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紫蓉逃走之后,西門豹手下探子,花了數日找尋到數名與她樣貌、身材相仿之人,卻全都落了個空。
雖說胡仁湘已回到胡家,西門豹自可抓他過來逼問一番,只是西門豹向來以惡制惡,并無欺壓一般百姓念頭,這條路于是斷了線索。
心急如焚之西門豹,于是猜測華紫蓉定然是已往蒼山前去,不自量力地想救援她姊姊了。
西門豹于是快馬趕路,急往蒼山尋人。
果如他所預料一般,他在距蒼山最近之一間客棧里,問到了華紫蓉消息。
店小二說昨日曾經見著過一位與華紫蓉年紀、面貌相若,笑起來唇邊有兩道小窩之姑娘。還說那姑娘住宿一夜后,竟巧遇了叔父,兩人于是一同上了蒼山。
西門豹一聽到這消息,顧不得自己已是數夜未眠,馬頭一轉,再度狂奔前行。
“駕——”
他疾奔了兩個時辰不止,為的是想預防慘事發生。
華紫蓉與其叔華永清一同上蒼山,怕是未見著蒼狼,便已死于她叔叔手下了哪。
依他所派出之探子回報道,華永清與那位吳半仙來往甚密,且吳半仙在當地原本并無名聲,反倒是因為預言華紫蓉爹娘事有災禍,這才生意鼎盛了起來。
西門豹快馬沖至蒼山一隅,但見前方沙塵一片。
他瞇眼看去,只瞧見一群黑衣人聚集在前方。
怕是華紫蓉已遭不測,西門豹沾染了風塵之臉孔頓時變得慘白無比,只得更拚命地策馬往前。
再馳走了一箭之地,他約略看明白了情況——
幾名黑衣人正圍著兩名女子,白衣女子倒于地上,不知是生是死。
短襖女子手持柳葉劍,正奮力地與那群黑衣人相斗。
“放開我姊姊!”短襖女子大喊出聲。
西門豹頭皮一陣發麻,在聽清楚聲音之同時,亦看到了“她的”樣貌。
華紫蓉!
“快啊——”西門豹快馬向前,黑馬嘶鳴一聲,疾然奔出。
一個箭步之外,華紫蓉已被逼到了白衣女子身邊。
他驚駭地看著紫蓉舉起長劍往頸間一橫,顯然是打算要一死以求解脫。
“敢動我西門豹的人,你們找死!”
西門豹長嘯一聲,快馬狂奔之間,長袖里揮出毒針數根,數名黑衣人在瞬間口吐白沫地倒于黃地之間。
其余幾名黑衣人被這突如其來攻擊嚇到,全都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西門豹拉韁停馬,擋在黑衣人與華紫蓉之間,垂眸看入她眼里。
華紫蓉怔在原地,風沙滿面亦掩不去她的不敢置信。
西門豹與她四日相望,執韁之大掌竟也微微地顫抖著。
他為此心頭一驚,很快地將她瘦削容顏看過一遍,確定她平安之后,他瞇起眼,調勻了氣息,不想讓她看出他曾經驚惶失措過片刻。
“只要你開口,我便出手救人。”西門豹蓄意杏眸斜睨一笑,像是他算計此刻已然許久一般。
此話一出,他看到她身子一僵、他看到她雙唇顫抖、看到她淚水已然懸在眼眶之間,看到她滿臉掙扎與驚惶。
他要什么,她心知肚明,他什么也不用開口要求。
況且,這一次她別無選擇。
“我求你……”華紫蓉手里柳葉劍當地一聲落到地上,整個人也隨之虛軟地倒臥于姊姊身旁。
西門豹勾唇一笑,一躍下馬,擁了她入懷后,他緩緩回身望向那群黑衣人——
長鞭一出,寬袖一揚,黃土之間于是再添人命數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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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滾沙塵之間,一行由西門豹所雇用之豪華車隊正徐慢地朝著福州華家前進著,西門豹、華紫蓉及其姊、叔叔四人全都歇息于此間。
西門豹坐于一輛以明亮綢布為簾之廣大車廂里,斜臥于右側看著仍然在昏睡間的華紫蓉。
這丫頭片子自從逃離他身邊,一路趕至蒼山,顯然是未曾好好歇息過一回。是故打從她那日昏厥之后,便一直這么沉睡著。
偶爾他喚她起來用膳,她總也是迷迷糊糊問了幾句姊姊好不好,隨便吃了口東西后,便又倒下繼續睡了。
她的韌性,他算是見識到了。她對家人毫無理由之信任,他也算是開了眼界了。
這幾日,他已從她姊姊口里問到了他們所發生之事。原來是華紫蓉與華永清才上蒼山,便被蒼狼帶至山上石堡。之后,華永清對蒼狼施了迷藥,蒼狼神智被控,領著他們下了山,之后便碰著了那群盜賊,蒼狼負傷回山上去了……
西門豹指尖拂過她雙頰,低聲地說道:“明明就告訴你,你們兩姊妹一塊出事必有詭怪,明明也說過你那位叔叔與這些災禍脫不了千系,還偏要拿自己的命去賭真相,真是傻人行徑……”
“叔叔和我一同生活了十多年,我如何相信他存有害我之心呢?”
