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后的第二個禮拜,這天有真參加完社團活動,時間剛好是下午三點,她拿著剛做好還熱呼呼的餅干,用紙袋裝好,系上藍色緞帶,走出校門,攔了計程車,憑印象找到第一次遇見施龍宇的電動游樂場。
鼓趄勇氣,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她獨自走了進去,沒見到施龍宇,倒是一同跟施龍字長大的阿福認出她來,阿福見到她很驚訝,跑過來問候。
“請問……”有真怯怯地說:“施龍宇今天有上班嗎?”
阿福喔了好長一聲,眼睛曖昧地瞅著她,然后笑嘻嘻地說:“龍上晚班,現(xiàn)在他在另一個地方工作,我叫個人載你去吧!
他轉(zhuǎn)頭跟收銀臺的民智招手,民智匆匆跑來。“怎樣?要介紹妹給我認識嗎?你好啊,我是民智。你長得好清秀喔,還在讀高中嗎?”
有真紅著瞼搖頭。
阿福往民智的后腦勺巴下去!氨康,眼睛張大點,龍的女人你也敢碰,叫嫂子!”
“嫂你媽個頭,你是吃什么長大的,力氣這么大,想把我的頭打爆嗎?”民智氣死了,兩個人打來打去,打了好一陣才甘心停手,有真只能在一旁笑望著,最后阿福要民智載有真去找施龍宇。
民智拿了機車鑰匙,挑眉示意要有真跟上。“走吧,他在這附近而已!
小綿豐在路上狂飄,一會兒超車,一會兒過彎壓車,行進中民智竟還得意地轉(zhuǎn)頭淚有真說:“我騎車就這樣嘍,沒嚇到你吧?”
有真笑了!安粫模惚M量!
民智撇個彎停下,是一間修車場。
“進去吧,他在里面,我還在上班,先走了。”還沒等有真說謝謝,民智騎上車像風一樣呼嘯離開了。
有真拎著裝著餅干的小紙袋,走進幽暗的修車場。
里面停了好幾輛待修的車,有很多穿著汗衫的男人,她一定進來,幾十只眼睛一同看向她,有真吞吞口水,心里好緊張,她四處張望,看不見熟悉的身影,此時,有個壯壯的男人走過來招呼她:“小姐,有事嗎?”
有真仰著頭,禮貌地微笑著!拔蚁胝胰,叫施龍宇,他在這嗎?”
“他不在!备邏涯腥死淇岬卣f。
“那他什么時候會來這里?”有真立刻接著問。
“我不知道!彼柤纭
有真失望地喔了一聲,在高壯男人要離去之前,鼓起勇氣又問:“我可以在這里等他嗎?”
男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有真冒冷汗!斑馈绻恍幸矝]關(guān)系,我在門口等也可以……”說著,她慢慢往后退,打算拔腿就跑。
男人一把將她抓回來,冷酷的表情不見了,換上了憨憨的笑容!澳闶撬呐笥押?”
有真靦觍地笑了,她點點頭。
“他在練車,我載你去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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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才找到施龍宇,這兩個月沒見了,感覺還是一樣嗎?
他說了,要她考上好學校才愿意見她,為了他這句話,她多用功啊,這輩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沖勁、什么叫非要不可,為了要再見他一面,她努力考上學校,為了要給他一個驚喜,她計劃了好久,才終于出現(xiàn)在這里。
他看見她時,會是什么表情?
夏日午后極悶熱,大太陽下,有真額邊滲出了細汗,她瞇著眼往場內(nèi)觀看,看見幾輛車高速奔馳,輪胎與路面接觸的地方,超了陣陣白煙。
“龍在試車,那輛寶藍色的車是他改裝的!
壯壯的男人手掌放在額頭遮蔽陽光,看著賽車場,另一只手指著某輛車說:“他是我看過最有天分的賽車手,只可惜,國內(nèi)沒有好環(huán)境讓他發(fā)展……”仿彿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他頓了頓又說:“你在看臺這里等一下,我去跟同伴交代一下,待會兒龍跑完了,他們會叫他到這里見你!
