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叫你幫著她一點!彼ブ`墨的手臂,沉聲道:“我是少爺,看她不順眼的人,自然不會在我眼前作怪,可私底下就難說了。你是我房里的大丫鬟,你若肯幫她,她才有好日子過!
靈墨聞言不禁奇異地盯著他,好像完全不認得他了。
難道少爺對淮雪是真心的?
那少爺之前不愿返家,是為了保護淮雪嗎?
她低頭玩繞著一撮頭發,心情登時有些復雜煩亂,又有些沉悶難受。
“我幫她,不如您自個兒幫她。如果少爺一直和她恩恩愛愛的,盡早讓她懷孕,生下男丁,以后她在家中的地位自然穩固。我只是個丫鬟,能幫什么?頂多趕走一些多舌的下人,少讓她為那些無謂的閑話心煩罷了!
那就是答應了?他聞言不禁咧開笑臉,捏著她的臉頰,柔聲道:“還是你最聰明,最得我心了!
要真得你的心,就不會只是個丫鬟了。
靈墨橫著眼,默默在心里咕噥著,不甚情愿,又無計可施。
哼,真便宜了那個村姑。
。
“爹、娘,這是淮雪!
書仲綺吊兒郎當的摟著蘇淮雪,語帶輕佻,仍是一副玩世不恭模樣,分明有意挑釁書家兩老的脾氣與耐性。
書老爺見他這副模樣,氣得別開頭,瞧也懶得多瞧他一眼。
書夫人瞪著兒子,又看看丈夫,忍不住急道:“就算是夫妻,現在這里大庭廣眾的,如此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幸好她一早接到他們即將返家的消息,便仗著正室夫人的威勢,把其他姨太太及不相干的人都轟出大廳了,不然他這副不莊重的樣子傳了出去,又是一堆閑言閑語。
書仲綺咧嘴一笑,正要開口辯駁,蘇淮雪卻掙開他的懷抱,垂頭斂目,乖乖的往旁邊站了幾步。
他登時呆住,怔怔瞧著她,不再嘻皮笑臉。
書家兩老見他倆這般一來一往,不禁意味深長的對看一眼。這世上居然還有女人不買他們兒子的帳?那可真是稀奇了。
書夫人仔細打量著蘇淮雪單薄、嬌小的身形,實在稱不上喜歡。但她是仲綺心儀之人,光憑這一點,已足夠叫人對她另眼相看。
“孩子,你家中還有什么人,如何和仲綺結成姻緣呢?”
她乖巧的低頭回道:“淮雪姓蘇,家住秦淮河畔,父母都過世了,只有一個年邁的爺爺。幸得少爺援助,現在安頓在遠房親戚家里。淮雪和少爺,自然是在秦淮河畔認識的!
“父母過世了,你連兄弟、叔伯、家族長輩也沒有嗎?”
蘇淮雪搖搖頭,靜默不語。
書夫人難掩失望,也跟著低嘆一聲。
此女容貌娟秀,又楚楚可憐,身世孤苦。而仲綺浪漫灑脫,行到江南,正好遇上了她,從此因憐生愛,出手援助,并娶了她,一點也不奇怪,只是這樣寒微的女子,如何配得上仲綺?
書老爺則寒著臉,冷哼一聲,側頭對書夫人道:“夠啦,總算是個清白女子,乖乖順順的,還求什么?總比他以前往來的風塵女子強!橫豎老婆是他自個兒選的,合不合、配不配,都是他的事。你生的混小子,眼里早就沒爹沒娘了,你理會他作啥?”
書夫人聞言又嘆了一聲。
她這兒子也真是的,洛鳳屏有什么不好?家世相當,容貌端正,教養良好,和仲綺并肩站在一塊兒,就好像一對璧人似的?伤麉s不要鳳屏這樣的才女,反而寧愿和村姑成親,兒子長得越大,真是越難理解了。
書仲綺不耐煩地冷睇著兩老,“都問完了?我們可以回房休息了嗎?”
