隽藗鬼臉,一邊快速的折起衣服。
她不客氣的回以鬼臉,然后繼續喂食身旁的男人。
娜娜一口茶,一口地瓜的喂,那家伙一邊吃一邊做他的事,等她快喂完整顆地瓜時,他和肯恩也把那機器給弄好了。
她看不出是什么,只覺得它像一只身體有三節,長了六只腳的蟲,然后它動了起來,在地上快速爬行,靈巧的越過前方阻擋的障礙物。
孩子們發出贊嘆和歡呼,每個人都伸出手腳試圖當那機器的障礙物,每次它越過誰的手指、腳趾,那些孩子就會笑得超開心。
然后阿澤啪地一聲,把他的小腿放在那機器長蟲的前面,那長蟲試了幾次,卻因為阿澤的腿太高,爬不過去。
肯恩和高毅對看一眼,高毅朝他點了下頭,肯恩一笑,再次挪動遙控器。
下一秒,那巴掌大的機器突然像變形金剛一樣,自己折疊變形起來,然后在頭頂上伸出兩根長長的金屬葉片,跟著那葉片就像直升機一樣快速旋轉,然后就飛起來了。
“哇,好厲害!”
“會飛耶!它會飛!”
男孩們驚呼出聲,阿澤更是看得張口結舌,幾個小男生像小狗追骨頭一樣,嘻嘻哈哈的跟著那只會飛的小機器滿客廳亂跑。
阿澤昍心得要命,一下子就操縱著那臺小機器,帶著那群小蘿卜頭跑到前院去玩了。
“那是什么東西?”可楠聽到騷動,探頭出來,看見那飛行的機器和沖出去的孩子,好奇的問。
“肯恩和高毅做的玩具!蹦饶刃χf。
“它會飛耶。”可楠驚訝的說。
“高毅做的!笨隙髯呦蚩砷,道:“我只是幫忙改遙控器!
高毅聞言,推了下眼鏡,忙道:“壞掉的玩具里,本來就有一個是遙控直升機,我只是把它們組合在一起!
“不是你也不是他,那就當是我做的好了!蹦饶刃χf,半點不客氣的把功勞攬到自己身上,然后把最后一口烤地瓜塞他嘴里,“來,把嘴巴張開。”
他好笑的看著她,仍乖乖張了嘴。
她笑看著他,又把熱茶遞給他,“喝口茶。”
他喝了一口茶。
“現在,說我很厲害!彼_口技術性指導他。
“你很厲害。”他笑著說。
“是你很厲害!彼脷庥趾眯Φ拇林靥耪f。
“我說啦,你很厲害啊!彼荒槦o辜。
娜娜還想開口,但那男人卻只是伸手將她拉到懷里,低頭噙著笑,悄聲在她耳邊道:“我是你的,所以你最厲害!
她聞言啞口,只有小臉熱紅,這才發現原來他剛剛其實有聽到。
一時間,只覺得窘,娜娜推開他,拎著那茶杯轉身溜回廚房。廚房里,肯恩早和可楠一起回到餐桌旁,那男人正幫老婆搬運那些相框到外頭,她洗好茶杯,想去幫忙,回頭只看見高毅跟了進來,站在桌邊,低頭好專心的在看那些可楠整理到一半的照片。
然后,他從那無數張照片之中,拿起一張老照片。
看見那張照片,她微僵,差點伸手去搶,但這樣幾乎像是不打自招,而且他說不定不會認出來,她當時長得很不一樣,每個看到這張照片的人,都以為那是個男孩。
下一秒,他緩緩揚起嘴角,眼里透出讓人心動的溫柔。
忽然間,她知道他認出了她,跟著讓娜娜不敢相信的是,這男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把那張照片給收到了屁股口袋里。
她傻眼,他在這時抬起頭來,發現她已經轉過身來。
男人在那瞬間僵住,她則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在做什么?”她走上前去,故意挑眉問他:“偷照片?”
他一臉尷尬,但仍堅持的把照片塞人了牛仔褲的口袋里。
“我只是拿去翻拍!彼偠ǖ恼f:“之后就會還回來。”
她瞧著他微微泛紅的臉,笑問:“你翻拍一個小男生干嘛?”
“我喜歡!彼蛑,眼也不眨的說:“很愛。”
這下,換她紅了臉。
再一次的,他伸手將她拉到身前,低下頭來,親吻她,然后抵著她的額,貼著她的唇,溫柔沙啞重申,“非常愛!
她瞅著眼前靠得好近好近的男人,心頭被他的話熨得又甜又暖,卻仍忍不住挑眉瞅著他再問。
“如果我真是男的,你怎么辦?”
“那我們就到加州去結婚!
他的直言,讓她噗晴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個阿呆。”
“人家都說我是天才。”他挑眉告訴她。
這話,教她笑得更加開懷,再次親吻他的唇,開心宣告。
“不,你是阿呆,我的阿呆,天才傻大呆。”
高毅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捧抱著她的臀,笑著親吻她。娜娜邊笑邊回吻他的唇,自然而然的以長腿夾住了他的腰,卻幾乎在瞬間感覺到他硬了起來。
“博士,光天化日之下的,你胡思亂想什么啊?”她臉微紅,氣息微喘的調侃他。
“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他黑瞳深深的瞅著她。
“欸,我看我們還是先回房好了!彼Т捷p笑提議。
“我同意!彼еD身,離開廚房。
“睡個回籠覺……”娜娜笑著咬他的耳朵,“之類的……”
“嗯,之類的。”他噙著笑說,捧抱著這大膽又害羞的小女人,上樓,回房。
男人上樓時,褲子口袋里,露出一半的泛黃老照片,一個頂著三寸頭毛、滿臉雀斑的孩子在照片中張嘴大笑,嘴里還掉了一顆牙,但臉上嘴角邊的愛吃痣就在那里比鮮明。
那黃毛丫頭笑得超開心,還有一雙清澈又漂亮的黑眼睛,看起來可愛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