有真微笑點點頭,她乖乖坐在看臺上,看見那輛藍色的車繞著一圈又一圈,有時領(lǐng)先,有時又落后,轟隆隆的引擎聲像馬匹的嘶鳴聲,震得她心慌,想到待會兒就要見到施龍宇,她摸摸頭發(fā),拂順裙擺,深呼吸兩下,打開紙袋看看餅干有沒有變樣……啊,她真笨,等下他一定會渴,竟然沒想到要帶罐飲料給他,真是的。
烈陽照在臉上,她有些暈眩,仍然端正地坐著,終于,車一輛一輛停下,似乎咆完了,可是她還是沒看見施龍宇的身影。她猜想他一定很忙,于是耐心地等著,等待的時間,太陽逐漸隱沒,她偷偷打了呵欠,困了。
等到有人推了推她肩膀,她才驚醒。
“你等到現(xiàn)在?”施龍宇雙臂環(huán)胸站著,兩個月沒見,他笑容淡了,看起來有些陌生。
有真抱著紙袋,抓著斜背背包,趕緊起身,她雙眼晶亮,在看見他的剎那,整個人好感動!皼],等了一下而已!
“唔!笨粗_心的臉,施龍宇無所謂地應了聲,他長腿無情地往前走!坝悬c晚了,你快回家吧,我肚子餓了,要去吃飯!
他就這樣走了?
有真在后頭急急跟著!拔易隽它c東西要給你……”
施龍宇停下腳步,她的鼻尖撞上他的背,痛得眼眶都紅了。
“大小姐!彼麩o視她的糗狀,只是冷冷勾起嘴角。“我沒空陪你玩扮家家酒,你快回家吧,家里的人還在等你!
玩扮家家酒?他在說什么?有真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再遲鈍的她也感覺到彼此有什么不同!拔业饶愕浆F(xiàn)在,你一句話都沒說,就趕我走?”
他毫不猶豫地說:“我又沒叫你等我!焙螞r當初說要分手的是她,現(xiàn)在還來怪他,有沒有搞錯?
有真愣了一下,她受傷地瞅著他說:“我考上學校了!
“是喔,恭喜你!彼^也下回地往外定。
有真呆呆地看著他背影:心碎了一地,難道她的初戀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夭折了?
賽車場內(nèi),又開始有車不停地奔馳,匆快匆慢的引擎聲,悶熱的晚風,一切的畫面看起來是如此混亂。
她沒想過他會這么殘酷,離開的步伐如此迅速,有真邁步追著他,卻怎樣都追下上他的腳步,而她下知道自己跟著他還要說些什么,只是不能忍受看著他的背影離開。跑了一百公尺,她跌倒了,紙袋滾遠,她撲倒在地,樣子很狼狽。
眼淚一顆顆滾了下來,她緩慢地坐起身,風拂過耳邊,安靜地像在呢喃,看臺上什么都沒了,只剩她孤單一個人。
膝蓋滲血了,有真坐著抱著自己的膝蓋,靠在上面無聲的哭了起來,哭些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這是為了什么?她到底是在等些什么?難道全部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嗎?
童有真一直哭、一直哭,月光灑落一地,她傷心到連有人佇足在她身邊都下曉得。
“這就是你要給我的東西嗎?”
有真抬頭,淚眼蒙眬,她懷疑眼前那個溫柔的笑臉,是不是因為她傷心而造成的錯覺。
“都摔碎了,真可惜!笔堄钅闷鹌频舻娘灨扇M嘴里!安贿^還滿好吃的,你做的嗎?”
想想他還是回頭了,敗給有真的傻勁,對她那么冷淡,她還是愿意等他一整天,就算彼此沒有愛好了,他也并不是一個完全沒良心的男人……
而且他也真的喜歡她啊,雖然那種感覺還滿模糊的,但應該不像是彭冠分所說的新鮮感吧?他自己也不確定。
“嗯。”有真賭氣,故意不看他。
“你頭發(fā)長了,變漂亮了,穿裙子很適合你!
他看著她紅通通的鼻頭,和紼紅的臉頰,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被陽光曬紅的,施龍宇真的內(nèi)疚了,她對他這么好,自己卻對她很過分。
有真臉紅了,兩人并肩坐著,雖然沉默,可是氣氛漸漸回溫。
初戀的心很容易破碎,也很容易乎撫。
他把餅干也塞進她嘴里,看著她嗆到,他哈哈笑,有真笑打他,忘了剛才自己為誰而哭。
“謝謝你的餅干,我回送一個東西給你!彼谚匙圈上的銀色十字架拆下來送她,笑著說:“這是我的護身符,送給我的小女朋友!
