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年節前,李叔昂讓一些工匠加緊趕工,修葺著照云樓后院的院落,在除夕時,讓她帶著應多聞和香兒住進了后院。
“好端端的,怎么會換了地方?”應多聞一進院落,見是三進的小院,眉頭不禁微攢著。
瀲滟偏著螓首想了下便道:“因為照云樓已經找了不少歌女花娘入住,我人在這兒,一來能教導她們才藝,二來也好鎮得住她們!
本該早點說的,可一見應多聞那淡漠的眉眼,她就怎么也說不出口。
“……花娘?”他猛地抬眼。
“嗯,二爺說她們就住在西院那頭,有三個嬤嬤看管照料著,當然還有幾個丫鬟,對了,到時候我這兒也會添幾個丫鬟,你……”
“我管有幾個丫鬟做什么?”他粗聲打斷她未竟的話,黑眸危險地瞇起。“李二爺怎會要你重操舊業?!”
那重操舊業四個字,聽在她耳里是說不出的刺耳,但她還是耐著性子解釋!安皇钱敾铮谴笳乒!
“有什么不同?”他嗤笑著。
“當然不同,照云樓的人是賣藝不賣身。”
應多聞惱怒地閉上眼,憤怒李叔昂竟騙了她,而她竟如此輕易上當!
見他又沉默不語,瀲滟往他身旁一坐,才剛握住他的手,他隨即不著痕跡地抽開,更退開了一點距離。
“多聞,我的聰明才智難道你不知道嗎?李二爺已經將照云樓全權交給我打理,我要怎么玩就怎么玩,他是絕對管不著的!
“所以你就忘了教訓,忘了青樓里頭可以有多骯臟污穢?”她的艷麗會成為眾人垂涎焦點的,屆時要是花娘再伙同男客設陷,她要往哪逃?最可恨的是李叔昂,與她相處了幾個月,名分不給,還要她重操舊業,簡直是混蛋!
“我的青樓里絕對不會再有那種事發生。”
“你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多聞,你相信我,我……”
“小姐,二爺和三爺來了!毕銉涸谕忸^喊著。
瀲滟不解地揚起眉,起身開了門,就見李叔昂正指揮著丫鬟和小廝在院子里的亭子擺上了膳食。
“瀲滟,你該不會忘了今兒個是除夕,咱們也算是一家子,自然是得要一道守歲呀。”
李叔昂回頭見到她,便高聲喊著。
“知道了,二爺。”瀲滟回頭,就見應多聞皺著濃眉,不禁暖聲勸著!岸嗦,咱們一道用膳吧,今兒個可是除夕呢!
“我一個外人,怎么方便在場?你去吧,我累了!痹捖,他便往床上一倒。
“可是你今兒個沒吃什么,你……”
“回來再替我帶一些就好!
瀲滟沒轍地看著他,心想他是不想見二爺和三爺,只好將他留在房里。
應多聞一閉眼,疲憊隨即襲來,盡管無心入眠,但一刻鐘前剛喝下的藥還是將他催入夢中。
他知道這一回自己傷得極重,再加上他無心配合,讓傷勢好得極慢,然而現在,他必須加緊把傷治好。
原以為李叔昂該是會善待她,豈料他竟是如此喜新厭舊,甚至讓她重回青樓!
混蛋,他真想宰了他!
“多聞!”
他猛地張眼,就見瀲滟微松口氣的神情!啊趺戳?”
“沒,你像是作了惡夢,一張臉兇狠得緊,還是你傷口又疼了?”她拿起手絹輕拭著他額上密布的薄汗。
“不是,只是惡夢!痹趬衾,他盡情地殺了李叔昂千百回!澳悴皇桥c他們用膳,怎么回來了?”
他微起身,避開她身上的馨香和酒味。
“吃得差不多了,我惦記著你還要再吃一帖藥,所以先幫你帶一些吃的,待你吃飽了,藥應該也熬得差不多了!睘囦佼敍]發現他的回避,徑自打開食盒!岸际且恍┦貧q的菜色,是二爺新聘的廚子,味道還不錯,你嘗嘗!
應多聞隨意地吃了兩口,一會香兒便將湯藥給送來。“小姐,你回房歇著吧,瞧你這兩日忙得每天都睡不到兩個時辰,眼下都現黑影了!
“我不累!睘囦贌o聲咂著嘴,惱她故意在應多聞面前提起。
“回去歇著。”應多聞沉聲說。
“可是……”
應多聞仰頭將湯藥飲盡,將空碗遞給她!盎厝バ!
