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琥珀水眸倏地瞠大,顧不得疼,印心迅速撐著冰冷的灰墻,勉強的自雪地上站起,慌亂的四處尋找自己的“衣食父母”。
她的衣裳、盤纏都在包袱里頭,連那熱呼呼、還沒來得及嘗過的玉米甜餅也在里頭,要是包袱丟了,她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這恐怖的事實,簡直嚇壞了印心,淚花在眼眶里打轉,眼看就要落下,一旁的暗巷里,卻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循著聲音望去,只見一抹人影忽然自胡同里飛了出來,高大的身影,轟的一聲撞上了石墻,石墻禁不起這一撞,不少灰石碎片迸飛四射,其中一塊,還飛到她的腳邊。
看著那頹然跌坐在墻腳的胡人,印心雖然急著找包袱,可又擔心對方的安危,就在她考慮著該不該上前幫忙時,胡同里卻忽然走出兩名漢族裝扮的男子。
兩人側身而立,讓她無法看清面貌,只是兩人身形高大壯碩,與當地胡人相比,竟是一點也不遜色。
眼看苗頭不對,她立即躲到墻角的雜物后,只敢探出一顆小頭顱,偷偷摸摸的察看暗巷里的動靜。
“小子,我勸你最好快把東西交出來,否則休怪我再補你一拳。”其中,身穿褐色棉襖的男子忽然握起拳頭,凸出的指節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聽起來怪嚇人的。
“什、什么東西?”胡人裝傻,手臂卻隱隱收攏,可仔細一瞧,就能發現他指縫間露出一截紅布。
印心愈看那塊紅布,愈是眼熟,卻沒膽出聲打斷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想裝傻?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焙忠履凶雍咝,那如巨石般大的拳頭,竟無預警的往前揮去,誰知卻被一旁黑袍男子擋下。
“將軍?”褐衣男子不滿的嚷叫起來。
黑袍男子——也就是東方狩天,只是搖頭。
“交出包袱,就饒過你!彼仡^冷望地上的胡人,壯碩的身影不過才往前一步,岳峙淵渟的氣勢便讓胡人嚇白了臉。
“那、那怎么可以?這……這是小民的包袱,您怎么——”
“還是,你想要回到邊疆繼續勞役?”
這下,那名胡人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就連忙將懷里的包袱往雪地上扔。
桃紅色的包袱,即使被人揣得縐巴巴的,還沾了不少白雪,可印心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正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啊,我的包袱!”她又驚又喜的跑到暗巷里,正想蹲身撿起包袱,卻忽然感到一股窒悶的壓迫感,自前頭壓了過來。
她怯怯抬頭,正巧對上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黑眸,在黑眸的注視下,她竟動彈不得,只能愣愣的凝望著他。
風雪之中,黑袍男子的五官深刻,嚴酷得令人膽寒,一頭比女人還要漆黑的黑發,以皮繩束纏,即便是寬大的黑袍,也遮掩不住他巨大身軀內那股蠻橫的力量。
他,有一種殺戮的味道,即便他只是靜靜站著。
喜悅的笑靨,瞬間消失在粉潤的紅唇邊,她舔了舔紅唇,不自覺的緊張了起來。
“那個……”她瞧了眼包袱,又瞧了眼他,蔥白十指絞啊絞的,就是不敢貿然伸手!笆俏业!彼÷暤。
東方狩天不語,只是沉默的看著她。
少了斗篷的遮覆,細致的小臉老早就被凍出兩抹瑰紅,長發也被融雪浸得微濕,每當她吐出一口白煙,斗篷下的嬌小身軀就會微微瑟縮,讓她看起來就像一只落難的小雪兔,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愛。