有真小心翼翼地收在口袋里,小女朋友這幾個宇讓她心花怒放,她不知道在施龍宇心里,“小女朋友”這幾個字跟小朋友只多了一個女字,但其實意義差別下到哪兒去。他又低頭吻了她,她頓時忘了所有的下安。
迷戀也是一種戀,在還沒遇到真愛前,大部分的人都會誤以為那就是真的,更何況是感情開發(fā)得比任何人都慢的有真。
事后想起來,她當時并不知道自己像剛破殼的小鴨,看到任何生物都以為是媽媽,她看不見施龍宇的不定性,也沒有太多懷疑,就這樣一頭栽了下去,以為那就是人們歌頌的愛情。
于是回家的路上,她一路止不住地傻笑著。
愛情真是奇怪的東西,唯有那個人能讓你死也能讓你生,能讓你流淚也能讓你快樂。
手緊緊握著他送的十字架,有真十八歲了,她發(fā)誓要好好守護她的初戀,不論遇到任何風雨,她未來都將為了一個人而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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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有真下了課,會到施龍宇住的地方,為他煮飯洗衣服整理房子,他給了她一把鑰匙方便她進出,施龍宇曾對她說,他很忙,常常沒空陪她,就讓這房間陪著她。
而她總是守著空屋等待著,有時等不到他,她會落寞的回家,回家的路上,又開始想著他。
有人說,愛情是一種甜蜜的折磨,用千百種的痛苦才換來一種快樂,可是,她卻愿意只為一種快樂去承受千百種的痛苦。有真不知道這是否就是愛了,可是如此朝思暮想著一個人,不是喜歡是什么?為了成就自己的愛情,她偷偷摸摸,常常翹課找借口去見施龍宇。她恨不得分分秒秒都和他在一起,可是他總是常見下到人影,陪伴她的只有無人空屋和冰冷的眼淚。
這天有真晚上十點回家,一開門,爸媽坐在沙發(fā)上等她。
她看見了心愛的音樂盒放在客廳的大理石茶幾上,所有的尷尬難堪再次涌上心頭,她想起她寫了一半的情書,也曾這樣大剌刺地躺在上面。
“有真,你過來!蓖蓺v跟她招手。
有真定了過去,看到了十字架鑰匙圈也跟著放在旁邊,像為她默哀一樣,她脹紅了臉,說不出半句話,怒火在胸腔中翻滾。
童成歷開始炮轟!澳隳敲赐砘貋砣ツ牧?不要跟我說你在做報告,我打電話問了你所有同學,沒人知道你到底去哪!”他把學生通訊錄砸在桌上,力道之大把林麗英嚇到幾乎跳起來。
有真直挺挺站著,她瞪著自己的父母,討厭自己的隱私被攤在日光燈下,她說什么都是狡辯,她做什么都不對。
討厭老是要這樣被當犯人審問,更討厭每次去找施龍宇他總是沒空,傷心之余回來還要被炮轟,蠟燭這樣兩頭燒,她得到什么?
偷偷摸摸,老是撒謊,也只是不想讓他們傷心,求的是希望事情單純一點,她又做錯了什么?她一直乖乖地聽話,最后換來的是什么?
“有真,你給我說話啊!”林麗英歇斯底里起來!澳阒览鲜沁@樣,讓我們有多擔心嗎?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很過分嗎?我問你同學,還有人說看過一個小混混把你載走,是不是真的引”
有真眼神冰冷,胸口沸騰,情緒瀕臨爆發(fā)的邊緣,只要稍稍再加壓一下,繃緊的箭就會往前飛射。
她不曾叛逆,她一直很聽話,怕爸媽生氣,怕他們吵架,怕自己做不好乖孩子,他們就會離婚,她這樣替他們著想,他們有替她著想過嗎?
“童有真,你再給我當啞巴試看看!”童成歷氣翻了,大乎一揮,音樂盒和十字架全重摔到地上,砰的一聲,有真身體震了一下,心里有一部分被硬生生扯開。
“我喜歡他!”有真被逼急了,她用盡力氣喊,像要把喉嚨喊破,像個瘋子一樣。“我就是喜歡他!”
