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大,哪兒有她容身之處?
趙靜抬眼望去,滿是高樹壯林,竟有一種茫然不知、孤獨(dú)之感,令她不禁自問,往后的路該怎么行?
當(dāng)初她離開從小生長的皇宮時,除了有滿滿的喜悅,還有更多的冒險(xiǎn)心情,想在她未去過的地方闖一闖、看一看,現(xiàn)今卻是,只要能有一個安全的立身之處,她別無所求。
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痕,她舉步欲行,一個高大的身影自樹林間緩緩定出,嚇了她一跳。
“喬至軒!”趙靜瞪大眼睛,看著一臉陰沉的他。她醒來后,不見他的身影,便悄悄的離開客棧。
“你要上哪?”他口氣嚴(yán)厲,緊繃的心因?yàn)橐姷剿踩粺o恙后而稍稍緩和,但胸口那股差點(diǎn)又要失去她的驚悸感覺仍存。
他花了半天的時間,讓百花樓消失在這個世上,至于老鴇他們那些喪心病狂的家伙,從此將在牢獄中度過。
回到了客棧,不見她的蹤影,他的心臟差點(diǎn)停止!她怎么能獨(dú)自離開?要是再碰上覬覦她的壞人呢?
余悸猶存的他,正要離開之際,店小二叫住了他,告知他,她往城外的方向走。
也幸好她是一介弱女子,腳步不快,這才讓他追上她。
趙靜靜靜的看著他充滿關(guān)懷的俊容一會兒,壓抑心中的激動,力圖平靜的道:“謝謝你這段日子的照顧!
她冷淡的神情令他氣惱,“趙靜!”
“不要管我好嗎?”他對她愈好,只會讓她更加痛苦。
她幾乎可以說是請求的語氣,再次揪疼了喬至軒的心,他深呼吸數(shù)次,才開口問道:“不理我是因?yàn)槟阍诠治覇??br />
“我只不過是身分卑賤的乞兒,豈敢責(zé)怪你?”她別過臉,目光空洞。她已經(jīng)配不上他了……不,從頭至尾都是她一相情愿,他對她根本毫無情意。
喬至軒不再說話,深沉的眸光盯望著喪失信心、失了亮麗光彩的她。他知道自己傷她很深,是他沒有盡到保護(hù)她、顧她周全的責(zé)任。
在一開始的時候,他的心愿意讓她跟在他的身邊那一刻起,他就應(yīng)該照顧好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聞任何聲音的趙靜,以為喬至軒已離開,正想移步時,卻驚愕的見到喬至軒還在。
“你……你怎么還不走?”
“你走我就走!
望著他毫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的俊容,趙靜實(shí)在猜不出他的心思,掀唇欲問,卻又覺得不妥當(dāng),最后決定靜默不語的轉(zhuǎn)身離開。
雖然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此時她也無心再去思索。
嬌小的身影散發(fā)出孤獨(dú)、寂寞、無助,令喬至軒的心擰得快淌血,他不由得握緊拳頭,直到她纖細(xì)的影子愈來愈渺小,這才邁開大步跟上。
沉重的腳步聲如影隨形,趙靜愈走愈心驚,他似乎無意遠(yuǎn)離她,她倏地停下腳步,旋過身,差點(diǎn)撞上近在呎尺的他。
“為什么跟著我?”繃著臉,她怒問。
“這條路是你的嗎?我不能走嗎?”他反問。
“我……”趙靜一時無法反駁他的話,再加上他冷淡的臉色,她只好轉(zhuǎn)身又繼續(xù)往前走。
兩人一前一后成行,直到天色漸漸暗沉,喬至軒突然開了口,“看來今天是走不出這片樹林了,那可要露宿而席!
不經(jīng)意飄來的警告聲令趙靜腳步倏停,抬頭望著漸漸昏暗的天色。
以往跟在他的身邊時,她從未想過夜宿山野的問題,因?yàn)樗倳谌章淝罢业铰淠_之處。
那時候的他,表面上是冷淡,酷酷的氣息讓人不敢接近,但實(shí)則他是關(guān)心她的。
可能是因?yàn)樵诔跻姇r洞悉他心底最柔軟處,她才會對他動心,可現(xiàn)在她又有什么資格去要他保護(hù)呢?
喬至軒悄步的來到她的身邊,盯著她強(qiáng)忍著淚水的小臉,他俊容一沉,突然道:“看來要找柴木生火,否則一入夜,出沒在樹林里的狼群出現(xiàn),是會攻擊人的!
他真看不慣她悲傷的模樣,他想再見到她的笑容。
趙靜聽出他是在提醒她即將會面臨到的危險(xiǎn),心里不免一陣感動,卻又說不出一個謝字。
此刻她只想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因?yàn)樗ε拢伦约簳滩蛔〉目拷、依賴他?br />
暗吸口氣,她繼續(xù)的往前走。
盯著她疾速的步伐,喬至軒突然覺得可笑。以前他是想甩掉這個麻煩,而今卻是想讓她再次的賴上他。
“趙靜!
趙靜停下腳步,卻不敢轉(zhuǎn)過身去面對他,不敢見到那張滿是憂慮、關(guān)懷的俊容。
“你氣我也好,怪我也成,恨我也罷,但此刻靠你一個人是走不出這片樹林的,如果你真的是個珍惜自己的姑娘,就讓我?guī)汶x開這里,再遲的話,我們就真的要夜宿林野!
