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娘,她的心一揪,就連胡公公自御書房步出,來到她的身邊,她也不知道,直到一句充滿擔憂的語氣,才讓她飄遠的神智歸位。
“五公主,皇上請您進去!
趙靜抬起小臉,悄聲的問:“還氣嗎?”
胡公公點頭,放低聲音的勸道:“皇上是一國之君,不可違逆,您別跟萬歲爺起沖突。”
“那如果父皇要斬我的頭,我真要乖乖的讓他斬?”趙靜皺了皺鼻,很是不滿。
“五公主!”
“逗你的,瞧你這么緊張!痹挳叄w靜由著胡公公扶起身,走進御書房,劈頭就是一跪,“兒臣向父皇請安!
坐在桌案后的皇上,重重的哼了一聲,“你還知道朕是你的父皇?”
趙靜望著皇上威嚴冷凜的怒容,一股酸楚猛然竄上她的心頭。眼前這個人真的是爹嗎?不,他不是,他是個擁有至高權力、無人可接近的君王。
“父皇不也從未將兒臣當自個兒的女兒看。”話沖動的說出口后,她才驚覺到自己犯了大錯,想收回也來不及了,因為她已經(jīng)見到皇上臉上所揚起的深沉怒火。
“這話是什么意思?”身為君主、身為爹親,他從不知這個丫頭膽大妄為、無禮到這種地步。
“兒臣不敢說!
“你連逃婚這種事都敢做了,還有什么話不敢說的?”
“說了只有讓父皇更加生氣,倒不如不說!
皇上瞪著一臉倔強的女兒好一會兒,然后沉聲道:“說,朕不會罰你!
“您把兒臣許配給白將軍,不就是要利用兒臣來牽制白將軍?您把兒臣當成鞏固江山的棋子不是嗎?”
“這是你身為公主的責任!
“天下人都認為公主享盡榮華富貴,恨不得能投胎皇室,孰不知在公主的頭銜下,其實是孤獨、是寂寞、是空虛,還有更多的無可奈何!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趙靜本想再說些什么,但一見到胡公公搖頭的示意舉止,也只好作罷。
皇上注意到胡公公的小動作,哼了一聲,“胡公公,下去。”
胡公公伺候皇上多年,知道皇上的話中之意,只好倒步退下。
“有話就說,不會再有人攔阻你!
“若父皇答應兒臣一事,兒臣才敢說!
“跟朕談條件?依朕看來,你是要替喬家求情吧!”
既然父皇都知道了,那她也用不著迂回以對,“請父皇答應!
皇上瞇起眼,腦海中揚起謹妃外柔內(nèi)剛的美麗容顏,而這個丫頭的脾氣和她娘一樣……不,應該是更倔強。
“好,朕允諾不傷害喬家!
“謝父皇恩典!
皇上哼了一聲,示意她說清楚。
趙靜深吸一口氣,大膽的抬眼直望向皇上,“兒臣想,父皇應該十分清楚,兒臣會回來,只是不想牽累喬家。兒臣喜歡喬家的每一個人,因為他們帶給兒臣從未有過的快樂、幸福,他們會在兒臣開心的時候,陪兒臣笑,會在兒臣生氣的時候,安撫兒臣,他們會在兒臣傷心的時候,安慰兒臣。兒臣并不想求什么榮華富貴,兒臣只求一個和樂融融的家。但是這看似簡單的請求在皇宮里卻是比登天還難。喬家有兒臣夢寐以求、最想要的愿望,關心兒臣的長輩和深愛兒臣的丈夫!
皇上怔了怔,好半天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她說的愿望的確很小,卻是他這個擁有至高權力的天子,永遠無法給的。
“回你的寢宮去!
“父皇……”
“回去!
趙靜本還想說她和喬至軒相愛一事,但見父皇聲色皆厲,也只能跪安退下。
皇上見女兒消失在眼中,倏地握緊雙拳,克制著隱忍的怒火與不甘。她們母女倆都同一個樣,最會惹惱他,也最讓他掛懷。
若當年謹妃不讓他知道她心里有男人,他會疼寵她的,也不會冷落她,繼而不理會靜兒這個孩子。
因為靜兒長得和她娘親如出一轍,讓他一見到她,就會想起她那個可惡、可恨,卻又讓他牽掛的謹妃。
嘆了口氣,思量再思量,考慮再考慮,最后皇上對趙靜抗旨逃婚一事,做了重大決定。
他命胡公公再傳白沄天進宮一趟,沒多久,才剛回府的白沄天,趕忙的再次進宮,進了御書房,請了安后,靜等皇上開口。
“你找到靜兒時,她過得開心嗎?”
“五公主過得很開心。”
“你對靜兒逃婚一事,有何之感?”
“臣尊重五公主的決定!
“沒有怨言?”