華紫蓉打斷他的話,緩緩地睜開眼。
西門豹見她醒來,聲音聽來又已恢復了幾分元氣,他自懷里拿了一顆他常年服用之護心丸,遞到她唇邊。
“把這吞下。”
華紫蓉由著他的手勢,坐高身子喝了幾口水,吞下了那丸藥。
“不怕我毒啞了你?”他笑著吮住她唇間水珠,知道她此時已然清醒了。
“你若高興留一個啞子在身邊,那顆藥,我仍是得吞。”她不領情,別開了臉,伸手推著他。
西門豹一對黑眸頓時冷若玉石,玉白容顏凜若千年之雪。
“你是存心惹我發火?”他寒眸一瞇,聲音亦極冷。
華紫蓉抿緊唇,總覺得胸口有股悶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求了他第一回,她知道她得用一個月的自己來還他這份債。她亦曉得自己這輩子,注定有一部分的心是要擱在這男人身上了。既知如此,她又怎能不難受呢?因為她情知等待成為棄婦之日子,勢必會痛徹心肺哪……
華紫蓉一忖及此,不免緊握拳頭,小臉頹垮得像是承載了千百般之愁怨一般。
“這便是你對待救命恩人之態度?”西門豹鉗緊她下顎,逼她望著他的眼,胸口焚燒著一陣烈焰——
她就這么百般不愿待在他身邊嗎?
“你救了我,殺了別人。我雖感恩,卻也心有不安!彼雷约哼@話任性,可心里實在慌亂,只想找他麻煩。
“難道你要我束手就縛,任由他們殺了我?”
“你使毒手法高明,可以使他們全都昏厥,再送至官府啊!
“那群黑衣人在被人召喚來殺害你們姊妹之前,在一處村落里奸淫了十多名閨女,共殺了十多人。這幫惡徒若送入官府里,斬首示眾反倒是種痛快死法!彼湫σ宦暎ǘǹ粗p眼。
“他們現在……”華紫蓉打了個冷顫。
“我將事情問清楚之后,在他們幾人身上下了毒,任由他們逃走自生自滅。他們若能舍得自盡,倒也是好事一樁!狈駝t日后毒侵骨肉,便是想求死都無能為力了。
“你……總是讓我困惱!彼龘u著頭,柳眉緊蹙著,滿眼地苦惱。
“他們是惡有惡報,你又何需困惱?”他沉聲說道。
“他們的報應此生不來,來生亦當付出代價。而你這么胡亂殺人,正是把罪過都往自己身上攬,這樣于你又有何益處!彼龘P眸望著他,總是不愿他如此。
“你這話可是在擔心我?”西門豹唇角揚起,驀然俯首而入,冰涼氣息拂過她的唇。
“并非如此!”她心里一慌,便惱羞成怒地伸手要去推他!拔也贿^擔心你即便下了地獄,都要扯我一塊同行……”
西門豹吮住了她的唇兒,堵住了她的話。
華紫蓉被他的吻弄得喘不過氣,卻沒法子不去回應他在她唇間之逗弄。他冰冷舌尖狡猾地挑逗著她,陣陣酥軟隨之襲上她身子,讓她呼吸都無力,但又情不自禁地想攬緊他身子。
“你這身子還是溫熱的……”
西門豹揭開她衣裳,松去她里衣系帶,大掌撫上她柔細胸口。他心跳狂亂著,只覺得非得如此徹底地碰觸著她,他方能真正安下心,知道她確實是平安無恙了。
華紫蓉被他冰冷大掌一驚,不由自主地拱起身子相迎。
“這脈搏還跳動著……”西門豹舌尖滑過她頸間狂跳之脈搏,氣息粗重地說道。
她全身輕顫,緊咬住下唇的貝齒才松開,便逸出了一聲嬌吟。
“我是挺愛你叫得這般銷魂,可外頭有著十多名護衛,你若盡興地叫了,之后八成也沒臉走出這轎子了……”他眼眸噙著火,睨看著她。
“你離我遠些……”華紫蓉耳根辣紅,小腿于空中飛踢著。
西門豹不退反進,俯低身子壓制住她掙扎雙腿,兩人之間于是緊密至無一絲空隙。