趙靜沉默了好半晌,才輕聲的道:“我并沒有氣你、怪你、恨你,甚至是指責(zé)你的意思。”
喬至軒濃眉一皺,滿是不解,“既然這樣,又為什么要拒絕我的關(guān)心?”
要她怎么說?說她沒資格愛他?說她不想要他那可憐她的行為?不管說什么,她的自尊心都不容許她說出這種乞求的話來。
“我……”她抬起頭,正要說出她的決定時,卻乍見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眼前,嚇了她一大跳!
“走吧!”他語氣低柔,眸光注滿著關(guān)懷。
“你又知道我會答應(yīng)?”回望著他那張令人心動的俊容,她平聲的問道。
“我所認(rèn)識的那個趙靜,雖然淘氣、愛惡作劇,但絕不是那一種要他人替她擔(dān)心的女子!
他的語氣是如此誠懇,眼神是如此認(rèn)真,就算她要拒絕也說不出口,最后只能點(diǎn)頭答應(yīng)。
得到她的首肯,喬至軒一手握住她的小手,一手環(huán)住她的纖腰,施展輕功的帶她離開樹林。
。
趙靜坐在窗旁,目光茫然,視線毫無定點(diǎn)。
隨著喬至軒來到熱鬧城鎮(zhèn),他找了間大客棧讓她歇息?僧(dāng)她踏進(jìn)客房的那一剎那,她后悔了,她不該和他同行,她不再是以前那個純潔的趙靜,她已經(jīng)沒辦法再面對他。
可是若不跟在他的身邊,她又能上哪去?要是再發(fā)生被捉進(jìn)青樓的事,她只有自盡一途。
但是真的因?yàn)檫@個原因嗎?如果她真的要走,誰也攔不住,她不就是從戒備森嚴(yán)的皇宮里逃了出來,而喬至軒竟然能夠留得住她的人,說到底,是她的心戰(zhàn)勝她的理智,她根本無法拒絕他的關(guān)心,一個她打從心底喜歡的男人。
房門輕輕的被推開,喬至軒大步的走到她的面前,輕聲的問:“餓了嗎?”
趙靜望著他手上還冒著煙的粥好一會兒,突然問:“你這是在可憐我嗎?”
這種話不該是他所認(rèn)識的那個自信滿滿的趙靜會說的話,可見得百花樓一事,在她的心底已留下無法除去的陰影
不過沒關(guān)系,他會幫她找回往日那個愛笑、古靈精怪的她。
“為什么這么認(rèn)為?”
趙靜不答反道:“就算是乞兒,也有自尊!
喬至軒將粥放在她面前的小幾上,輕笑了聲,惹來她疑問的目光,他淡淡的說道:“明明就是尊貴的千金,但如果你覺得自貶乞兒,你的心情會好過些,那我無話可說。”
“什么意思?”難不成他已經(jīng)知道她的身分?不可能的,她并沒有吐露出她真實(shí)身分的訊息。
她驚疑的神情令他覺得奇怪,“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趙靜怔了怔,慌忙的別過臉,語氣不穩(wěn),“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喬至軒又輕笑了聲,慢步的走到一旁坐了下來,微笑的和她對望,直到她漸有坐立不安之情,才開了口,“我一直很好奇你的身分。”
他知道她不喜愛談府中之事,所以才會故意提起,意令她繼續(xù)說話下去。
“我不是說了,我是乞兒!碧映鰧m的那一刻,她已決定拋棄身分,此時更不可能讓他知道她是公主,她怕極了他會把她送回宮。
“你沒說實(shí)話。”
“你一直不相信我的話,不是嗎?”看著他那張笑臉,她冷聲反問。
“你的談吐舉止不似一般村姑,而且你曾說過令尊多妻妾,可見得你出身非富既貴,你并不是乞兒。”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有成便有敗,沒有人可以永遠(yuǎn)享有富貴!彼f著打太極的話。
“你是落沒的權(quán)貴之后?那你府邸的人呢?”若她所言是真,那還說得過去。
“我毋需跟你說吧!”她冷冷的回應(yīng)。
看著她不想再提的神情,他突然問:“你不打算往回走嗎?”
“我為什么要往回走?”
“那才是你回家的方向!
“我說過我已經(jīng)沒有家,你到底要我說幾次,你才能聽懂?”說到后來,她口氣不耐。雖受委屈,但她不想回家,她不要下嫁白沄天。
在未抗旨前,她就不想象娘親一樣,心里有人,卻將一生托付在不愛的男人身上,導(dǎo)致痛苦一生。
而今,她的心里已有了他,更不可能下嫁白沄天。
“好,你沒有家。那我問你,現(xiàn)在你想上哪?我可以送你去!辈粫攀郑僖膊粫,就算要說什么荒謬的借口,他也會對她說,只要她不再避他、躲他,此刻他只求她和往日一樣和他說話,就算是氣他,他也絕不生氣。
“我不需要!彼渎暰芙^。
“所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天,當(dāng)初我既然出手救了你,就必須照顧好你,抑或者你真想去唐門安身?”他故意道,要讓他有借口在她的身邊守護(hù)。
“你都安排好了,我能不去嗎?”她反問。他的話讓她靈光乍現(xiàn),有了脫身之策。
“現(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币浪磥恚窍氲教崎T,待他離開后,自己也隨后離去。
“決定的事豈有反悔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