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表面平靜,實則暗潮洶涌。
連日來,太后頻召宮湄卿進宮,且每次回府都帶了許多賞賜,這事引發了小許氏與宮湄嬌的眼紅,加上宮湄卿推薦了好幾個出身高貴的京城才子給王妃挑選元蕙滿的良配,陸瑞銘生怕王妃會把元蕙滿嫁掉,便一直死纏活纏著要小許氏向王妃提親,煩得她胸口疼,陸瑞銘若不是她表弟,她早叫人拖下去打了,什么本事都沒有就只知道嫖和賭,陸家早晚會敗在他手上。
正因為她知道身為陸家獨苗的陸瑞銘終有一天會敗掉陸家,因此攀上元蕙滿這門親事就顯得更為要緊了,不說那十里嫁妝了,將來若嫁妝也給敗掉了,元蕙滿回娘家來求一求王爺王妃,還怕沒有金山銀山可以搬回陸家嗎?
所以,王妃明明已經婉轉拒絕了她的提親,她還是不死心的又向王妃提了一次,這次同樣遭到王妃拒絕,還讓她別再提了,一點臉面也不給她。
宮湄嬌見小許氏一臉惱恨地回來,她腦子就開始運作了,這是她找回場子的機會,若她能讓陸瑞銘順利娶到元蕙滿,那么小許氏肯定會重新審度她的能力,不會再動輒就說她比不上宮湄卿那蹄子,而想出一個陰謀詭計來迫使元蕙滿下嫁給陸瑞銘正是她一展長才的機會。
“你說要讓生米煮成熟飯是嗎?”小許氏聽完宮湄嬌的計謀之后,不由得兩眼放光。
雖然唯一的媳婦兒怎么看都不像個大家閨秀,堂堂國公府的姑娘居然想出了這么下三爛的手段,講的時候還眉飛色舞的,好像很光彩似的,不過不可言諱,她還頗為欣賞這條“妙計”。
“您想想,若被人目睹了三姑娘和表舅爺孤男寡女又衣衫不整的同處一室,到時母妃不想同意也不成了,姑娘家的聲譽比什么都重要,若是毀了清白,滿兒除了一死便只有嫁給表舅爺了!
“就照你的意思做,這件事若辦成了,或許綸兒不那么快納側妃也可以!
得了小許氏的允諾,宮湄嬌整個來勁了。
這夜,她買通了元蕙滿院子里的門房,放了陸瑞銘進去,派了陪房阿忠和小六子下藥迷昏了給元蕙滿守房的兩名貼身大丫鬟和奶娘,陸瑞銘就這么潛進香閨了。
她另外收買了一個三等灑掃丫鬟平兒和一個守門的婆子,而她與小許氏為了當“證人”,婆媳倆帶著丫鬟婆子散步賞月,直接賞到東院滿兒的院子來了……
不久,在花徑上慢慢走著的小許氏和宮湄嬌聽到了她們預期中的驚呼聲和尖叫聲揚起,“有人……有人在姑娘房里!”
小許氏和宮湄嬌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眼里看到興奮光彩,成了,成事了,這下縱使元蕙滿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們迫不及待帶著身后的丫鬟婆子奔過去“幫忙”,就見院子已經燈火通明,王妃、元奕琛和宮湄卿竟然也到了,不同的是他們都只披著大氅也沒梳頭,神情慌亂,顯然是在睡夢中被驚醒的,而散步的小許氏、宮湄嬌等人都衣衫妝容整齊,在這夜半時分,一句賞月散步倒也教人十分起疑,好似專程來此等什么事發生似的。
小許氏匆匆朝王妃走過去,驚慌地道:“姊姊也來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跟嬌兒在外邊散步,聽到有人高喊姑娘房里有人,嚇得馬上過來。”
王妃臉色凝重!芭率怯斜I賊闖進咱們府里來了……”
小許氏在心里冷笑。
盜賊?怕是你最疼愛的閨女已經是陸家的人了!
