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璟這才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這樣盯著一位姑娘的確不妥。
“是在下認錯人了,失禮。”他收回目光,心中感到失望,只不過是看見一個相似的背影,便以為是她,又見到那馬車朝她的方向奔來,一時心急,想也不想的就趕過來將她拉到一旁。
當看清楚她的相貌后,又讓他一怔,不是她,但卻令他有似曾相識之感,在瞧見對方怯怕的模樣后,那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消失了。
他轉(zhuǎn)身要走,這回卻被她喊住。
“公子且慢。”
他停住,回頭看她。
“我的錢袋!彼斐鍪窒蛩
他面色一僵,再度直直盯著她,說錢袋掉了是假,她居然真的向他要?是故意的吧?望著她一臉認真的模樣,似乎不像是裝的,兩人就這么僵持了一會兒,最后他什么話都沒說,便將身上的錢袋解下,放入她手中,頭也不回的走人。
上官雁傻了,他還真的給她一個錢袋啊?她也只是一時頑皮,心想他既然說她掉了錢袋,她就跟他要,看他如何生得出來?主要是好奇他的反應(yīng),卻沒想到他還真給!
掂掂這手中的重量,怪怪,銀錠子還不少呢。
她看過小氣的,也見過大方的,卻沒見過像這樣為了坐實自己的謊言,硬要把自己錢袋子送人的。
“呵……”她輕笑了下,目送那人消失在人群中。
她認得他,狄璟,真沒想到會再見到他,幸好他沒認出自己。
干捕快這一行有風險,難免與人結(jié)仇,所以上官雁從不給人機會尋仇。
突然見到他,再度勾起她的回憶,已經(jīng)事隔兩年了,他們第一次相遇時,她臉上有麻子,與現(xiàn)在的相貌出入極大,況且當時她用的是假身分和假名字,他頂多覺得眼熟,但不可能認出她。
至于她是怎么和他認識的?當然不是一個愉快的經(jīng)驗,她沒必要再和這人有任何瓜葛,今日這一遇,對她來說不過就是碰巧遇見罷了。
她繞過自家的馨蘭脂粉鋪,從旁邊一道小門走進去,里頭的伙計見到她,立刻將她迎進來。
“喜郎呢?”
“掌柜等著,我這就去通知喜郎!
喜郎是她的大伙計,負責幫她管理胭脂鋪,沒多久,喜郎來了,與崔郎的俊貌不同,喜郎生得更加秀氣,是典型南方男人的俊美,有一雙桃花眼,笑的時候有個酒窩,十分討姑娘家的喜愛。
“屬下參見小姐。”
“可有新貨到?”
“有!
喜郎立即命人將新貨呈上,雖說這胭脂鋪賣的是胭脂水粉,但私底下這鋪子專替上官雁遞送消息。
這新貨是今早送來的,上官雁將一個雕刻精細的粉盒下頭的暗格打開,露出底層,里頭藏了一封信。
上官雁看完信后,挑了下眉。“田大人心疾復發(fā),死了?”
喜郎從上官雁手中接過信,迅速看完,說道:“知縣大人平日并無心疾,怎么突然就猝死了?”
他們口中的田大人是錦合縣的縣令,錦合縣位在京城東南方,雖然縣令官職不高,卻是地方之首,所謂天高皇帝遠,縣令這個小官有在地方作威作福的本錢,許多人送銀子賄賂搶破頭,就是想撈個知縣做做。
上官雁之所以盯上這位田大人,是本著多年的捕快直覺,這位田大人本是個下級軍官,年過四十,家有嬌妻美眷數(shù)人,一看就知是個會貪的,上官雁盯上他,不過就是等著抓證據(jù)罷了。
“去問問錦合縣的乞丐,田大人死后,有沒有誰消失或是出遠門的?”
“是!
上官雁又拆開另一個粉盒,打開信件看了下,目光大亮。
“有朝廷欽犯逃了?懸賞一萬兩呢,莫說各省城的明捕、暗捕,恐怕連江湖人看到這么高的賞金,都會想分一杯羹了!
“小姐想抓?”
上官雁搖搖頭。“這么大的案子,哪輪得到咱們,還有四大名捕呢,這案子太醒目,咱們盯不醒目的,不跟別人爭。”
“是!毕怖尚χ鴳(yīng)了,他是上官雁的得力手下,負責打理胭脂鋪,上自宮妃貴女,下至各家千金姑娘,無不是他們的客戶。
喜郎討姑娘喜歡,又常做她們的解語郎,聽聽姑娘的心事,聽著聽著,總能探聽到一些不為外人知的后宅秘事,他再將有用的消息整理出來,報予小姐知道。
上官雁又看了其他消息后,吩咐喜郎。“幫我把這些胭脂新貨送去給三位師姊妹。”送新貨的同時,也是送消息過去。
“是!毕怖晌⑿Γ懒疃。
上官雁離開胭脂鋪時,已經(jīng)換下了女裝,穿上水藍色的長袍,拿著折扇,搖身一變,成了一名俊美的公子。
她的身量本就比一般女子略高,比例勻稱,一旦扮起男人,那動作習性也跟著改變,舉手投足間風度翩翩,走在大街上,不少姑娘家偷偷看她,她則朝她們回眸一笑,立即惹得那些姑娘們羞澀臉紅。
她瀟灑地打開折扇輕搖,沿路也不知擾亂了多少芳心,來到下一條大街,望著福門客棧。
住客棧嗎?當然不,她只是來她經(jīng)營的這家客棧巡視罷了。
她一走近,就瞧見自家客棧門口擠滿許多百姓。
出事了?
上官雁擰眉,加快腳步來到人群后方,隨意問了一位中年婦人。
“這位大嬸,發(fā)生什么事了?”