“是的。”
“那個喬至軒對靜兒如何?”
“情深義重,而且也暗隨五公主來到京城!
皇上沉下眼,不發(fā)一語,過了一會兒后才說:“你去告訴喬至軒,別說朕不給他機會,朕給一個時辰讓他入宮帶走靜兒,若他帶得走,靜兒從此不準再進宮,若不成的話,靜兒必須下嫁給鎮(zhèn)國大將軍!
“臣領旨!
皇上沉下龍顏。他倒要看看這個喬至軒夠不夠膽識,能夠帶走靜兒嗎?有沒有資格成為靜兒的丈夫?
。
似真似幻,明明她是在宮里,為什么會感覺到喬至軒那沉穩(wěn)、內(nèi)斂的陽剛氣息?
睡夢中的趙靜,感受到異樣卻又熟悉的氣息,她猛地睜開眼眸,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喬至軒的俊容!
“至軒!”趙靜瞪大眼睛。她是不是在做夢還沒有清醒?
“你瘦了!彼P懷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搜尋。
不敢相信千思萬念的情郎會出現(xiàn)在眼前,趙靜驚喜交加的投入熟悉溫暖的胸懷,“至軒,我好想你,好想!
真摯的愛語讓喬至軒鐵臂一縮,緊緊的抱住她,生怕再放手,她就會飛走似的。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她不在他身邊的日子,他度日如年,煎熬難過。
原來思念一個人是如此折磨人,讓他的心也跟著憔悴。
聞言,趙靜連忙推開他,慌張的道:“至軒,你私闖皇宮是大罪,趁著還沒被人發(fā)現(xiàn),趕快離開。”
喬至軒搖頭,“要走一起走!
“不,我不能。”
“靜兒……”
趙靜目光含淚,心痛難抑的催促道:“快走吧!”
若她真的能,她臉上的淚珠又是為何而流?不就是和她一樣,無法舍下對方。
“你舍得讓我走?”
“我舍不得,但我必須這么做!彼宋鼩,阻止自己會因為離別之痛而落下淚,“我喜歡你,也喜歡伯父、伯母,喬家上上下下每一個人我都喜歡,你們帶給我從未有過的家人感覺,也正因為如此,我不能害了你們!
“你是擔心會連累喬家?”
“劫公主離宮是死罪,你應該非常清楚!
喬至軒凝視著趙靜因分離而流下的淚水,抬掌拂去她的淚痕,低聲的道:“如果我說是皇上要我來帶你走的呢?”
淚水頓停,美目揚上不解的疑惑?“父皇?”
“皇上命白將軍傳話,只給我一個時辰入宮帶走你,若是失敗,你就必須嫁給白將軍!倍麜@么順利,有一半是白沄天暗助。
趙靜愣了愣,半晌后,她從楊上跳了起來,“那你還有多久的時間?”
“半個時辰。”
“走,我?guī)銖牧硪粭l路走。”雖然她不知道父皇在打什么主意,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喬至軒在趙靜的帶路下,來到一處戒備稍嫌松散處。沒想到皇宮內(nèi)苑,也有守衛(wèi)不周之地。
“這兒是哪?”
“冷宮外頭!痹挳,趙靜撥開茂密的樹枝,走到大樹后,赫然是一道可容一人進出的小門。
兩人一前一后定出門,正是遠離皇宮最偏僻的街道。
喬至軒望了四周一眼,這才明白,當初毫無武功的她,是怎么避過層層守衛(wèi),遠離宮中。
“還是宮外的空氣新鮮。”
喬至軒見她的小臉揚起多日來第一次展露的愉悅笑顏,啟口欲言時,細微的腳步聲響令他的心一驚,振臂伸向趙靜的剎那,驚訝的喚聲令他垂下手。
“胡公公!”
胡?眼前這位公公就是她說的“胡叔叔”?
“老奴在這里等您好一會了!
“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壓住心酸,胡公公勉強扯出一抹微笑,“五公主,明兒個皇上會宣布您急病而過世,以后您就是平民百姓,可以去追求您要的幸福。”
趙靜見胡公公強忍著悲傷的面容,鼻頭一酸,張臂擁住胡公公,“靜兒會想你的。”
胡公公拍了拍趙靜的肩膀,然后輕輕的推開她,牽著她的小手至喬至軒的面前,“喬公子,五公主煩請你照顧了!
喬至軒點了個頭,握住趙靜的小手。
“胡公公……”
“快走,待會兒侍衛(wèi)過來,就走不了了。”
趙靜縱有不舍,也只能在喬至軒的保護下,消失在夜里。
胡公公在心中暗嘆口氣,旋身來到黑暗的另一處,身著黃袍的君主后頭。
皇上眸光深沉的望著黑暗的另一方,面無表情的龍顏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唯有他自己知道,胸口的痛和當年謹妃過世時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