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六天了,那女人怎么可以天殺的沒有一點音訊?他們那是什么劇團,不是感情很好嗎?為什么問起她去哪里,每個人都只說“去休年假”,其他就一問三不知。
韓宇杰煩躁的鏗鏗鏗敲著琴鍵——都怪那個不告而別的女人,害他沒有一絲心情可以作曲,無論是打她的手機,詢問風格劇團新來的助理莊雅潔,甚至還拉下臉去問詹立人,都沒有一絲線索。
詹立人甚至還火上加油的說:“你何必這么大驚小怪?不過就是休個年假而已。而且換個助理也好,反正你不是不喜歡尹多恩嗎?”
的確,只不過是休個年假罷了,只不過是辭掉助理工作罷了,她又不是一輩子不回風格劇團,他遲早一定能再見到她。
但是她走后降臨在工作室里的巨大死寂感,突然變成再多音樂也無法填補的黑洞,有一種恐慌攫住他,過去那些湊著鋼琴談心的時光,她柔軟的身軀依偎著自己的那一夜,她真誠的笑與淚,好像再出不會回來了。
他們就算再見面,也只是一介無名的執行制作和音樂總監。
韓宇杰猛然憤怒的蓋上鋼琴蓋,這樣很好不是嗎?本來她就是配不上他的女人,而且會隨隨便便拋下工作,不告而別的助理,像她那么不負責任的人,有哪一點值得他留戀?他這些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情緒,早點斬斷就是了。
韓宇杰的大腦不知是這星期第幾次的說服著自己,然而理智雖然知道,情感卻有如脫韁的野馬般難以控制。
他滿臉挫敗的離開琴房,走進客廳,下意識從酒柜取出一瓶紅酒。
“少爺!”正想打開瓶栓,突然聽到身后陳管家的叫喚,韓宇杰疑問的挑高單眉,斜瞥了他一眼。
“您該不會是大白天就開始想喝酒吧?”陳管家責問道,伸手取走他手中的酒瓶。
“喝這點又不會醉,別把我當孩子!表n宇杰不悅道。
“這不是會不會醉的問題,而是喝酒的時機的問題,在開心的時候喝酒,才是有品的做法。少爺,您現在是在借酒澆愁。”陳管家一語道破。
“我借酒澆愁……”韓宇杰喃喃自語,心頭一驚,他什么時候變成會做這種難看事的人?
“少爺,您在為尹助理的事煩惱嗎?”陳管家小心翼冀的探問。
“哪……哪有!”韓宇杰窘迫的反駁。
“有件關于尹助理的事,不知該不該跟您報告!标惞芗夜室獾跛缚诘。
“什么事?”韓宇杰警戒的單眉一勾,把從小跟自己到大的管家安排在身邊也有壞處,總覺得他好像把自己的心思全都讀透了似的。
“尹助理離開的當天下午,我聽到羽妃小姐曾對尹助理發脾氣,好像是誤會尹助理在勾引少爺,所以要尹助理別再出現在少爺面前!我想這可能是尹助理突然不告而別的‘私人急事’!标惞芗逸p描淡寫道。
“什么?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會到現在才告訴我!”韓宇杰狂亂的質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為那時不曉得少爺的心意!标惞芗姨拱状鸬。
“什么該死的鬼心意?這也能當作不告訴我的借口?”韓宇宇杰怒吼。
一想到尹多恩到底面對了什么樣不堪的指責,是受到了怎樣的委屈而離開,他就直想搖晃陳管家的肩。
“那時不曉得少爺究竟是喜歡羽妃小姐,還是尹助理,如果喜歡的是羽妃小姐,那么就這樣讓尹助理默默消失會比較好;但是這一星期以來,我已經很清楚少爺的心意了,很抱歉,這么晚才向你報告。”陳管家直挺挺的朝韓宇杰鞠了九十度的躬謝罪。
韓宇杰大受震撼,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仿佛有巖漿在血液中奔流,心痛得快爆裂開來。
他是做了多么愚蠢的事!因為他的后知后覺,竟讓羽妃傷了尹多恩!
