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日,海家答應了這門親事。
兒媳婦還沒進門,明老夫人已經樂得整天笑逐顏開,對誰都好臉色。
為此,明澹還去找鹿兒談過心。
「爹,女兒雖然還未見過那位海小姐,但是由海家人的拜訪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對這件親事的慎重,您如果覺得不差,有相看人家的心,不如女兒去請祖母辦個賞花宴還是什么的把人請來府里,你們聊聊?」
明澹的老臉撐不住了,還相看呢,「哪里需要這么煩,她的相貌等看過、還挺不錯的!闺m然看的是畫軸。
再說能把四個弟弟培成這般出眾的人才,姊姊還會差嗎?
哎喲喂啊,鹿兒替她爹高興,看起來這樁親事是能成了,那她就要有個娘了。
而明澹這里也放下一顆老是吊著的心,他真心想過要是鹿兒看不上那位海小姐,那他該怎么辦?
明、海兩家的親事就這么定了。
盡管明澹娶的是續弦,海氏是填房,但是排場并不亞于當年迎娶元配的待遇,在金桂飄香的八月,明澹將海氏迎進了明府大門。
這排場讓溫氏眼紅得很,看起來明老夫人為了長房娶親把自己的私房全貼了出來,這心偏到沒邊了。
她以前就知道老夫人偏心,不過是個繼室,隨便一抬轎子過來也就是了,聘禮還足足給了二十六抬,這是想要把家底掏空嗎?
她為這個家做牛做馬,辛苦持家,自己落不得半點好,卻便宜了別人,她心里的不滿越來越大。
鹿兒頭一遭見到海氏,是她成親后翌日由明澹領都會來敬茶認親,一襲水紅粉繡石百榴百子的拖地長裙,外罩銀緞蟬紗絲衣,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耳上是同款紅翡滴珠墜子,瞧她臉蛋面如銀盤,色如春曉之花,雖只是蛾眉淡掃,卻面如桃花。
她爹瞧著臉上都是掩不住的喜色,看來對這位新妻頗為滿意。
海氏給明老夫人磕了三個頭,敬茶,明老夫人抿了茶,給了一個紅包,顯見她也是滿意到不行。
二房與她算是平輩,互相見禮、贈禮之后,海氏終于見到了令自己心里忐忑的繼女。
鹿兒笑逐顏開的行禮如儀,接過海氏的見面禮,「母親,往后就要偏勞您多看顧著爹爹了!
她這繼女身姿窈窕,眉眼格外靈秀,杏眸中波光流轉,唇形豐潤飽滿,身穿玫瑰色裹細柳的立領薄衫,烏發插著嵌綠松石的玉孔雀簪,再無其它飾物,只是隨意的站著,那優雅的身姿卻像名士丹青下的一株青蘭,透岀她的良好教養。
老實說她沒料到這繼女是這般的長相,遠遠勝過這屋子里所有的姑娘,但是她不驕不躁,笑盈盈的站在老夫人身邊,對著她釋出善意。
也許,這個家,往后不會太難熬才是。
這晶,衛二由前院遞話進來,說牙人在城東找到一處鋪子,問鹿兒可有空去瞧瞧?鹿兒把手上的信用火漆封好,正想叫樂樂把信交給衛二,這下既然要岀門,順便經過驛站把信寄岀去就是了,就省了衛二多跑一趟的腿。
讓人很意外又驚喜的是這間鋪子正位在城東最熱鬧的大街上,車水馬龍,人群摩肩接踵,距離御街也就兩個胡同的距離。
「這么好的店面居然要頂讓?」鹿兒吸了一口氣,這地段、這鋪子,除了店面,后頭還有兩個小院,據說原本做的是綢緞鋪的營生,賺了銀子,卻不耐煩再侍候那些人難搞,要求多如牛毛的貴夫人、貴太太、貴小姐,想回老家享清福,這才想把鋪子賣掉,這買賣也就正好落在鹿兒委托的牙人手上。
「姑娘要是看上眼,價錢一切好商量,姑娘要是看不上,可就要便宜了別人了!寡廊撕芏妙櫩偷男睦,也不催促,讓鹿兒慢慢的逛,慢慢的看,再拿主意。
「這么大的鋪子不知開價多少?」做珠寶生意鋪面一定不能小,除了前面招待顧客,東西花樣要多,要新奇,要設兩個包廂,讓客人慢慢挑選,除此,她還希望能在后面有個打造金銀器師父的作坊,這個鋪子完全符合她的需求。
最重要的是,這鋪子的格局只要稍做添加更改就可以開張營業。
牙人伸出一根指頭!敢蝗f兩銀子,這是半買關相送的價格了!
門外的衛二聽著心直抽痛。
這鋪子起碼值三萬兩銀子,曾有個番國的商人還喊價到五萬兩銀子,爺都沒出手,現在用區區的一萬兩銀子就給了鹿兒姑娘,爺對姑娘的心意,會不會太過了?
