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崇宇進門后,轉身走到接待廳旁的茶水區,為她倒了一杯水!氨,這個時間只有白開水!
她不甚在意地搖搖頭,目光定在接待廳墻上那幅祖先的畫像之上,情緒激動不已。
雖說之前已經從采訪數據中看過翻拍的畫像,但親眼見到,她心頭仍涌上一股說不出的微妙感。
曾祖母曾說,艾家的姑娘模樣都和祖先極為神似,到了她卻只余七分神韻,但此時近看祖先的畫像,她卻有種在看自己畫像的錯覺,尤其油彩色澤表現出的肌理輪廓,就像一個人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對著她溫柔微笑……感覺十分真實啊!
靳崇宇開口問:“艾小姐今天到訪有什么事嗎?”
艾若然拉回目光,看著他,開門見山說出自己的來意!拔襾硎窍肽没匚壹易嫦鹊漠嬒!
那一日她將翻拍的畫像拿給長輩們確認后才知道,艾家曾主動找靳家詢問過畫像。
靳家人為此還特地找過,但得到的答案卻是沒見過那幅畫,如果不是靳崇宇修復了那幅畫,讓它重見光明,所有的人都認定畫早已遺失或根本就不存在。
如今尋回畫作的曙光再現,兩人的年紀又相當,溝通上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說不定真的能讓畫像物歸原主。
她希望自己能不負長輩的看重,達成使命。
靳崇宇乍見她時,光線不明,并沒有看清女人的長相,此時,亮晃晃的燈光下瞧清楚她的模樣后,再想到墻上那幅畫,他的心猛然一震。
格格畫像是由他親手修復完成的,他很清楚她臉上的每一寸輪廓線條,看著眼前的女人,他有種格格彷佛藉由他的筆重生,走入現實的錯覺……
那種感覺讓他的心怦動,那一雙只會對修復畫作燃起的熱情、專注目光,此時全都落在一個女人身上。
見他恍恍盯著自己,艾若然輕擰起眉,問道:“你在看什么?”
由一剎那的恍惚里回到現實,靳崇宇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氨福覄倓倹]聽清楚,你說了什么?”
艾若然按捺下過分急切的心情,定了定心思才說:“我說,我想拿回我家祖先的畫像。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把族譜給你看,證明我沒騙你。”
她看過采訪數據后才知道,想要畫像的不僅僅只有艾家。
靳慕白在當代是小有名氣的宮廷畫師,備受皇帝重用,如今流出一幅鮮為人知、具有歷史價值的古畫,豈不讓私人收藏家為之瘋狂?
而這當然不包括那些想將畫拿到手變賣牟利的不肖之徒,否則靳崇宇不會在畫作被公開、鬧出那么多新聞之后,還加強了工作坊里外的保全。
如今她既然提出要回畫作的打算,也應該讓他清楚明白,她與那些想騙畫牟利的人不同。
靳崇宇定定凝視著女人五官精致的臉龐,語氣極為堅定地道:“這幅畫是靳家祖先傳承下來的遺產,就算你真的是格格的后代,我也不能讓你拿走!
畫像被公開后,有許多人捧著錢上門想要買下那幅畫,當中不乏自稱是清朝格格后代的人,她并不是第一個。
不過不管是否真是格格的后代,他都沒將畫像歸還的打算。
雖然祖先與對方沒能開花結果,卻珍而重之地將畫像留下,世代傳承,這便是靳家的寶物、遺產,又有何歸還的理由?
聞言,艾若然的神情微微一凜。
顯然,她把事情想得太天真了。
祖先格格的畫像出自靳畫師之手,就算畫的是祖先格格,他們似乎也沒權利把畫要回來……
想將畫取回,卻尋不著一個堅定的立場,該怎么辦呢?
難不成他說了不給就真的不要了嗎?
不,為了祖先的遺愿,她不能就這么放棄!
艾若然整了整心緒,說出自己的想法!半m然畫像出自靳家祖先之手,但畫里的人是我家祖先,所以畫像的所有權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靳家可以獨占的!