“我好不容易才又尋著了你,恕我難以從命,只是你這牙根,可得咬緊些子!蔽鏖T豹大掌撫至她腿間,摩撫著她腿間內側柔軟如絲之肌膚。
車廂晃動著,馬蹄達達之聲不絕于耳,華紫蓉卻是完全聽而未聞了,她只聽見他的呼吸吐在她耳畔,他的十指在她難以啟齒之部位撩撫撥弄著。
他的指尖似冰,可她身子像火,在他愈益放肆地挑逗下,融化為一汪甜蜜。
“啊……”華紫蓉悶哼一聲,玉白身子被卷入一波歡愛高浪里,再也無法思考。
“轎子里畢竟不比臥榻,你得忍忍。”
西門豹瞧著她水眸氤氳、四肢虛軟之嬌態,他眼色益深,忽而一個伸手抱起她身子,讓她坐于他熾熱男性上。
華紫蓉才得到歡愛顛峰的身子,還來不及做出回應,便讓他給占領了。
“好痛!彼谒砩,痛捶著他胸口,覺得兩人結合之處,像有把火刃在焚燒著她。
“女子吃虧些,都要痛上這一回。”
他出聲哄她,指尖在她敏感身子上再度撩撥著,直到她仰起身子,胸前染上動情紅暈,他方才縱情自己,強勢地領著她硬是在歡愛高峰再走了一回。
這回,西門豹吻住她的唇,將她連聲不斷之嬌啼全都咽進了肚子里。
激情之后,西門豹憐愛地緊擁住輕顫不已的她,讓她枕在他胸前低低地喘著氣。
只是,他身子總歸是冷,她身子被凍得起了些小疙瘩。
他于是拾起衣裳,為她穿上,眉眼間沒一絲不耐煩,神態間盡是愛憐。
華紫蓉緩緩回過神后,瞬間羞紅了一張小臉,卻不知該指責他或自己之放浪形骸了。
外頭還有一大票人,她怎可與他在馬車里做出這般驚世駭俗之事呢?瞧他甚至連衣都未曾卸去,只撩高了下裳……
“天……”華紫蓉悶哼一聲,臉頰埋入雙掌之間。
“放心吧,你的叫聲不大,車輪輾過沙地之嘎吱聲便足以掩飾。”西門豹吮住她鮮紅耳珠,笑著低語道。
華紫蓉不理會他,低頭想將衣衫攏緊,無奈虛弱雙手竟是連這一絲力氣都找不著,只得抬眸瞪了他一眼。
“待會兒將你姊姊及叔父送回華府后,你和我一塊離開,待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回去那里!蔽鏖T豹說道,傾身為她將衣帶系緊。
華紫蓉驀然揚眸,直覺便是搖頭。“還要什么水落石出,我和姊姊平安返家,算是劫數已過,不會再有什么危險了!
“返家方是最危險之事。”西門豹杏眸一瞇,直截了當地說道。
“你胡說!叔叔不會是兇手。”她還是不相信。
“華永清謀財害命之企圖如此明顯,你還要再蒙在鼓里當傻子嗎?若他不是居心叵測,何以你一現身于客棧之隔日,他便緊接著出現?顯然是已在附近埋伏已久。”
“叔叔亦是擔心姊姊,為何不能于蒼山附近尋人呢?況且,我于客棧里見了叔叔之后,才說了自己要上蒼山救姊,他雖是面帶懼色,卻仍勉力而行,陪著我上蒼山,那般關心怎會是虛情假意呢?”華紫蓉臉色慘白,仍是一個勁地辯解著。
“尋常盜賊懼怕蒼狼,從不在蒼山之下出沒。你姊姊當初于蒼山底下遇劫,便是一奇。而你們一下蒼山,馬上又有盜匪來劫,又是一怪。這根本就是有人指使!蔽鏖T豹怒顏揪過她雙肩,氣到恨不得給她一個耳刮子好打醒她。
“那只是巧合!”她搗著耳朵,不愿再聽。
“我問過那幫黑衣盜匪,他們坦言收了一位神秘客之銀兩。神秘客要他們在蒼山附近等待,若見到一名老者與年輕女子一同出現,便要他們下手殺死年輕女子。這莫非也是巧合?”西門豹利眼,咄咄逼人地瞪到她面前。
“不……我不相信!比A紫蓉無力地低喃著,胸口隱隱地作嘔著。畢竟是血濃于水啊,叔叔怎能那樣對待她們!