尹多恩走了后他才發現,她不在身邊會令他多么的煎熬;然而現在他更發現,這世上如果有什么事比她不在身邊更令他感到痛苦,那就是知道她受了苦。
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情感在他的心里翻涌,他多希望他能代替尹多恩承受所有的傷心與難過,他希望讓她永遠待在自己身邊,露出燦爛的笑容。
這種情感叫做什么?他一直以為他有戀愛過,原來他沒有……
隱密的日本料理餐廳的包廂里,韓宇杰一個人神情肅靜的坐在那里等待。
突然,包廂的門被打開了,衣著入時的羽妃走進來,她的臉上滿足欣喜,“真難得,這是你第一次主動邀請我。”
點完菜,服務生一退下,她就迫不及待的問:“今天要去哪里玩?我已經排出了一整天的時間喔!”
“羽妃,我是有事要跟你說,才找你出來的!表n宇杰狠下心打斷她的期待。
“什么事?你說完我們還是可以出去玩。》凑愕那佣冀煌炅寺铩庇疱鰦傻。
“羽妃,你是不是趕走了尹多恩?”他不睬她的矯揉作態,單刀直入的問。
“我……沒有!你是打哪聽來這么好笑的事?尹助理嗎?我跟她無冤無仇,干嘛趕她走呢?”羽妃的神情略微一僵后,立刻扯出笑容回道。
“我是從陳叔那里聽來的!表n宇杰冷冷道。
羽妃刷白了臉,躲開他尖銳的視線。
“我也很想問,尹多恩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把她趕走?”韓宇杰冷冽著一張臉,沸騰的怒氣幾乎一觸即發。
“我只是看不慣她,勾引立人,又招惹你——”羽妃辯解道。
“你是我女朋友嗎?!”韓宇杰忍不住憤怒大喝!安粶誓氵@樣說她!”
羽妃嚇得肩頭一縮,畏懼又不甘心的看著他。
“她不是那種人,更何況那是她跟我之間的事,與你無關,我真沒想到你會使出這種卑鄙手段!”韓宇杰沉痛道,她真的是他曾經喜歡過的女孩,是他最想守護的妹妹嗎?
“你的事怎么可能會跟我無關?我愛你,你不是也說過會守護我嗎?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羽妃的淚水涌上眼眶,她不平的控訴。
“對不起,我只能把你當成是妹妹般守護,如果過去曾造成你什么誤會,那我現在跟你說清楚,我喜歡的人是尹多恩!但不管我跟尹多恩會不會有結果,我跟你都已是不可能了,早在三年前,你在我心中就只能是個妹妹了!表n宇杰強壓下不耐的說。
他對她畢竟還是感到愧疚,雖然不是他的本意,但他曖味的態度確實傷了她。
“這就是你要跟我談的事嗎?”羽妃淚眼質問。
“對,你有什么事就沖著我來,不準去碰尹多恩!”韓宇杰陰郁的凝視她。
“真是讓人倒胃口!”羽妃憤恨的拋下這句話,抹掉臉上的淚水,砰地站起身,轉身沖出包廂。
星期天,教會做禮拜,尹多恩雖然前天晚上才剛從日本回來,不過依舊接下司琴的工作。
這一星期的年假,她思考了許多事,她發現情感這種事她無法說斬就斬、說放就放,如果真能那樣,大概就不是真的情感了。
不過她也清醒了,韓宇杰是個有女朋友的人,所以她再怎么喜歡也不能、不該靠近他,她只能努力忘掉他——一年忘不掉就花兩年,兩年忘不掉就花三年,時間是她最忠實的盟友,隨著時光的流轉,她有一天一定可以將他全部忘卻。
而她現在該做的就是把一切煩惱都交給上帝,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自己以外的人事物上面,即使幾乎每一分鐘,她都會想起韓宇杰一次、呼吸困難一次,但她還是要好好的吃飯、睡覺、工作,好好的過生活。