元奕琛不茍言笑,他使了一個眼色,元安已帶人撞開了門,小許氏和宮湄嬌快步沖向前,一馬當先。
寢房里被褥凌亂,床上陸瑞銘雙眼發白、衣衫不整的壓在衣裳半褪、身上布滿紅痕的女子身上。
“銘哥兒?”小許氏吃驚的指著陸瑞銘!澳隳隳恪氵@該死的!怎么會是你?”她“氣到話都說不清了”。
陸瑞銘倏地松了手,登時也嚇得臉色慘白,他連忙跳下床朝王妃一跪,羞慚交集地道:“我……我也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我喝了酒可能一時胡涂了,走錯了院子,又將三姑娘當成了我的房里人,所以、就犯下了大錯……請王妃開恩,我一定會對三姑娘負責,一定會……”
王妃冷淡的看了他一眼!罢f什么呢?滿兒為何要你負責?你該當對被你欺負的丫頭負責才是!
床上的人兒擁被坐了起來,哭哭啼啼的直嚷著不想活了。
宮湄嬌一時驚呆了,那不是她收買的平兒嗎?怎么會躺在元蕙滿的床上?
小許氏見到床上的人不是元蕙滿,也大吃一驚!叭媚锏侥睦锶チ?三姑娘為何不在房里?”
王妃淡淡地道:“王爺進宮還沒回來,我說睡不著,滿兒乖巧,在我屋子里陪我解悶呢!
小許氏恍若被雷劈了,跪在地上的陸瑞銘也神情怔忡,自己適才是對床上那個丑胖的小丫鬟又吻又吮的嗎?
宮湄嬌氣得暴跳,不知道事情為何會朝這方向發展。
驀然之間,她看見一旁一直沒開口的宮湄卿嘴角似笑非笑,她驟然明白了,自己這是被設計了。
怎么會?自己明明做得滴水不漏、萬無一失,宮湄卿是怎么知道的?
“好了,既然事情都發生了,追究也于事無補!蓖蹂鰜碇鞒执缶帧!懊妹,看在陸公子親家表弟的分上,我就不嚴懲了,不過毀了這丫鬟的清白卻是不能揭過,傳出去有損我王府名聲,既然陸公子適才口口聲聲會負責任,那么這件親事就這么定下了!
“姊姊說的有理,那是自然要負責的。”王妃都說到王府名聲上頭了,小許氏雖然不甘卻也只得答應了。
陸瑞銘就這么被迫迎娶了王府的三等灑掃丫鬟為妻,而且王爺知道了這件事之后震怒,下令不許他再進王府一步。
此事過后,小許氏對宮湄嬌更冷淡了,她毫不留情地進行了要給兒子納側妃一事,而且對象令宮湄嬌十分不安,是永樂伯府的嫡三女,小許氏似乎答應了對方,日后會休了她讓伯府三女成為正妃,氣得她當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伯府嫡三女可比她這個假嫡女身分高貴多了,人家的嫡母是伯府夫人,正經的當家主母,而她生母卻只是個不受寵的姨娘,前些日子還因為買通了振哥兒的奶娘,要害振哥兒東窗事發而被宮尚儒趕到鄉下莊子里禁足,這件事傳到王府也令她大大沒臉,小許氏對她的出身更是鄙夷。
既得不到丈夫的寵愛也得不到婆母的疼惜,下人又都是墻頭草,見她不受寵,都準備要向即將進門的世子側妃靠攏,她在王府的日子可說是四面楚歌,令她十分心煩。
不過,她宮湄嬌可不是那么輕易向命運低頭的,在小許氏面前伏低做小的過日子,又讓她等到機會了。
這日小許氏的手帕交,右相夫人胡氏來府里做客,胡氏的長女是進宮五年的麗嬪,說起近日因舉薦宮湄卿進宮給太后診治而風頭大盛的皇貴妃,語氣氣急敗壞,顯然麗嬪是恨極了皇貴妃和幫助皇貴妃的宮湄卿,有個目標一致的敵人,使她們一拍即合。
她轉動著心思,立即獻計。
胡氏聽得雙眼放光,小許氏則是不置可否,她實在對宮湄嬌的能力有很大疑問。“你確定你那嫡姊以前不會醫術,到了江南才跟江湖術士學的醫術?”
宮湄嬌重重點頭!拔液芸隙ǎ谖慈ソ现按_實半點醫術都不會,回來就成了神醫,您想想,那醫術是能一蹴即成的嗎?不是跟江湖術士學的怪力亂神妖術又會是什么?