靳崇宇沒料想到,他原本只是把祖先的舊畫修復,也順便向人們傳達,透過修復、醫治,可以還原畫作失去的光采,誰知會引來一堆狗屁倒灶的事。
他攤手,露出無奈的神情!斑@幅畫在我家傳承至今,是我靳家的遺產,也許艾家人曾上門詢問過,但我長年在國外,根本不知道此事,而誠如你所說,如果不是我找了出來將它修復完成,你見到原本的狀況,根本不會想要回去。況且你不要忘了,畫這幅畫的人是我家先祖!
兩家先人的牽扯隨著世代交替,讓畫作的所有權陷入理不清的窘境。
真要論計起來,雙方都可以說各自擁有畫作的權利。
想到高齡臥榻、隨時會撒手人寰的曾祖母知道找到畫作后,便一直記掛著,艾若然不死心地道:“不管它之前的狀況如何,只要可以窺出一絲祖先的模樣,遵從祖訓,我還是堅持讓畫作物歸原主!
她堅持不放棄,與他杠上了!
靳崇宇迎向她的目光,見她一雙杏眸閃耀著明亮的光采,竟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意識到自己竟然凝視著那雙眼差點出了神,靳崇宇清了清喉嚨,堅定開口。
“如果艾小姐今天是為了這幅畫像而來,請你死了這條心。請回吧!
艾若然咬了咬唇,不甘心就這么鎩羽而歸,正思索著接下來該怎么做時,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無情地打斷她的思緒。
“然然,你怎么還沒回家呀?”
手機另一端傳來母親憂心的關切,艾若然軟聲響應!皨屵,我還在忙,十二點前會回到家!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兒,也是艾家同輩子孫里唯一的女孩,更是任教職的父母捧在掌心呵寵的掌上明珠。
父母一直不贊成她的主播工作,就算過了兩年,對她還是沒辦法放心,常以關心為名,盯梢查勤,絲毫不懈怠。
雖然有時覺得煩,但從事相關工作,看遍人世百態,她懂得感恩惜福,對父母的叨念也甘之如飴。
也因此她在艾家十分得疼,與各宗親長輩的關系都十分良好。
“但我剛剛打電話去電視臺,他們說你早就離開了呀!”
“我在外面辦點事,等會兒就回家……”
她邊說邊感覺到有人靠近,沒料想這男人竟然趁著她講電話、無法反抗之際,輕推她的肩將她送出接待廳。
艾若然轉頭,瞠著美眸瞪他,靳崇宇只是輕敲著手表讓她看看時間,做出時間已晚的動作,徹底將她推出門外。
艾若然不敢置信地用手遮住電話,壓低聲音,有些蠻橫地說:“這件事還沒了結!”
“我們剛剛已經討論得很清楚了,不送!”他凝視著嬌俏美女翻臉如翻書的反應,毫不留情地將她請出門。
時間真的很晚了,而且他還有事要忙,不想將時間耗在與她爭辯之上。
艾若然就這么被“送”出門,眼睜睜看著鐵門在她面前關上,廊外的保全系統燈亮了起來,跟著接待廳的燈暗下,陷入一片幽暗。
“然然?怎么不說話了?你還在嗎?”
艾若然回過神,趕緊回道:“媽咪,沒事,我要回去了,半個小時后會到家!
安撫好母親,掛上電話,她有些沮喪地瞪著大門發呆了好一會兒,重新整了整儀容后才踩著優雅的腳步回到車上,開車離開。
靳崇宇正打算回三樓洗個澡、簡單吃個東西再回修復室。
移動腳步的同時,他猶豫了一下,腳步跟著一滯。
這么把人“送”出門是不是太沒禮貌了?他是不是應該搭理她一下?
這想法才閃過,他立即不假思索地揮開。
這女人的態度十分堅定,若兩人再交鋒,他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與她爭辯誰該合理擁有格格畫像的問題。
思緒理清,他重新挪動上樓的腳步,腦中轉著修復室那幅等著被醫治的古畫。
除了古畫結構與肌理筆觸的重建,委托者也希望修復老舊畫框,他得好好思考,明兒個一早怎么分配工作。
這一刻,靳崇宇已經將那個與格格長得十分神似、帶著幾分嬌氣的女子拋諸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