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緊,穆夫人的脾性先前二哥已提醒過我了。至于那藥,其實也不是多珍貴的東西。」至少用在穆可清身上,很值得。
聽他再度提及李燦璃,她的眸子一黯,隨即移開了目光。
不愿讓他看出異樣,穆可清一面邁步向前走,一面道:「府中簡陋,遠不及景王府,這幾日還請殿下多多擔待,末將會盡快命人為殿下清出一座清靜的府第!
「不必麻煩,方才帶我來的士兵說最近景城戰(zhàn)事頻傳,若不會造成穆將軍的困擾,我就寄住將軍府上即可,省得麻煩。」
穆可清訝異的回頭覷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是認真的,略一思忖便不再堅持!敢埠,目前的確沒有多余的人手,只是得委屈殿下了!
「這等小事沒什么委不委屈的,以前在外游歷,莫說睡破廟或山洞了,便是在樹林里露宿都曾有過!
「那就好。」她點點頭,領他走進一處別院,「不知殿下覺得這兒可好?」
其實他若說不好她也沒辦法,靜思苑已經(jīng)是將軍府里最好的別院了。
「挺不錯的,就這里吧!估钗跗角屏搜埏@然花過一番心思打理的小巧院落,滿意的點點頭,「對了,我不習慣被伺候,也不愛時時刻刻都有人在旁走動,只要讓人送來洗浴的熱水及三餐就好!
雖說知道他曾在外待過很長一段時間,但聽他這么說,穆可清仍有幾分意外。
人往往只要得了權勢,就會慢慢改變,莫說其他人,便是燦璃在當上皇子后,也與她生分許多,不再像過去那樣隨和。
回京三年的李熙平,居然還能如此不擺皇子架子,這讓她對他的印象稍稍改觀了。
她的表情不禁軟化了幾分,「末將明白了,殿下前幾日連夜趕路想必也累了,末將便不打擾殿下休息,殿下若有事,往外頭找人吩咐一聲便是。」
「我會的,謝謝穆將軍!
穆可清點點頭,不再多說什么,向他告辭后便轉身離去。
唔,果然有些冷淡吶!李熙平若有所思的望著那離去的背影,再想想外頭那些傳聞以及二哥的態(tài)度……看來他們還真是互有情意呢!
只可惜造化弄人,兩人皆生為男子,二哥心念皇位,不可能與穆可清在一起,讓人抓住「好男風」的把柄,他們注定不會有結果。
不過那也不關他的事,他只是來幫守景城而已,沒興趣插手別人的感情事。
李熙平搖搖頭,伸了個懶腰。
欸,一連趕了好幾日的路,饒是內(nèi)力深厚的他也有些吃不消,還是先好好休憩一番再說吧!
當!刀劍碰撞激起了幾點火星。
對手力道不及,踉蹌的退了半步,穆可清未給對方喘息的余地,劍鋒一轉,自極刁鉆的角度刺去。
另外一把刀從旁勉強擋下她的劍勢,助她原先的對手得以狼狽躲開。
穆可清滿意的唇一勾,改與另外兩人拆起招,纖細的白色身影飛快的在刀光劍影中來回穿梭。
與她過招的三人武功都不弱,她卻能夠游刃有余的化解他們凌厲的攻勢,并把他們壓制得毫無還擊之力。
感覺還不錯!穆可清心想。
沒想到才過了一晚,她便覺身體恢復許多,可見李熙平送來的藥確有神效。
又和三名對手拆了幾招,她手腕突地一翻,匡啷兩聲,打落其中兩人手上的兵刃,劍尖隨即一挑,直指第三人的喉頭。
「幾日未與你們過招,沒想到都進步了不少,不錯!鼓驴汕宓纳ひ衾铮瑤е唤z嘉許。
這三人均是她營中的親兵,她見他們頗有習武的資質(zhì),起了愛才之心,特地每日將他們找來指點,直至前些日子她受傷后才暫停。
「我們還比不上將軍,合三人之力,都沒有一次在將軍劍下?lián)芜^五十招!蛊渲幸幻H兵慚愧的搔頭。
穆可清笑了下,「我自三歲開始習武,九歲時在戰(zhàn)場上殺了第一個敵人,至今已十一年,若這么輕易就被你們打敗,早不知死在哪次戰(zhàn)役里了。」
雖身為女子,但她在武學上的造詣超凡,當中固然有天賦的影響,然而最主要仍是由于她的際遇所致。
她所有的親人皆死于十多年前的戰(zhàn)火當中,只余她一人活在世上。一開始不惜假扮男子上戰(zhàn)場是為了替他們報仇,如今她只盼莫再有像自己這般的孤兒,而為了保護更多人,她必須變更強。
「唉,咱們整個軍營里,恐怕僅有韓副將能勉強和將軍打平了!
「是啊,而且也只是偶爾……」
她回過神,淺淺一笑,「韓副將武功雖不及我,但他的狠厲卻遠在我之上,你們多和他學學殺敵的經(jīng)驗也是好的!
三人口中的韓副將,可說是景城駐軍當中,身手及見識除了穆可清之外的第二人,是她最得力的下屬之一。
就在此時,她突然聽到一陣極細微的呼吸聲。
那聲音微弱到幾乎像是她的錯覺,但長年鍛鏈出的敏銳直覺,令她立刻轉頭蹙眉瞪向某個方位。
「穆將軍果真好耳力!估钗跗轿⑿Φ淖躁幱疤幾叱,心中欽佩贊嘆。
他向來擅隱行跡,這還是第一次特別隱匿氣息后,還被師父以外的人發(fā)現(xiàn)——
都怪他在聽聞這支軍隊中,竟有另一名身手與穆可清在伯仲之間的人時,不小心興奮的多抽了口氣。
沒辦法,他好久沒碰到有穆可清這等武功的對手了,這種在戰(zhàn)場上淬煉出的驍勇強悍,在淮城是絕對找不到的。
剛才他在一旁見他與三人過招,便已熱血沸騰,將他視為生平難尋的對手,巴不得馬上下場較量,沒想到他營里居然還有第二個這樣的人,這怎能令他不興奮?