童成歷沖過來摑她耳光,左右開弓,有真咬著牙沒閃沒躲,只是冷冷地看著父母。林麗英駭?shù)剑蒙眢w護著女兒。
“你們只顧你們自己,根本沒想過我快不快樂,我討厭你們,我不想跟你們住在一起了……”有真自言自語,她眼眶紅了,但沒流淚,只是把音樂盒的殘骸撿起來,發(fā)現(xiàn)娃娃的頭摔斷了,她有說不出的心痛。
把音樂盒和十字架放進斜背包里,她起身,拉開大門,立刻頭也不回地跑走,好像有誰在后面追趕一樣,沒命地一直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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攔了計程車,有真要司機開快一點,又故意繞了路,她不時往后看,很怕家里的車就追在后頭,一個鐘頭后,到了施龍宇住的小套房,她下車,用鑰匙開門,再飛快上鎖。
施龍宇還沒回家,她坐在小沙發(fā)里,顫抖著不停流淚。
抓來電話,她打給關(guān)子穎,子穎的媽媽說她還沒回家,有真說了謝謝掛上電話。
她抱著身體,把頭埋進膝蓋,流下的淚把牛仔褲沾濕了一片,然后她想起了一組號碼,不假思索地拿起電話撥出去。
“喂!表懥艘粫䞍航油,是低沉的男聲。
有真就這樣貼著話筒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她擦掉眼淚,裝出開朗的聲音。“喂,我是有真。”
“我知道。”
聽到她的聲音,彭冠分訝異,甚至有點受寵若驚的感動,他必須刻意壓抑,才能勉強維持表面的平靜!斑沒恭喜你考上第一志愿,大學生活過得還習慣嗎?”
“還可以,只是要交一堆報告,真是的,一點都不輕松嘛!庇姓婷銖娸p松笑著說。
“如果有哪里不會,可以問我!彼舾械匕l(fā)現(xiàn)她聲音有些不同,像哭過一樣,于是他故意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我以為只有在清晨才接得到你的電話,其實每次掛了你的電話后,我就睡不著了,干脆爬起來去晨跑!
有真破涕為笑!罢娴?對不起啦!
聽見她笑了,他也跟著低低地笑了!坝袝r我還真的等起電話,希望你可以當鬧鐘把我吵醒,只可惜,你也只打過那么兩次!
“你真的有等我電話?騙人的吧?”有真笑問。
“我真的有。”驚覺語氣似乎過于較真,他頓了頓,想轉(zhuǎn)移話題,卻突然不知該說些什么。
有真拿著話筒,有那一秒,她感到臉頰燥熱,就像每一次,她望著他修長手指拿著筆在筆記本上寫字的專注模樣,或是他靠在書桌旁若有所思的時候,總會讓她有幾秒出神。
其實,她是有喜歡過彭冠分的吧?每次碰到彭冠分的感覺,甚至比起和施龍宇獨處還要強烈。要不是自覺比不上子穎,她也不會那么快對他死心,把他當朋友,甚至當崇拜的對象。只是怎么會在這么脆弱的時候,就立刻想到要打電話給他?
“……我記得有一次你傳紙條給我,那天我才發(fā)現(xiàn),用文字代替說話的感覺真的很好,當時的一切我都清楚記得……”
明知道自己已經(jīng)說得有些露骨,他卻無法停止,直覺這時候就該說這些話!拔也恢滥悻F(xiàn)在怎么了,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如果你想說,我會聽你說,說出來心里會好過一點,如果說不出來,可以用寫的,我也喜歡你用寫的。”
有真哽咽了,從來不曾有人用這么溫柔的口氣關(guān)心過她。
她一心想維持初戀的美好,卻總是嘗到苦澀。有時她不免也懷疑自己的堅持,像她今晚這樣對待自己的爸媽是對的嗎?這么晚了,施龍宇還沒回家,他到哪兒去了?她對自己的男友一無所知,像一個人在苦戀,但如果他沒辦法像她對他那樣在乎她,又何必給她這把鑰匙?
彭冠分貼著話筒,靜靜地等待著,他等著她對他說些什么,如果她說她寂寞,他愿意聽她說一整晚的話,如果她說需要他,他會立刻去看她,如果她想哭,他愿意借出肩膀,只要她愿意,只要她開口。
她沉默,他著急:她感動,他不知情,兩個人守著無聲的電話線,卻沒任何一方想掛。
有真好幾次真的想對他傾訴,可是她下知道要怎么開口,胸口像壓迫著什么,淚不停流,她好下容易才擠出一句話!
“……我想用寫的,但我這里沒紙筆,而且你也不在我身旁。”她需要他,說出這句話,她震驚得發(fā)現(xiàn)自己需要彭冠分,而不是自己的男友。
“那么就用說的吧,哪怕再困難,說出口就沒事了,不用怕說心事會不好意嗯,我不會笑你!彼娴南肭秩胨膬(nèi)心,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
“……還是不用了,”有真想了好久,擦干眼淚,悶悶地回答!爸x謝!