“是啊,總之世間惡人不過就我一個!蔽鏖T豹冷眸著了火,兇霸地瞪著她。
“他是我叔叔啊,你要我如何相信……”華紫蓉淚水奪眶而出,胸口因為害怕而劇烈狂跳著。
“我爹都會在我身上下毒了,叔叔痛下毒手又算什么?”他冷聲說道。
他爹在他身上下毒?
華紫蓉望著他面無表情之面孔,胸口驀地一陣劇痛,身子亦不自覺地劇烈顫抖著。
“哭什么?我都沒哭了!蔽鏖T豹冰冷指尖觸著她兩行清淚,放柔了語氣。
“那是怎么回事?”她脫口問道。
“我七歲時就被我爹帶在一旁學著使毒、觀察毒性。我初時瞧得怕,看他們痛得滿地打滾,決計不肯學那施毒之術……”從未讓人知曉之往事緩緩地流出口中,他喉頭竟緊繃得發疼。
“你爹逼你嗎?”她見他眉頭愈擰愈緊,不由得便上前攬住他如冷臂膀。
“他在我身上下了血毒,若是我不從,他便不給我解藥!彼抗饽救坏赝胺剑路鹫f的全是旁人之事。
“何謂血毒?”她問得心驚膽跳,拚命握著他的冷掌,只想煨暖他。
“一種月圓時便要發的陰毒,只有以我爹的血為藥引,才能解去毒性。毒發時,有如千針穿孔之痛,全身冷寒不已。”
“你爹還在嗎?你……你如今還中毒嗎?”她的淚水不聽使喚地流了滿面,但心痛卻不曾因此稍褪半分。
“我爹在我十五歲那年,被一名發狂藥人活活咬死于藥房。之后,我有幾個月時間,生不如死。直到我以毒蝠之血為方,這才抑下了血毒,這兩方毒性互相沖突之下,倒也相安無事地活了下來,只是身子總會冰冷些罷了!彼f得簡單,不曾將那些時日以身試毒之百般煎熬說與她知道。
華紫蓉張開雙臂擁住了他頸子,雙眸早已哭至無法視物。
原來他渾身冰冷是因為中了毒。原來他不信任人,是因為連親生爹爹都對他這般歹毒了,他又怎么可能對人懷有善念呢?
“苦了你了!彼ㄆ卣f道。
西門豹一怔,驀地閉上眼,抑去眸里那道陌生之灼熱感。
行走江湖多年,人神共憤之惡霸狼行看多了,他甚至能笑著安慰自己,他爹雖然心狠手辣,至少還養大了他。
只是,她今日一句“苦了你”,卻讓他的心中毒般地灼辣刺痛了起來。
“都過去了!彼南骂抵于他的發絲上,拍撫著他背心。
他鼻尖一酸,竟險些落下了淚。
“總之,你不能再待在華府!蔽鏖T豹張眼,啞聲轉了話題,并不想讓人瞧見他脆弱一面。
“若我叔叔真是意圖害人,我又豈能讓姊姊一人待在華家呢?我得回去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為我們姊妹及我爹娘掙一個真相!比A紫蓉搖頭,拒絕了他。
“若真相已明呢?”
“我將華永清送至官府后,便會回到你身邊一個月——畢竟我已求了你一回!彼站o拳頭說道。
“好,這一個月之約,便先讓你欠著。”他忽而俯身狠嚙了下她雙唇!爸,我們分頭尋兇,看看究竟是我,還是我的寵奴兒先查明真相。”他會安排高手暗地保護著她,就不信那華永清真有法子能對她下手。
“不許叫我寵奴兒!比A紫蓉火眼瞪著他,覺得那三個字刺得她全身發痛。再寵的奴兒,只要主人一不開心,便能隨手扔了哪……
“你便就是我的寵奴兒,現下先放你走遠,不過——”西門豹低頭埋首于她頸間,狠狠地在她喉間吮出一記紅印!霸撐业模冶銜䜩砣。況且,我還待你再求我第二回、第三回……”她惱他也好,心系別人也罷,他總之就要她的一生一世!