“有人吵架!
只是吵架?不是打架?那百姓們在興奮什么?
“吵架這么好看?”
婦人道:“吵架不好看,但是兩位俊公子吵架就很好看了!
上官雁挑了挑眉,點點頭。“大嬸說得有理。”
大嬸跟她說話時,一雙眼還在盯著前方,不經(jīng)意轉(zhuǎn)頭瞄向她,這一瞄,雙目瞬間放光。
“喲,這位小哥生得可真俊俏。”
上官雁被大嬸盯著調(diào)笑,也不以為意,還送上笑容。
“敢問大嬸,屋里那兩位公子可有比小生英俊?”不是上官雁自夸,她覺得自己扮男人十分好看,雖稱不上第一美男子,卻也是超出一般水準之上的。
大嬸呵呵笑,還真的不客氣地往她身上打量,很中肯的評論。
“小哥很俊,不過里頭那兩位卻是更加風采照人!
上官雁不依了,居然比她好看?她倒要看看這兩人長什么樣子,說著便要往前擠。
“對不起,讓讓、讓讓!
上官雁從人群里擠進去,好不容易擠到前頭,總算看到屋里有兩路人馬正在對峙著,五人對峙兩人,她先往五人的一方看去,就見四名侍衛(wèi)護著一名公子,這公子陰沉的俊容上盡是酡紅,一看便知喝多了酒。
見到此人,上官雁笑了,和當朝俊美的九皇子相比,自己當然是比不過呀,接著她再看看另外一頭的兩人,倏地怔住。
怎么又是他?
此刻狄璟正坐在一張桌前,一手執(zhí)起茶杯,態(tài)度從容不迫地飲著,而擋在他前頭持劍對峙的男子,她也認得,這人是狄璟的護衛(wèi),不過這人總是在暗處保護,甚少出現(xiàn),所以她到現(xiàn)在還不知此人怎么稱呼。
此時負責勸解的桃郎發(fā)現(xiàn)了她,立刻朝她走來。
“公子,您可來了!碧依梢娮约倚〗惆缌四醒b,便也改口稱她為公子。
“九公子又來借酒澆愁了?”九公子就是九皇子,她說得一臉興味,好像這家客棧不是她的,而熟知她脾性的桃郎,卻是嘆了口氣。
“他砸壞了不少東西!
“沒關(guān)系,正好咱們店里也該換換桌椅了,把錢算一算,多加一點,讓他賠!
桃郎再度嘆了口氣,也只有他家小姐東西被砸了還這么高興,拜九皇子所賜,他們這家客棧換桌椅的速度比別家快,這九皇子想喝酒不去酒樓喝,偏偏喜歡在他們這間客棧喝。
上官雁咧開了笑,她最喜歡喝醉酒的九皇子了,這家伙一喝醉就是她換新桌椅的時候,而且還會講醉話,凡是朝廷里不為人道的皇家秘辛,都會從他嘴里吐出來,例如皇上寵幸了誰、哪位宮妃又和誰斗了起來、哪位皇子或公主如何如何,全是第一手消息哪。
見到自家小姐這副“找樂子”的表情,桃郎搖搖頭!熬呕首舆@次發(fā)酒瘋可嚴重了,硬是不肯放過對方!
桃郎將大致情形說給上官雁聽,原來九皇子想把這間客棧全包下,一個人喝悶酒,便把所有住房的客官都趕跑,唯有一位公子不肯走,這人便是狄璟,因此惹惱了九皇子,誰知這位狄公子雖然只帶著一名護衛(wèi),可這名護衛(wèi)的功夫卻十分了得,九皇子帶來的四名護衛(wèi)都打不過人家,因此兩方才會到現(xiàn)在還在對峙著。
這狄璟也頗有意思,居然還有心情坐著喝茶,一副泰山壓頂面不改色的氣場,不過上官雁對他最不滿意的是——他也很俊,還比她好看。
“行了,我來處理。”
在這客棧里,也只有她上官雁可以收拾得了九皇子而不必擔心得罪皇家,畢竟九皇子跟她可是拜把兄弟。
“九公子好雅興,怎么有空到我這里來喝酒呀?”上官雁含笑,來到九皇子面前。
原本臉色陰鷙的九皇子一見到她,身上的煞氣一下子便消去大半,雖然還是臭著臉,但任何人都知道,放眼全天下,能讓他放在眼中的只有上官雁這個朋友。
見掌柜來了,客;镉媯兌妓闪丝跉猓B那四名皇家侍衛(wèi)的緊繃神情都放松了不少。
“上官掌柜!彼拿绦l(wèi)客氣地向她拱手。
論身分,這商賈的身分極低,遇到皇家侍衛(wèi)也要喊聲大人,但是這位上官掌柜在他們主子心中的分量可不小,所以侍衛(wèi)們見到上官雁就像見到恩人一樣,客客氣氣。
上官雁和九皇子招呼一聲后,便側(cè)頭朝狄璟看去,正好與狄璟的目光相撞,當發(fā)現(xiàn)他的盯視太過犀利灼銳時,不由得心頭咯一聲。
他不會認出她來了吧?
不過上官雁立刻推翻這個猜測,她現(xiàn)在可是男裝打扮,和女裝相差甚遠,就算相像,別人頂多也只會懷疑是遇見兄妹了,或許狄璟也是這么認為,才會一直盯著她看。
誰知她才剛這么安慰自己,狄璟卻突然站起身往她這兒走來,上下打量她,最后目光停在她臉上。
這目光太赤裸裸了點,還甚為犀利。
“姑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么做起生意來了?”他沉聲道。
上官雁呆了。不會吧?他還真的認出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