待在男友家里還打電話給另一個人,已經(jīng)有些過分了,不能再這樣下去,這么難過的時候,她的心會失控,而且也容易會錯意。
她說了再見,還沒聽見彭冠分的回應,就匆匆掛上了電話。
窩在小沙發(fā)上,看著時鐘指著十二點,施龍宇還沒回家。
她恍恍惚惚地咬著手指頭,爸媽現(xiàn)在會在外頭找她嗎?雖然罪惡感深重,但她不想再回去了。
當她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大床上睡覺。
她赤腳定到小客廳,看見施龍宇睡在客廳沙發(fā)上,長腿掉了一半在外頭,薄被也掉了一半,他身上有酒氣,像孩子般沉睡著,那樣子很可愛。她幫他蓋好棉被,將他前額掉下的頭發(fā)撥開,她蹲在一旁,定定地看著他俊朗的眉目、連熟睡都微揚的嘴角。這嘴曾吻過她,可是除了剛認識那時之外就再也沒說過喜歡她了。
當他看見她睡在他家客廳,他開心嗎?如果他開心,那她的犧牲就值得了。當他抱她到床上去睡時,他是什么樣的心情?他醒了之后,知道她離家是為了他,他會高興嗎?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呢?是因為真的喜歡她嗎?
有真低泣,還不懂得要在感情里計較,卻開始學會懷疑,她是感情生手,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不用說生氣,她連小小的抱怨都不會,只能看著他的睡臉,不敢哭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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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有真翹了早上的課,熬了稀飯,開了幾個罐頭裝在小碟子里,等他醒來。
施龍宇醒來時,稀飯剛好涼了,她幫他盛了一碗,也替自己盛了一碗,默默地吃著,等著他的反應。
他沒抬頭,只是邊吃邊說:“你哭了一整晚嗎?眼睛都腫起來了!弊蛞购团笥褌兛駳g,他還有些宿醉,頭暈暈的實在提不起勁對有真表示關(guān)心。
“嗯。”有真云淡風輕地說:“我跟爸媽吵架跑出來了!
施龍宇隨便喔了一聲!案擅闯臣埽俊
“因為我爸把音……”有真匆地住嘴,然后改口!鞍涯闼臀业氖罴芩ぴ诘厣!蓖尥薜念^摔斷了,她不敢講,怕他生氣。
施龍宇撫額搖頭,笑了!斑@一點小事就讓你離家出走了?”
“我以后可以住這里嗎?”有真期期艾艾地問。
明明兩個人是男女朋友,可是不知為何她不敢開口,很伯會聽到他說出拒絕的話或有半點為難的意嗯。
果然,施龍宇不笑了,他冷漠,低頭吃飯,過了一會兒他抬頭說:“回家吧,大小姐,我養(yǎng)不起你。”
有真怔怔地望著他,看著他無情的雙眼里帶著戲譫,她心碎,又同時感到惱怒。
她氣憤傷心,眼淚在眼睛里轉(zhuǎn),他無動于衷,繼續(xù)吃稀飯。
她很想把那鍋稀飯潑在他頭上,可是她什么也沒做,只是站起身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
要走出門前,她又折返,氣得發(fā)抖,成串的眼淚下停往下掉——
“你明知道我不想帶給你麻煩,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你為什么要這么傷害我?為什么?”
施龍宇抬頭,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有真又喊:“你如果不喜歡我,跟我說,我會走,我不會纏著你,你放心!”
見他依然故我,有真止住眼淚,她顫抖著,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更驚覺自己的愚蠢,事到如今,竟為這種人傷心。
從前的快樂難道是假的?怎么快樂走了之后,就好像不曾出現(xiàn)過?
她急急往外定,在要不樓梯之前,一個力量將她拉了回來。
他拉著她的手腕,不說一句把她拖回屋里,一進門就把她壓在墻上熱烈吻她,有真抗拒,但推不開他,在他的霸道下她不得不投降,但仍淚流不止。
施龍宇吻完,把頭靠在她的胸口,聽見他輕輕地說:“對不起!
“為什么要說對不起?”驚覺他的脆弱,有真沒辦法再對他生氣了。
他緊緊地擁抱她,在她額上親了一下。
“我喜歡你!彼币曋碾p眼,說了此時應該要說的話!拔以脒^要放棄你,但是我做下到,我一直試著對你壞一點,好讓你離開,可是你卻都沒有放棄我,我知道,這世上只有你會待在我身旁,水遠不離開。我一直都對你下夠好,對不起!