他想想爺的年齡,又想想姑娘的,很用力的搖起了頭……
這可是能日進斗金的綢緞鋪子。
鹿兒就考慮了一秒鐘,幾乎是瞬間便答應了。
這么好的鋪子不買是傻子,這是其一,其二,它實在太合她的心意了。
買賣契約完成,一手交錢,一手交鋪子,前綢緞鋪的老板還留下一名的掌柜和伙計,鹿兒和他們談過后,決定暫時把掌柜留下,他在這里做慣了掌柜,認識的人多,她也不用再讓人從頭學起,單是這一項就省力不少,若將來他行事要是有什么不得當的,再來汰換就是了。
倒是伙計,一個肯定是不夠的,阿磊性子躁,干伙計不合適,李善是識文明字的,她一直覺得把他當成小廝放在門上委屈了他,就讓他先跟著掌柜,將來看他做得怎樣,又或許這會是條適合他的路子。
鹿兒有了新的努力目標,而且這還是她的第一家鋪子,哪能不全力以赴?所以,她經常出門,天色擦黑才回到府里。
對于她的早岀晩歸,她事先和明老夫人通過氣了,明老夫人起先是不怎么贊成的,一個姑娘家整天在處面跑,不成體統,然而聽到她在城東買下一間鋪子想做生意,她就沉默了。
當年大兒被冤枉下獄時,家產充公,家里那個慘況,她現在閉著眼睛,有時候都還會想到她和么兒一家相依為命,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府里這些年因為大兒的官運不錯,是能過上一把好日子了,可她沒忘她當年撿拾菜市黃葉子煮食的艱苦歲月。
知道鹿兒和一般的官家千金并不一樣,她有能力盤下城東那權貴集地的鋪子,實在不容易,不要求她真能賺錢回來,打發日子也是好的。
所以,鹿兒就在明老夫人的眼皮子下忙了起來,她這一忙,也就有些顧不上府里了。
看著她一天到晚往處跑,溫氏看不過去,只是,她面臨著非常致命的危機,那就是她的家權就要被海氏那個狐貍精奪走了,所以她哪有空去理會大房那個嫡女都出去做什么了。
她家管得好的,明老夫人卻心血來潮,拉著那剛入門的海氏,把她叫到遠沁堂。
「以前大房沒有女主子,這個家都由你管著,你著實也辛苦了,大房如今既然有了當家主母,沒道理還讓你管著大房的帳和人,如果海燕是個不得用的,我也沒話說,但是她能扶持四個弟弟長大成人,對中饋之事爛熟于胸,我想也該讓些你分點憂。」明老夫人手里拿看佛珠,指頭慢慢的拔著。
「大嫂來到我家,府里的事又怎么會有媳婦熟練,媳婦管著管著也習慣了,何況大嫂和大伯還新婚燕爾,替大房開枝散葉才是首要的事嘛。」她才不要一個女人來分她的權,早知道大伯要娶這女人進門的時候,她就該強烈的反對。
溫氏沒想到的是,即使沒有海氏來分她權,也會有其它的女人,她是二房的主母,即便兄弟沒有分家,大房也缺少女主人的前提下,她掌中饋,能是代掌,當然,在過慣了一呼百諾,穿金戴銀,想拿多少好處回娘家都沒有人查帳的痛快日子之后,要她把咬在嘴里的肉吐出來,沒門!
她沒想到的是,要是她痛快的權力交出來,大房會記著二房替他們管家的辛苦,繼而把這份辛苦一直記在心里,將來有好處總不會少了他們一份,但是溫氏想的卻不是這樣。
「替大房開枝散葉自然緊要,但是學著當起大房的主母也是她的本分,要是哪天我閉了眼,他們兄弟分家,總不能還由你管著大房的中饋吧?」這是不愿意啊,這些年明老夫人雖然躺在床上居多,也看得出來溫氏一直是把大房的產業當成自家的,她大概從來沒有想過明澹夫能把元配的嫡女找回來,然后又娶了繼室,一家子團圓。
不廈意這些年明老夫人雖然軸在床上國多,也看得出來溫醫一點是把
現在要她把權力分出來,等于是要割她的肉。
海氏靜靜聽著,不插一句話,她這些時日表現出來的溫婉與進退氣度,讓明老夫人十分歡喜。
可也因為大病過一場,讓明老夫人覺得人生無常,哪天她真撒手走了……所以她才想著是該把大房的中饋收回來了。
管得好,是大兒得了賢妻,要是管不好,趁她還有一口氣的時候還可以點撥個幾句。
「二房一家子的糟心事還不夠你操心的嗎?你啊,不如多花點心思在崇兒身上,他也能多點時間在家里,不會整天流連在外了。」說起來她這二媳熱衷于后宅的權力,但就是抓不住夫君的心,要不哪會姨娘抬了又抬,凈往后宅塞女人?
「媳婦知道母親的意思了。」明老夫人開口要地交出管家權,看著是鐵板上釘釘的事了,哼,反正,寺房的東西她該拿的也拿得差不多了,她就不相信自己把一堆爛攤子扔給只會在明老夫人面前扮小白免的海氏,她還笑得出來,就讓她去焦頭爛額,看她會不會來求自己?!
管家權交出去了,但擱在溫氏心里頭的是明老夫人打比喻的分家一說。
她心里的盤算打得啪啪作響,府里往常是靠著大伯的俸銀在養家的,可這回,他回家侍時間也太長了,聽說朝廷目前把全副的心力都放在對付北漠的游民族,宮員升遷幾乎停滯,也就是說,大伯的復官之路可能遙遙無期,也可能從此變成賦閑在家的白身。
大伯一旦沒了官位,代表府里就會斷了收入,這可是惡夢!
她好不容易把二房支撐起來,可不能讓大房給拖下水。
她得好好合計合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