兩老又對看一眼,書夫人攢著眉,道:“淮雪去休息吧,仲綺先留一會兒,我還有事要說。”
書仲綺深吸口氣,便轉頭往站在門口的靈墨看去。
靈墨意會的點頭,立即上前對蘇淮雪說:“少夫人,我帶您回房!
直待她告退,步出大廳,書夫人才睇著自己的兒子,憂心忡忡地問:“你真的要跟她廝守終身嗎?那樣的姑娘……她哪一點強過鳳屏?”
書仲綺聞言露出諷刺的訕笑。“娘親說笑了,應該是鳳屏哪一點強過她才對,當然啦,除了身高之外!
書夫人不禁怒斥,“你說什么傻話?!鳳屏可是家世顯赫的才女。”
“才女?是蠻女吧?”他哈哈大笑,取笑那個姓洛的女人,他從來不會嘴軟,“光是她那副臭脾氣,淮雪就不知強過她幾百倍。若真叫我娶了那個潑婦,家里以后還有太平嗎?”
書老爺聞言氣得拍桌大罵,“住口,你愛娶什么樣的女人,那是你的事,但鳳屏的名譽豈容你隨口污蔑?”
“算我沒說,我收回!睍倬_冷笑一聲,搖著折扇,自行踱到椅子前,大搖大擺的坐下,又道:“我的性子爹娘不是不知道,生性風流,不受管束,洛鳳屏偏偏也是心高氣傲之人,我不可能屈就她過日子!
書夫人皺眉嘆氣。這些她不是不知道,只不過她一直以為他們從小斗到大,都是鬧著玩兒的。鳳屏雖然驕縱,但對仲綺一直懷抱情愫,只要仲綺肯讓著她些,兩人便是一對神仙眷侶。
“好,就算如此,京城里就沒有好姑娘嗎?何必非娶這種身家的女子?”
他不悅的揚起墨眉,抬眼反問:“她怎么不是好姑娘?她的身家又如何?在我眼里,淮雪已經好到不能再好,再說她家世清白,也無可非議!
“以她的身份,你盡可以收她做妾,可是成親——”
他一揮折扇,阻斷了娘親想說的話,“爹、娘,我娶她之時,她家中尚有祖父,我可是聘過媒、下過禮,在場也有人見證的,不信改天你找范含征問問。她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你要我貶她為妾,是不是有騙婚、始亂終棄之嫌?咱們家世代翰林,門風清正,難道能做出這種下流卑鄙、有辱門風之事?”
書老爺一聽頓時氣得跳腳,忍不住對著書夫人罵道:“聽聽,你把他寵成什么德行?”
“唉!”書夫人苦著一張臉,嘆息、嘆息、再嘆息。除了感嘆、感慨,她還能做什么?
書老爺冷冷地瞅著他!澳隳情T妻子,我對她……無話可說,你回頭叫她盡量待在自己房里,不要隨意走動,我不想再看到你們!蹦┝,還不忘補上一句,“這種媳婦,真是難登大雅之堂!
書仲綺心頭惱怒,立即拉下俊臉,頭也不回的踏出廳門。
看兒子仿彿不把自己的話當一回事,書老爺指著他的背影,氣得吹胡子瞪眼,對書夫人吼道:“你看他,你看看你的好兒子!”
書仲綺聽而不聞,腳步匆忙,逕自往自己居住的園子奔去。
*
書家園林比山月漁雪閣占地更廣,更加極盡工巧之能事,害他一路曲曲折折,彎來繞去的,煩不勝煩。
沒想到趕到一半,書季綾囂張的聲音便遠遠傳來。
“我還以為‘聞名天下’的蘇淮雪是什么樣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呢,沒想到長得這么矮,瘦得像饑民似的,一陣風就吹走了吧?喂,你識不識字?住秦淮河畔?以前是在漁市賣漁貨的嗎?”
蘇淮雪聞言身子一僵,低著頭,不敢回嘴。
“四小姐說笑了!膘`墨只得苦哈哈地陪著笑臉,為她解圍,“少爺吩咐,少夫人一路上舟車勞頓,已經累壞了,我們正要回房休息,改天再敘。”
“急什么,我聽說鄉下人耐操耐勞,說一會兒話,應該累不死人吧?”書季綾忙著上下打量她,怎舍得就這么放她走。
“你說什么呢?她可是你二嫂!甭屮P屏拉著她的袖子,皺眉道。
“呸,我房里的丫鬟都比她強,她憑什么當我二嫂?”她不以為然地瞪著蘇淮雪。一臉土氣,越瞧越不順眼!