「景王殿下!鼓驴汕逦⑽⑶飞恚Ь吹男卸Y,而她身后的幾名親兵聞言皆是一驚,也趕忙跟著屈膝行禮。
「穆將軍的氣色看起來比昨天好多了!估钗跗狡^瞧了一會,笑道。
「托殿下昨日所賜百花凝香丸之福。」她輕聲致謝。
昨日才服藥,今天便覺精神好了許多,對此,她是感謝他的,只是她對他的態(tài)度仍是淡淡的,雖稱不上冷漠,卻也不熱切。
沒辦法,面對那張與燦璃有幾分相似的臉孔,她很難和顏悅色,維持禮貌客氣已是極限。
李熙平不以為意,走上前拾起一把落在地上的劍,「既然如此,不知能否和穆將軍過幾招?」
沒想到他會有此提議,穆可清愣了會才回過神。
他是王爺,自己只是個小小的將軍,豈能不從?
她執(zhí)劍退回場中,「殿下請。」她的目光直盯著他,不敢松懈。
昨天見他行走時步伐沉穩(wěn),便看出這五皇子身懷武功,今日他又能悄然無聲的隱匿于一側,沒有極深厚的內(nèi)力是不可能辦到的,他的功力只怕在她之上。
「請穆將軍指教!怪獙Ψ降K于兩人身分的差別絕不可能先出招,李熙平便也不客氣,持劍的右手一抖盈注內(nèi)力,劍身發(fā)出輕微的嗡嗡聲,接著直朝對方攻去。
穆可清舊傷方癒,又曉得自己內(nèi)力非他對手,自然不會以己之短攻敵之長,劍光閃爍,她手中長劍巧妙繞過他的劍尖朝他刺去。若兩人皆不變招,她的劍勢必會早一步遞至他的喉頭。
「好劍法!估钗跗劫澋,眼中掠過一絲激賞,中途變招削向她手腕。
高手過招,自與方才四人之戰(zhàn)不可相提并論,場邊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景王與他們最崇敬的將軍大人打得難分難舍。
景王殿下出招雖不似韓副將狠戾,也無穆將軍劍招中的肅殺之氣,可每一劍都精妙無比,看得他們也熱血沸騰。
李熙平本來便未以打敗穆可清為目的,他心知以穆可清此刻的身體狀況,功力只怕僅剩平時的七成,他就是贏了也勝之不武,不過是想試試對方的身手,順便過過與高手對招的癮,因此出招的速度不快,也沒有一上來就使殺招,每一劍雖俐落卻有所收斂。
兩人拆了五百多招,他見穆可清氣息漸亂,明白其傷未好,若繼續(xù)打下去只怕會再度受傷,因此他驀地收回原準備送出的劍勢,足尖輕點,向后躍出了場外。
幾乎是他一退,穆可清便明白他的心意,因此并未追上,反而劍尖點地,躬身道:「殿下劍法出神入化,內(nèi)功深厚,末將不是對手。」
她微微喘息,表面平靜,心中卻驚訝無比。
李熙平比她小了一歲,怎么武功如此高強?她已經(jīng)好些年沒遇過如此強勁的對手了,恐怕自己未受傷也無勝算。
「哪兒的話?穆將軍身上有傷,還能與我拆了五百招以上,令人好生佩服!估钗跗叫Φ馈
穆可清默默瞅著他,心想,這位景王和她想像中的似乎有些不同啊。
身手好還是其次,令她意外的是,他待人處事謙和周到,也不刻意賣弄,沒有半點皇室的驕矜之氣。
如果他像大皇子一樣狂妄自大,或同三皇子那般囂張跋扈,她還可以理直氣壯的討厭他,可眼前這個完全不擺架子的李熙平,卻很難讓她覺得反感,甚至想遷怒都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
穆可清用力握緊了手中的劍,不愿再多想。
不過,他好不好與她何干?這輩子除了君臣關系,她不打算再和李家有什么瓜葛了。
「殿下還未用過早膳吧?末將這就讓人備膳!顾幌朐倜鎸λ逯帐氨鞯膭幼鬓D過身,「殿下用完膳后可在附近逛逛,晚點末將自街上回來,再陪同殿下去軍營——」
「你要上街?」他打斷她的話。
「是啊,將軍雖然公務繁忙,每天卻仍會花約莫一個時辰巡城,說要體察民心呢!挂幻H兵興奮的插口,迫不及待想讓這淮城來的王爺知道自家將軍的好。
「多嘴!鼓驴汕灏櫭嫉闪俗詡兒的部屬一眼。
李熙平聽到這消息意外極了。
這巡城的差事一般應由縣令或城主派人為之,穆可清堂堂一名將軍,照說城內(nèi)百姓的生活應不是他最該在意之事,沒想到他卻如此在乎,甚至還每天上街,傾聽百姓心聲。
李熙平想也未想的道:「不用讓人備膳了,我三年未回景城,正想著要四處瞧瞧,我就同將軍上街走走,到時在市集里買點吃食便成!
穆可清一愣,直覺想拒絕,可見他興致勃勃的模樣,不知為何,反對的話便突然說不出口。
算了,讓他跟著也沒什么大不了,當成應酬便是。
她在心底輕嘆了聲才道:「既然如此,殿下請隨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