星期天的禮拜一如以往的進行著,尹多恩彈完贊美歌,父親尹牧師上臺講道,她正走下臺,要坐回自己的位置時,身子卻如遭電擊般僵立在原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高大身影--韓宇杰不知何時競坐在小教堂最后一排的位置上。
不可能!他不可能會來她家的教會,一定是她看錯了!尹多恩甩甩頭,再望過去,卻見到韓宇杰正目光灼灼的凝視著她,跨越兩、三排的人群,他凝視的視線強烈到仿佛他倆正面對面,完全穿透了她的內心……
“咳,”尹牧師清了清喉嚨,提醒那呆站在風琴前的女兒。
尹多恩意識到大家奇異的目光,連忙心慌意亂的坐回自己位在第一排的位置上。
接下來的講道有史以來的漫長,她完全無法專心,腦袋轟然一片。
他為什么來到這里?待會兒她要怎么面對他?所有的疑問簡直癱瘓了她的思緒。
她是不可能假裝對他視而不見的,所以她必須要像個沒事人一樣,有禮貌的問候他,畢竟他是劇團最重要的音樂總監。
可是羽妃要她徹底從他面前消失的話語依舊言猶在耳……
半個小時后,仿佛二十四小時那么漫長的禮拜終于結束,尹多恩勉強做好心理準備,在人潮逐漸散去之后,她緩緩走到讀不出表情,端坐在最后一排的韓宇杰面前。
“好久不見,韓先生,沒想到你會來到我們的教會。最近還好嗎?不好意思,希望我的突然請辭,沒有造成你的麻煩!币喽髅銖姵堕_一個笑容。
“我們單獨談一談!表n宇杰危險的瞇起眼道。這女人,竟然微笑的叫他“韓先生”,他們住在一起的那一個月,對她而言難道一點意義也沒有嗎?
“呃……關于工作上的事,我想問雅潔比較清楚,而且我今天還有事……”她急忙推托。
正牌女友都已經警告過她了,要是再做出讓羽妃誤會她跟韓宇杰的事,她就是罪無可赦了,而且她無法面對他卻不表露出自己的情感。
“只要一下子就好!表n宇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強硬的拉著她要往教堂外走。
“放開我!很多人在看……”尹多恩驚慌的想抽出手,但他炙熱的手卻像鐵銬一般,怎么樣也抽不出,她又不敢大聲嚷嚷。
“要不你現在就跟我走出去,要不我就拖著你出去,你自己選擇。”韓宇杰深邃的瞳仁緊鎖著她,強硬道。
“我知道了,我跟你走出去,你快放手!彼÷暟蟮馈
韓宇杰苦惱的嘆了一口氣,放開她的手,跟著她走出小教堂.他們沉默的走到位于小教堂附近的小公園,天氣寒涼,冷風颼颼的刮卷著滿地的落葉,意外顯得靜謐而冷清。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談?”她警戒的抬眼望著韓宇杰。
他好像有點變瘦了,但穿著一身黑色長大衣,里面搭配銀灰色手工西裝的他,依舊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聽說你是因為羽圮才走的。”韓宇杰靜靜的說。
“不是,完全是因為我自己的私事,請不要錯怪羽妃!币喽餮劾镩W過一絲驚慌,連忙答道。
“我不管你聽到些什么,那都不是真的,羽妃跟我從來都不是男、女朋友;我以前的確喜歡過她。但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之后,我一直都只當她是個妹妹!表n宇杰眼神炙熱道。
“這……是韓先生的私事,不需要向我解釋!币喽鞯男目駚y的跳著,她不是不相信韓宇杰的話,但就算羽妃真的不是他的女朋友,那又會改變什么?
韓宇杰和她之間依舊有著天壤之別——他是身家百億的榮聲集團的少爺,揚名海外的音樂家;而她,就只是個平凡的劇團工作人員。
她很害怕……站在韓宇杰身邊的人就該是像羽妃那樣門當戶對的美人,不是嗎?她哪有資格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