這些話他下只對有真說過,但是他明白有真比那些女孩好太多了,她個性單純善良,也是真的對他好,他并不想辜負這么好的女孩。最重要的是,每當想起彭冠分的警告,他就怎樣都無法選擇漠視。他的誠懇讓有真破涕為笑,原諒了他!皼]關(guān)系的,以后對我好一點就好了!
“沒有以后了!
他抬頭,她的輕易原諒讓他愧疚了!拔壹尤胲囮牐罱シ▏荣,那里的環(huán)境和機會都比國內(nèi)好,我這幾年工作辛苦存了點錢,想要去那里見見世面,如果還不錯,就找個工作,在那里待下來,短時間我不會再回來了。這也是為什么我要你回家。我照顧不了你!
有真又哭了,今天是她十八年來淚流最多的日子。她泣不成聲,聽著他說——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不在的時候,如果遇到喜歡的人,也可以考慮跟他在一起,我不想把你綁著,我要你幸福!
“你有想過我該怎么辦嗎?你走了我該怎么辦?”她哭著打他胸口!澳闾运搅!”
“我沒辦法!彼囊庖褯Q,不可能為了任何人改變。“賽車是我一輩子的夢想!
“那你走吧!庇姓娼^望地說:“但我不會再戀愛了,不會了!
她毫無生氣的眼神,讓施龍宇真的心疼了,前途茫茫,他抱緊她,像找到燈塔,縱使稱不上愛,但他依賴著她的體溫,從小無依無靠,是有真讓他感到自己真正被需要,尤其是在要離開臺灣前夕,他真的很無助。
無助的施龍宇很想自私地要她等他,可是又下想傷害那么好的女人,于是他低聲說——
“那么,你等我,七年后我們再見面,你二十五歲,我二十八歲,如果那時你對我還有感覺,我也有成就了,我們就結(jié)婚!苯o彼此一個轉(zhuǎn)圜的空間,讓她冷靜一下,這樣也好,再說,應該沒有女人會傻到這種地步吧?
以為是為她好,施龍宇卻不曉得自己正殘忍地對有真套下一個無形的枷鎖,就因為他沒有徹底地用心了解有真,才會說這種話。
“我會等你,一定會等你!毕衩魈炀褪鞘澜缒┤找粯,有真也緊緊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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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龍宇離開后,有真更寡言了,甚至還變得有些孤僻。
大學生的生活很燦爛,可是她的生活很陰暗,自從施龍宇離開后,她活動的范圍縮得更狹隘,只剩下教室和自己的房間。
離家出走一個晚上后,她回家了,從此像個沒有靈魂的空殼,對什么事都麻木,任憑她的父母再怎么逼問打罵、軟硬兼施,就是得不到她開口說半句話或是一丁點的反應,再也打不開她的心房,施龍宇走了以后,她一部分的時間跟著停止了。
唯一改變的是,有真和彭冠分走得比從前更近了些。連系他們之間的是施龍宇在國外的消息,他會藉著彭冠分問候有真,有真也會向彭冠分打探施龍宇的消息,剛開始聯(lián)絡(luò)還算頻繁,可是漸漸地,等施龍宇適應了當?shù)氐纳詈,一通電話變得要等上一個月,一封信要等個三個月。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分分秒秒度日如年。有真心如止水,專心地等待著,雖然她偶爾也會感到疲憊。
這時,她就會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聽著轉(zhuǎn)動的音樂盒,回想起和施龍宇的點點滴滴,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堅定自己的信念。
聯(lián)考完了,雖然已沒有請家教的理由,彭冠分還是常藉著關(guān)心有真的課業(yè)跑去童家,童家父母也默許彭冠分介入他們的生活,除了相信彭冠分的人格外,另一個原因是他們對有真早就無計可施,彼此的親情似乎在某一天,跟著音樂盒一起摔碎到無法彌補的地步。
關(guān)子穎雖然是有真唯一可以訴苦的對象,但由于她的大學生活太熱鬧,有真常常三天兩頭找不到她的人影。
久而久之,她愈來愈封閉,整個人悵然若失,有真悶得發(fā)慌,她覺得自己生病了,無可救藥的不知名的病,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像一朵還沒盛開就凋零的花。
有真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把從前沒看過的書,一本一本翻開來看,每天每天,從日落到深夜,翻開頁面的纖指愈來愈蒼白。有真這只鳥兒早巳放棄飛翔的能力,寧愿待在地表等待,可是她再也快樂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