“真的是我的……”扭著小手,她怯怯的又說了一次,長長的濃睫不斷的眨啊眨,泄漏出心里的不安。
“撿起來!眲傄愕南掳臀Ⅻc,東方狩天總算開口。
他的聲音低沉渾厚,蘊滿威嚴,她不敢怠慢,立刻乖乖將包袱拾起。
“攤開包袱,看看東西有沒有少。”他又命令。
“好!彼拖袷且粋小兵,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連忙解開包袱,逐一清點里頭的東西。
玉米甜餅,完好無缺,還熱呼呼的呢,太好了。
盤纏,嗯,一個子兒沒少。
衣裳,整整齊齊的,不像是被人翻過。
“東西一樣也沒少,謝謝你們!北еФ鴱偷玫陌,她不禁開心的仰起頭,對三人綻笑。
那美麗的笑靨,似雪晶瑩,如花甜美,冷銳黑眸的深處,似乎在瞬間閃過一抹波動,但卻又像是什么也沒發生過。
“唉,我敢打包票,這張小臉遲早又會惹出麻煩的!币慌,蔣虎咕噥了聲,接著大腳忽然一踹,石墻轟隆一聲,頓時裂開了個洞,長腳底下,正打算乘隙偷溜的胡人,登時嚇得跌坐在地。
“小姑娘,怎么不見你的家人?一個人在這大街上亂晃,很危險的。”蔣虎轉頭笑咪咪地問道。
北方無戰時,將軍總會趁著冬雪回到琊口牧場,監督毛山銀礦的開采,以及打理“刻銀坊”的生意,除此之外,還會不時到處巡查,緝拿作亂的盜匪,成天就像是操軍似的到處行走。
適才,將軍正打算到“刻銀坊”取貨,卻注意到這個胡人行跡鬼祟,因此特意尾隨在后,果不其然,這天真可愛的小姑娘不多久就被搶了。
看著蔣虎一腳就在墻上踹出一個洞,印心不禁瞠大了眼,乖乖回答道:“我家人都在中原,我一個人上來的!
“一個人?”蔣虎皺起濃眉!斑@邊疆天寒地凍的,你來這兒做什么?”
“我來找人!
“誰?”
“東方狩天!庇⌒睦蠈嵒卮,卻見蔣虎露出古怪的表情。
只見他挑著濃眉,先是朝身邊的男人看了一眼,然后才回頭沖著她咧笑!班福悄氵\氣可真好!
“?”她才露出茫然的表情,一旁的東方狩天,卻已大步來到她面前。
拉近距離后,她更加感受到他的高大,她得費力的仰起頭,才能瞧清楚那剛硬嚴酷卻莫名引人注目的臉龐。
“找我什么事?”看著眼前個頭不及自己肩高的可人兒,東方狩天不禁懷疑她是否能夠熬過接下來的日子?冬至過后,這兒的氣候會更加嚴寒。
“我、我沒找你啊!彼由膿u頭,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就是東方狩天!彼餍员砻魃矸帧
“你就是狩將軍?”琥珀似的水眸錯愕的瞪大。
原來他就是東方狩天?。∧执┖稚抟\的大叔會喊他將軍,可是他怎么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她以為當將軍的,應該都有些年紀,氣息也該是粗獷豪邁,而他卻是如此的嚴酷冷沉,光是盯著她看,就讓她覺得好緊張……
他低聲又問:“找我什么事?”
“我……呃……”印心不自覺的抱緊了包袱,正打算開門見山的說明自己是來保護他的,可小小的腦袋瓜,卻偏偏想起適才的事。
糟糕,她連自己的包袱都顧不好,這時她若開口說要保護他,他會相信嗎?
“如何?”見她欲言又止,他耐著性子又問,俊臉始終面無表情。
“那個……我……”
“不好啦,礦場的山壁塌了,好多人被埋在里頭,快去救人哪!”大街上,忽然傳來慌亂的呼救聲。
“將軍?”蔣虎當下變了臉色。
“傳消息,讓牧場速派出人手,到礦山救災!睎|方狩天處變不驚,當機立斷的下達指令,說話的同時,還順手拉過她背后的斗篷,將她的小臉重新遮覆在斗篷底下。“巷口的左方八尺外,有間漢人經營的驛站,你自己小心!
“我力氣大,我也去……”
印心正想表示,自己也許可以幫上一些忙,誰知高大的身影卻早已如旋風般奔至巷口,身后,蔣虎也拖著地上的胡人跟了上去。
兩人動作迅如閃電,幾乎是在眨眼間便失去了蹤影。
偏偏雪花不斷自天際飄落,印心只能呆立原地,懊惱自己錯失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