“既然你二哥喜歡她,她自然有她的長處了。”
“說到長處……那倒不是沒有,就是裝可憐嘛,哦?”她對蘇淮雪假笑一番,又轉頭瞅著洛鳳屏,笑道:“她八成是我二哥娶的幌子,專門拿來治你的啦,你怎么說?要認輸嗎?”
洛鳳屏側頭不語,覺得拿她跟眼前這名村姑比擬,簡直是污辱了她。
“你們在說什么?”
書仲綺匆匆踩過小徑,越過書季綾和洛鳳屏,直到蘇淮雪跟前才停下腳步,胸口微微起伏著。
她抬頭看著他,表情既不生氣,也不委屈,反而有種置身事外的漠然。
他不禁微微一怔,狠瞪了靈墨一眼。不是叫你照顧她嗎?
靈墨只得陪著笑,眼神很無奈。四小姐可不是下人,我能怎么辦?
“二哥,你這娘子像啞巴似的,怎么都不說話呀?我們逗她說了好久,她都不開口!睍揪c見他來了,立即漾開笑容。
書仲綺沒好氣地瞪她一眼!笆裁唇凶觥氵@娘子’?她可是你二嫂,誰準你這般沒大沒小了?”
她吐吐舌頭,不依的耍賴道:“我沒大沒小?還不是跟你學的!
他聞言冷笑,“那好,你要是不會叫人,就連我也別叫了!
“你!”書季綾臉色一變,不禁動氣,“我可是你妹妹,你居然幫她?!你們才成親多久?她算什么?”
一來就眼巴巴的站在她旁邊,生怕人家吃了他娘子似的,要不是他是二哥,她早就翻臉了。
“哈!”書仲綺仰頭一笑,毫不客氣地譏諷,“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幫她,難道學你那樣不三不四,幫著姓洛的外人?”
她聞言俏臉漲紅,忍不住猜想,自己幫鳳屏混到他房里的事,難道被二哥發現了?他不會把她們的丑事張揚開來吧?
書季綾惴惴不安地側頭往好友臉上瞧去,只見鳳屏雙頰潮紅,臉色比自己還難看。她會難堪也是當然的,脫衣服的人是她,眼下最見不得有人提起這事,尤其是二哥。
“季綾,我們走。”
“鳳屏?”她咬著唇,歉然的望著好友。
“我需要跟這個粗鄙的鄉下女人爭丈夫嗎?”洛鳳屏高傲地仰起下頷,瞪視著書仲綺,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和這個目不識丁的村姑,如何恩愛一輩子!”
她拉著書季綾甩頭就走。書仲綺瞪著她們離去的背影,不禁暗啐,“潑婦!
“爺,我先去整理房間!毖劭唇酉聛頉]自己的事了,靈墨適時的告退。
待她走開,書仲綺才拉著蘇淮雪的手,柔聲道:“你別在意她們說的話,季綾她們還小,說話一向沒有分寸!
可她卻沒有想像中的沮喪反應,望著他,忽然嫣然一笑。這一笑,面容登時散發出光彩,好像芙蓉花兒乍然綻放,令他不禁看癡了。
她抬起袖子,踮起腳尖,抹著他的額頭。
“你怎么一身汗?”她柔聲笑問。
書仲綺目不轉睛地凝視她的笑顏。他一路追著她,當然趕得出汗了。
一身汗就一身汗,有這么好笑嗎?
瞧她笑得像陣春風,他忍不住伸手摟住她,心頭漾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
“你不生氣嗎?”
“嗯?”
“季綾她們……”
蘇淮雪搖搖頭。她早有準備,怎么會生氣?
就算受氣,那也是她本來就應該承受的,自己是什么身份,她清楚得很。
反而是他,其實根本不需要這么緊張她的,可卻一直記掛著她,這份心意已經讓她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