“喔!睘囦僦缓米屜銉簩⒆烂媸帐昂帽愀坏离x去。
待瀲滟一走,他便起身穿上袍子,束起了發,走到屋外,就見李家二爺和三爺正要離去。
“李二爺,在下能否與你借一步說話?”他快步攔下李叔昂問。
李叔昂見他臉色不善,笑了笑,二話不說地拉著準備離開的李若凡!坝惺裁丛挘谶@兒就能說了,不需客氣!遍_玩笑,這家伙長得這般高大,雖說傷勢未愈,但真要論拳腳功夫,他被打死的機會太高了,當然要拖著兄弟保護自己。
李若凡橫睨了他一眼,抖開他的手,硬是退開一步。
“二爺為何至今尚未給瀲滟名分?”應多聞也不啰唆,開門見山地問。
李若凡聞言,不禁看了李叔昂一眼,只見李叔昂眨了眨眼,反問:“我為何要給她名分?”
應多聞濃眉一攢,戾氣橫生!岸敿扰c瀲滟有了夫妻之實,難道不應該給瀲滟一個名分?!”
李若凡像是難以置信極了,而李叔昂呆了一下,撓了撓臉,笑得有點壞地道:“這事倒也不急,近來事多,不急于一時!
“李二爺,你當初捧著大筆銀兩替瀲滟贖了身,沾染了她卻不給名分,甚至還要她重操舊業,你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莫不是嫌棄她了吧?”他的眼危險的瞇起,像他不給個滿意的答復,絕不會讓他踏出后院。
“欸,我是絕不可能嫌棄她的,我疼她都來不及了!睘囦倏墒撬膿u錢樹,已經是他心尖上的一塊肉,哄她都來不及,哪里敢嫌棄!八,在我這兒你壓根不需擔心,我跟她說過了,照云樓由著她玩,我絕不插手,而她是大掌柜,壓根不需要陪笑陪酒,這樣也不成?”
應多聞審視著他,像是揣度他的話意有幾分可信。
“反倒是你,瀲滟可跟你提起,為了保護照云樓的花娘和瀲滟,我找了不少護院,可就怕武藝太蹩腳,護不了人,所以要你稍稍訓練這事?”
“沒!庇忠苍S她根本來不及說。
“瀲滟護著你,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瀲滟為你做了多少,我敢問你,你又能為瀲滟做多少?”
應多聞垂睫忖了下。“只要二爺善待瀲滟,我愿聽從二爺吩咐,但要是二爺虧待瀲滟……找了再多護院,恐怕也護不了自己。”
“你盡管放心,我絕不可能虧待瀲滟!崩钍灏阂娝荒樅輼樱徊顩]指天比地立誓,以換得他的信任。
“既是如此,我就謝過二爺了,告退。”應多聞朝他微施禮,隨即回房。
待應多聞走遠,李叔昂隨即軟腿地往李若凡身上靠!拔业哪镅,這家伙殺氣很重啊。”
李若凡冷睨著他,問:“你何時沾染上瀲滟了?”他從未見過他近女色,這回突然接了個美人胚子回來,說是看中她的才華,豈料竟是把人給吃了。
“沒有!”他用氣音狠聲說著!拔野褳囦佼斆米,我沾染她,我還是人嗎?”
“人家可是說得信誓旦旦,你倒也應得挺爽快的。”
“我哪知道他是怎么誤會的,反正將錯就錯,他要誤會就讓他盡管誤會去,給他一點生氣,省得像個活死人,看了就討厭!敝皇撬麘岩蓵粫䦟嗦劷o激過頭,改天他一睡就永遠不會醒了。,“你自個兒行事穩當些,千萬別橫死街頭,我不會替你收尸的!睉嗦勆硇胃叽,近來因養傷是消瘦了些,但他的步穩身挺,怎么看都是武人之姿,跟這種人過招要是不經心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喂,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
“也許趁現在切斷關系也不錯,省得改日拖累我!
“你……你有沒有良心啊,李若凡!”他好可憐,被張牙舞爪地威脅就算了,自家兄弟還不挺他,他做人有這么失敗嗎?!
過了年節之后,瀲滟緊鑼密鼓地訓練著花娘與歌女,從中尋找她們的優點再適才而教,至于應多聞也沒閑著,待傷較好了,便拿前院的青石板廣場充當練武場,將李叔昂找來的一票護院操得一個個入夜后就像狗一樣地爬回窩。
眼看一切準備就緒,照云樓在三月正式開張,依照瀲滟定下的規矩,一律采低消,其余服務額外加價,點唱要錢,陪酒加價,敢對花娘不禮貌者,列為黑名單。
雖然李叔昂對于其用詞稍有不解,但解釋過后,他完全理解,完全沒意見,拍著胸脯說:“我讓三爺將這些規矩寫成聯,就刻在廳里的梁柱上,包準每個進門的都瞧得見,要是膽敢鬧事,直接推出去!