“我不會再求你!比A紫蓉板著臉說道,竟是不敢再多想。
“你一定會再度求我,求我把華永清傷人之證據給你!蔽鏖T豹自信滿滿地說道。
“不會!”華紫蓉一惱,翻身便在座榻里佯睡。
偏偏他不想讓她清靜,整個人旋即覆住她后背,兩人身子緊貼地像是天生便互鉗于一起似地。
“別鬧我……”她用手肘去撞他,不想讓他稱心如意。
“別動,我已經許久不曾好好睡上一覺了……”他埋首她頸間,喃喃低語著。
她聞言咬住雙唇,想起他的諸多遭遇,心里一酸,輕喟了口氣,便也一切都隨他了。
誰讓她已是他的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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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華府已有十多日,華紫蓉竟是沒一刻能閑得下來。
她不像西門豹有諸多門路,可以知情叔叔是否當真有殺人奪產之野心。但叔叔若有謀奪家產之心計,她們姊妹不在的這幾個月間,總是有跡可尋的,是故她這一陣子有泰半時間都待在華家布莊里尋線。
布莊掌柜告訴她,撇去華永清有幾回想要查看帳目不提,這幾個月內,她們姊妹沒法管事,華永清竟超領了許多銀兩。且他在外頭欠了帳,讓人上華家布莊收債之事亦是時有所聞。
即便是如此,她仍是無法因此就指證叔叔便是主導了一切災禍之兇手哪。
如今叔叔噓寒問暖依舊,但她卻是表面熱絡,心里直發寒哪。這心情應當是只有西門豹能懂吧……
此時,坐在姊柹房里的華紫蓉一忖及此,不禁長嘆了口氣。
她拿起一只小銀勾撥高燭芯,讓燭光再顯得亮些,而燭焰上之澄黃金亮光芒卻讓她想到了西門豹那對眸子。
“你一定會再度求我——”他的話突然在腦中浮起。她揪起眉,用力地搖著頭。
求他第二回,得留在他身邊一年。求他第三回,她便要一生一世由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了哪。
苗芊芊哭喊之慘狀,突然飛過她腦子,她的身子驀地閃過一陣冷顫。
“在想什么?想得這般不開心?”華澤蘭低聲問道,驚醒了她的沉思。
“沒事!比A紫蓉急忙回過神,對著姊姊擠出一抹笑容。
“都瘦了,還說沒事……”華澤蘭撫著妹妹唇邊那道可憐兮兮笑意。
“瘦的人是姊姊。”華紫蓉望著姊姊的慘白玉容,不免又是一陣心疼。
她知道姊姊回家之后,因為思念蒼狼而鎮日魂不守舍,畢竟這兩人相愛至深哪。而她偶爾聽得姊姊說起蒼狼待她之諸多種種貼心,竟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情字,總有些相同揪心之處啊。
“你臉色真的不好,我明日請來大夫瞧瞧,可好?”華紫蓉說道。
“也好,八成是染了風寒吧,這幾日總是頭昏得很!比A澤蘭不欲妹妹擔心,柔聲地說道。
“那你早些歇息,好嗎?”
華紫蓉拉著姊姊的手走到榻邊,服侍著她躺好之后,便輕聲走出姊姊房間。
今晚,天上一輪明月,冷亮得像一雙利眼。
西門豹的血毒今夜可會發作?他還會疼得難受嗎?華紫蓉咬著唇,悲慘地發現,不論她心思怎么轉,終究還是會飄回他的身上。
“二小姐,外頭有您訪客!
丫鬟一聲低語,將發愣中的華紫蓉嚇得跳了半天高。
“夜深了,哪來訪客?”華紫蓉皺著眉問道。
“是一名自稱耿管事的老人家,在大門邊等您。”丫鬟說道。
華紫蓉一聽,便加快腳步走向前門,眉宇間竟不覺地染上了一層期待。
她才跨出大門,門邊大紅燈籠映得她眉目嫣紅如醉,而她在瞧見了外頭那頂鑲金雕玉之華麗馬車,一顆心也不免怦怦怦怦地急跳了起來。
“華姑娘!惫⒐苁律锨靶辛藗禮。
“耿管事,你不是該在河舟之上嗎?”華紫蓉問道。
“在下先前奉命追趕豹爺門下一名叛徒,早早便下了舟船。”耿管事命身邊之人撩開車簾,再福了福身!叭缃褚彩欠盍吮獱斨皝碛尤A姑娘到豹爺于福州新購之宅第里一聚!
華紫蓉望著里頭空無一人之馬車,臉上盡是躊躇未決的神情。
明知不該上去,亦不想總是順了他心意,不過……
不過,他們分隔已有十來日,她總得知道一下他是否已追查到叔叔謀害人之證據吧。
腦子不過才這么轉了一回,華紫蓉的身子便已緩步向前,踩著小凳登上了馬車,奔馳而入夜色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