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寒涼,吹落一地繽紛,蘇淮雪獨自坐在園子里的石階上,雙手朝上闔攏,捧滿一手桂花,肩頭發梢,也沾染了些許桂花香氣。
滿園秋光,琥珀金黃,她卻見如不見,滿心只容得下一道頎長俊美的身影。
那天他不曉得為了什么生氣,才回來,又立刻走了,害她失眠了幾天,總猜不著他的心意,一靜下來,腦子里就浮現他的身影。
她好像……愛上他了。
慘白著臉,蘇淮雪顫巍巍地深吸了口氣。
自己怎么能愛他?她愛上他,簡直是對他的背叛。
她只是他買來充數的妻子,其他什么都不是,他已經對自己這么……和善,供她華衣美食,讓她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刺繡、讀書、種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這還不夠好嗎?
她不能愛上他!不能再有別的奢求了。
蘇淮雪低頭默禱,只盼他得償所愿,自由自在,快活逍遙一輩子。
“不是受風寒嗎?怎么坐在這里?”
忽然聽見書仲綺的聲音,她倉皇抬頭,就見他站在眼前,眉宇間透著一絲不悅。
她不禁緊張了起來,僵硬地回道:“我已經好了!
“好了?”他偏頭打量著她。臉色蒼白,身子比以往還要清瘦許多,這也叫好了?
秋末時分,園子里的風雖然不大,畢竟帶著濕氣與涼意,吹久了只怕頭疼。
他拉起她的手,以命令的口吻說:“跟我回房間去!
“不要,我睡了很多天,想在外頭多坐一會兒!彼泵Π咽殖榛貋,藏到斗篷里,低聲道:“你先回房吧!”
書仲綺苦惱地睨她一眼,只得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把她攬在懷里,為她貢獻幾許暖意。
她不自在的在他懷里動了動,又惱又甜蜜。
她就是不想再享受他的溫情,以免日后傷心,可偏偏他就喜歡這樣招惹自己,又不容抵抗,她若掙扎,他便越開心,越要逗她。
“你怎么回來了?”她盡可能冷淡地問起。
書仲綺淡笑!跋牖貋砭突貋,沒什么理由。”
她點頭不語。是啊,這是他的家,當然想回來就回來,是她糊涂了。
書仲綺側頭靠在她肩膀上,呼吸她身上的氣味,沉醉而滿足。
他好想她。
昨晚,泠菁在他懷里哭了。她對他動了真情,又察覺他魂不守舍,便忍不住傷心的哭了。
他對她萬分憐惜,又深感抱歉,其實他根本無意招惹她的,只是欣賞她的歌藝,嘴巴又哄慣了女人,不小心就……
泠菁在他懷里哭得楚楚可憐,他一邊哄她,一邊卻又忍不住想著淮雪。
此時此刻,她正在做什么呢?她會想念自己嗎?
她對自己,可有泠菁這樣纏綿的情意?
一夕之間,香坡苑里的輕歌曼舞忽然對他一點吸引力也沒有了,泠菁對他的真情真意,他亦無福消受,待在那兒,再也感受不到往日的逍遙與快活。
他想念淮雪,想念和她待在書房里,一塊兒刺繡,一塊兒畫畫的那些靜謐溫馨的午后。
所以,他就回來了。
可淮雪卻一直對他冷冷淡淡的,不知道良家婦女都這樣,還是只有她這樣?
他暗自苦笑。她向來拘謹又矜持,當然不能要求她和煙花女子一樣熱情,只是她的態度這般淡漠,他又怎好意思對她傾吐思念?
“少爺,你回來了……”
靈墨緩步走來,許久不見他倆親匿地摟在一起,這時見了,不禁笑靨如花。
蘇淮雪被她瞧得臉上一紅,便急著想掙開書仲綺的懷抱,可他哪肯放手,她掙扎了幾次不成功,臉上的紅暈便越來越深。
看她神色極不自然,靈墨總算好心的轉向書仲綺,說起正事。
“少爺,大少爺管轄的縣內發生一宗兇案,疑犯是個當權子弟,案子還沒開審呢,就聽說有人要對大少爺不利。老爺怕大少爺危險,所以想請劍山趕赴洪州,隨身保護大少爺的安全!焙銊ι绞菚倬_的人,因此她奉書老爺之命前來請示。
他點頭道:“去吧!”
“是!彼郧傻貞,就要去轉達。
“劍山這一去,要去很久嗎?”蘇淮雪突然抬頭問起,“他什么時候回來?”
她這一開口,另外兩人都嚇了一跳。
靈墨皺眉回道:“這……我也不曉得,也許幾個月,也許大半年,總得等案子了結,或者確定大少爺安全無虞才能回來吧!”
“是嗎?”她靜了一會兒,仿彿陷入沉思。
書仲綺瞪著她,不禁疑惑了起來。前不久她還稱他“恒大哥”的,怎么短短數天,就已經改口叫他“劍山”了?
而且她干嘛關心這個?劍山幾時回來,和她有什么關系?
蘇淮雪又問:“我可以幫他整理園子里的花草嗎?”
“?”靈墨又怔忡半晌,才回道:“劍山不在,自然有其他下人來照顧!
“給下人照顧,那有什么意思?”她仰頭對著靈墨微笑,“劍山已經教過我不少了,他不在,我可以代他照顧嗎?”
“這,我……我要先問問他。”
靈墨暗自瞥了少爺一眼,只見他玉面鐵青,烏云罩頂,臉色真不是普通的難看。老天爺,少夫人怎么搞的呀!
蘇淮雪還不知死活,欣然點頭道:“也好,我經驗不多,也許一不小心,失手種死了幾盆也不一定,還是我待會兒自己去問他好了。至于他珍愛的品種,就讓下人照顧比較妥當!
是呀,是呀!靈墨沒好氣地胡亂點著頭。這下子又有好戲看了。
。
隔天一早,蘇淮雪果然就待在園子里揀花蒔草,整個上午都不出花園一步。
書仲綺獨自待在書房里看書,看著看著,總忍不住往窗外看去。
看見她身邊放著剪刀、鏟子,坐在石椅上,對著一株云松呆看了好半晌,動也不動一下。
只不過是一株小樹,值得她這么費神嗎?
他懊惱地收回目光,努力把視線集中在書冊上。
不一會兒,又煩躁起來,抬眼瞪著空蕩蕩的繡架,生氣的把腳抬上去擱著。
這該死、礙眼的東西,她要是不繡了,怎么不干脆叫人把繡架丟掉,省得占空間又積灰塵。
“少爺?”靈墨端著茶進來,驚訝的看著他,“您把腳擱在繡架上做什么?”
“我喜歡拿它擱腳,不行嗎?”書仲綺怒道。
她小心翼翼的陪笑,“可是我要把它搬走了!
他聞言一愣,立即拉長了臉,沉聲問:“搬去哪兒?”
“四小姐說她要繡一件小衣服,送給三小姐的女兒當滿月禮。少夫人說她的繡架好用,四小姐就跟她要了!
他嗤之以鼻,還忍不住訕笑。“笑死人了,季綾繡的東西能看嗎?直接叫淮雪繡給她拿去做人情就好了,什么小衣服、小帽子的,淮雪不用三天就繡好了吧?”
靈墨小聲咕噥著,“四小姐說,她要親手繡,才顯得出她一番心意!
“她沒錢買繡架嗎?不準搬!”他咆哮完畢,便寒著臉低頭看書。
“是!
靈墨長長吐了口氣,便把茶盤擱下,退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