“但有人耍賴說沒瞧見呢?”
“不可能的,三爺的另一個身分正是近來墨寶難求的宋繁大師,他寫的字,任何人一入內必定先拜讀,怎么可能沒看見?”
瀲滟點了點頭,只能說李家這兩個表兄弟,非常的不簡單。
掌燈時分,照云樓的大門一開,外頭早已被停靠的馬車擠得水泄不通,放眼所見不是王公貴族就是富賈重臣,李叔昂跟在瀲滟身邊低聲提點,讓她可以清楚每個人的頭銜和名號。
瀲滟暗暗記下,決定回去造冊,再謄寫幾份分給幾個得力的花娘,要她們從中打探幾位貴客的喜好和各種資料。
“叔昂,這姑娘是上哪找來的,竟是如此國色天香的牡丹之姿。”上門的雍王爺一見瀲滟不住地打量著,甚至伸出了手——
李叔昂二話不說地握住他的手!巴鯛,你瞧見了沒?這大廳里的四支大柱上雕著照云樓的規矩,這可是出自宋繁之手呢!
“宋繁?真的假的?”雍王爺隨即轉過身去瞧那柱上的雕字,接著低笑出聲!笆灏,照云樓是青樓無誤吧,可這上頭寫的非禮勿碰,非禮勿親,非禮勿動……青樓里的花娘教人碰不得親不得也動不得,本王瞧你這照云樓是玩不久的。”
“王爺,盛世里百姓富足易思淫欲,可我認為咱們的禮教不能廢,就好比古有不少文人雅士上青樓是吟詩作對,求個心靈相通,如此風雅之舉,咱們得好生延續。”李叔昂雖認為雍王爺說得沒錯,可問題是他也沒推人進火坑的興趣,要是能照瀲滟這種玩法玩玩,也沒什么不可以,玩不久就收了,玩得久就繼續玩。
雍王爺笑瞇了深眼窩的眸子,往他肩上一勾,附在他耳邊低語,“聽起來挺有趣的,不過本王不吟詩作對,較愛求個肉體相通,你認為這俏姑娘得要本王掏多少金子才玩得起?”
李叔昂同樣笑瞇眼!巴鯛,肉體相通也不錯,但照云樓的姑娘若非自愿,絕不賣身,更何況瀲滟可是我好不容易帶回來的搖錢樹,她是照云樓的大掌柜、我的大帳房,所以她是一不賣笑、二不賣身,要是敢動她,就算是王爺,我也不依。”
雍王爺笑得萬分邪氣,好看的唇幾乎已經貼在他耳上!笆灏喊,這兒什么樂子都沒有,你要本王怎么走得勤?還是……你來陪本王玩?”話落,舌已舔過他玉白的耳廓。
李叔昂渾身爆開雞皮疙瘩,還沒開口安撫這纏人的雍王爺,后頭又響起了冷沉的男聲。
“雍王爺,下官若無記錯,皇上一個月前下了旨,要王爺閉門思過,為何王爺此刻會出現在青樓里?”
雍王爺頭也沒回,翻了翻白眼,回頭反問:“本王在王府里待得悶了,出來走走散心也要你這右都御史點頭答允不成?況且這還是叔昂遞帖邀約,本王如果有錯,這錯就是錯在他頭上!
瀲滟抬眼望去,才知道他指的右都御史竟是救應多聞回京的宋綽,原來他回京后真的高升了,二爺也沒跟她提起過。
宋綽還沒開口,李叔昂趕緊出聲緩頰!按笕藙e動怒,我是真不知這事,全都是我的錯!卑ρ,真是失算,怎會教這兩個人撞在一塊。
“說你的錯,你還真算在自個兒頭上?本王才要說他一個右都御史踏進銷金窩,恐怕有所不妥吧!庇和鯛斄晳T性地勾搭著李叔昂,尋釁著說。
“王爺有所誤解,是奴家央求二爺寄帖給宋大人,只因奴家曾受宋大人出手相救,想藉此機會向宋大人致謝!睘囦冁面醚U裊地上前一步施禮。“奴家待會必定好生款待王爺,替王爺吹奏一曲!
雍王爺揚起眉,笑得帶邪!按荡灯渌胤饺绾?”
李叔昂聞言,二話不說搭著雍王爺的肩將他拉走。
開什么玩笑,應多聞那家伙就在角落里站著,這種話被他聽見……他的照云樓還要不要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