況且隨行江南的下人也說宮湄卿拜的師傅是在行走江湖的,行走江湖之人多有邪術,宮湄卿就是用了那邪術討了太后和皇貴妃的歡心,連帶著也獲得皇上的看重,咱們只要讓她重重一摔,她肯定再也無法翻身了。”
胡氏聽得心癢難耐,也怕小許氏反對,便一迭連聲地道:“成了成了,此事萬無一失,肯定能挫挫皇貴妃的氣勢,再由麗嬪娘娘揭發出來,皇上能不對她另眼相看嗎?就踩著這點將你們恨極的那個郡王妃往天牢里送,看她們還怎么得意!
想到能除掉宮湄卿,小許氏也心動了。
自從宮湄卿嫁進來之后,她就萬事不順,也不知道宮湄卿對王妃是獻了什么計,竟牢牢抓住了王爺的心,王爺現在都不往西院來了,跟王妃還像新婚似的蜜里調油,綸兒更隱約透露王爺好像也打消了那個大計,如此一來,她的皇后美夢也跟著沒了,何況宮湄卿那蹄子還設計銘哥兒娶一個灑掃丫鬟,讓她沒臉又被舅家怨得不得了,這些新仇舊恨加起來都令她想將宮循卿除之而后快。
“好吧,我就再信你一次,若這次不能斬草除根就別怪我心狠,讓綸兒休了你!
每年的月神節,太后都會將宮嬪聚集在一起,在慈安宮一同吃甜湯圓過節并為嬪妃們講一些女訓、女教、女誡等等要她們實施柔順之道的書籍,增強對她們品德的教誨,要各宮嬪妃不要忘了分寸,要恪守本分,要有尊卑之分,唯有后宮平靜,皇上才能專心朝政。
雖然太后的老生常談很無趣,但各宮嬪妃無不精心打扮自己再備上禮物要討太后歡心,許多沒有太后眼緣的嬪妃一年也只有這么一次能進入慈安宮的機會,自然要積極把握在太后面前好好表現的機會了,只要能被太后喜愛,獲得皇上注意的機會也會大大增加。
今年皇上還令工部特制了精巧的煙火,太后特意叫上了榮親王妃和宮湄卿,雖然也有其他親王妃受邀,但小輩里就只有宮湄卿一人受邀,這也說明了太后對她有多看重了。
宮湄卿其實不太明白自己讓太后青眼有加的原因,要說針灸嘛,齊院使比她高明多了,要說梁曲嘛,太后又不是梁國人,不可能因為她唱的一本好梁曲就如此另眼相看,所以她就將太后寵愛的功勞記在了元奕琛身上,認為太后是愛屋及烏,因為元笙疼愛元奕琛,看重元笙的太后也跟著疼愛元奕琛,而她是元奕琛的妻子,太后便一塊疼了。
雖然是過節日兒,不過太后還是要她先為自己針灸,還直笑說自己是對她的針灸加按摩上了癮,見了她就想來幾針,要被她扎幾針才痛快。
宮湄卿著實是喜歡太后的風趣和平易近人,身為大越最有權力的女人,地位如此崇高卻從不擺架子和派頭,實在難得。
相較于太后,宮湄卿就不太喜歡不茍言笑的皇后了,總是冷冰冰的,難怪皇上會偏寵皇貴妃了,皇貴妃溫柔多情,真是女人都該學習的典范。
她知道將來大越和大梁勢必會起戰火,如今友好的景象將不復見,她實在不忍心見到皇貴妃屆時被當成圍繞的目標,前生甚至有大臣主張要問斬皇貴妃,因此,她暗示皇貴妃既已是大越的后宮嬪妃便是大越人了,該忘掉她梁國公主的身分,徹底做個大越人,最好是絕口不提大梁之事也不要再回去省親,徹底和大梁劃清界線。
皇貴妃很訝異的直言,皇上也跟她說過同樣的話。
當下她明白了,想必是皇上信了元奕琛的話,關于她的夢境所有事,皇上為了保護自己的女人,讓她即刻開始與大梁劃清界線是最好的方法,日后等兩國烽煙四起時,群臣們也無法再拿皇貴妃是大梁公主做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