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鐘,工作坊的晨間會議因為某人走神走得太嚴重,決定提早散會。
阿貝爾看靳崇宇繼續恍神,甚至不知道會議室已經沒人了,忍不住拿起文件夾在他面前晃了晃。
“回魂哪!”
回過神,靳崇宇環視著只剩下阿貝爾的會議室,一臉茫然。“大家都上哪兒去了?”
“教授大人的魂飛了,會議開不成,我只好往后延一個小時了!
聞言,靳崇宇沮喪地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
回臺灣這一段時間,他接了不少有趣的案子,其中幾項還是由政府機關委任的臺灣早期藝術創作修復。
修復案完成后,他得到極高的評價,還引起國際藝文修復團體的高度關注,希望他明年暑假偕著修復成果參展。
而今天的會議就是與各部門的修復師討論,要偕帶哪些具有臺灣特色的修復作品比較適合。
偏偏這一陣子,他為了艾若然的事寢食難安,工作和精神狀況都不大好,才會在會議上出了狀況。
瞧他苦惱、憔悴的模樣,阿貝爾問道:“你還好吧?需不需要幫忙?”
靳崇宇迎向他那雙迷人的藍眸,腦中倏地閃過一個念頭,抓著他激動地問:“阿貝爾,教教我!”
他怎么會忘記阿貝爾除了木質修復以外的長項呢?
阿貝爾對女人向來很有一套,他遇上了難解的愛情習題,應該早早向他求助的。
見他如此激動,阿貝爾詫異地微微揚眉!敖棠闶裁?”
靳崇宇把那天的狀況一字不漏地陳述,聽得阿貝爾俊臉上滿是不可思議!八浴阕罱褪菫榱诉@么一丁點鳥狀況失魂?”
靳崇宇無力反駁。的確,比起游走花叢間、擅長談情的阿貝爾來說,他的程度可能只有幼兒園等級。
可他不知,他的這一丁點鳥狀況卻是堪比天塌的災難。
突然,阿貝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芭,難怪我最近覺得你和伊雅怪怪的,原來是解不開的三角習題呀!”
靳崇宇沉著臉駁斥!安皇侨橇曨},我把伊雅當妹妹!”
“OK、OK!”阿貝爾收起夸張的反應,認真地拍拍他的肩!八阅愫鸵裂派洗擦藛?”
靳崇宇的臉綠了。“你以為我像你一樣隨便嗎?”
“我是多情,不是隨便!卑⒇悹柫x正辭嚴地解釋,接著又輕松地說:“既然你只專情你的艾大主播,那就簡單多了,多哄哄就好了!
他皺眉。“怎么哄?”
阿貝爾驚呼,露出不可思議且萬分同情的神情。“你不會?”
靳崇宇無奈地嘆了口氣,如果他會就不用這么苦惱了。結果得到阿貝爾更多同情的目光。
基于同事愛、兄弟情,阿貝爾把自己的經驗,包括如何讓女人心軟同情的撇步都告訴他。
靳崇宇被引領進愛情學堂,獲益良多,卻也驚覺戀愛這門學問遠比修復藝術更深奧難懂。
他萬般感激,想到阿貝爾和伊雅處得還不錯,正聲道,“這段時間麻煩你幫我多多看著伊雅,她讓我很擔心!
“沒問題!卑⒇悹栒UQ邸!靶枰以偬峁┮恍┖迮说慕^招給你嗎?”
“我想我知道的已經夠多了!
靳崇宇敬謝不敏地謝絕他的熱情,心想他是不是該請幾天假好好想想,要怎么做才能把艾若然哄回身邊……
北京的冬天比起臺北的濕冷更加寒涼徹骨,就算艾若然身上裹著毛衣和羽絨外套,還是覺得不夠溫暖。
在出發前,艾若然只跟長輩說她想回北京舊宅看看,順便散散心。
長輩們沒多想,替她安排好一切,讓人帶著她回到舊宅。
艾家的舊宅院就位在什剎海附近的老胡同里,保存得還算完整,幾個仍留在北京的長輩們雖然不住在這里,也會請人定期來打掃。
她徑自走入那空置多年的深宅大院,心里的落寞更深。
就算有人固定來清掃,亭臺、樓閣、長廊還是可見枯葉及沙塵,寒風一吹,便無助地飄落至杳無人影的宅院里。
穿過層層青磚月洞門,轉過無數回廊,她來到祖先格格未嫁前的閨閣,環視一圈,終于找到字卷上提到的那棵銀杏樹。
她靜立在樹下,神情有些迷茫。歲月流逝,物是人非,唯有這棵銀杏樹仍留在原地,守護著祖先留下的秘密。
原本她和靳崇宇約好要一起來的,但現在只有她一個人,若紫玉聚緣珠真的被她找到,她與靳崇宇真會如算命師所預言的在一起嗎?
她從背包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鏟子,突然覺得有些可笑,這么大一棵樹,憑她一己之力,要花多久時間才能挖到祖先格格埋下的紫玉聚緣珠?
她杵在原地,發了好久的呆,最后還是決定動手。
既然人都來了,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回去吧?
還有,那個混蛋靳崇宇到底還要懵多久才會主動打電話給她?
他到底想要怎么樣?!
她愈想愈氣惱,蹲在銀杏樹下泄憤似地猛挖著土,心里暗暗祈求,祈求祖先格格不要折磨她,保佑她快快把東西給挖出來!
夕陽剛落下,由湖面吹來的冷風夾帶著一股寒氣鉆進身體里,冷得令人顫抖。
靳崇宇拚命想要聯絡艾若然,她的手機卻一直關機。
無計可施之下,他找上宋胤瑋,才知道艾若然出國散心了。
雖然宋胤偉只說艾若然去了北京,沒有更多的信息可以透露給他,但他知道,她會去北京的哪一個地方。
因為在揭開格格留下的秘密后,他們就約好了要一起將紫玉聚緣珠挖出來,順便開始兩人的第一次旅行。
沒想到還沒定下時間,卻因為伊雅的關系,兩人發生了交往以來第一次不愉快。
頭一次處理愛情危機,他笨拙得連哄人都不會,她心里一定埋怨死他了吧?再想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回到舊宅院,心情會是多么低落灰暗。
靳崇宇愈想愈覺得自己很混蛋,決定前往北京找她。
為了確認北京舊宅院的住址,他請宋胤瑋幫忙詢問艾家兩老,心想事后得找個時間拜訪艾若然的父母與曾祖母。
拿到住址后,他立即飛到北京,來到胡同外較熱鬧、有旅客聚集的街口。
他看著紙條上的住址,正想開口問路,就在這時,砰的一聲響,身后傳來喧鬧吵雜的聲音。
他循聲回頭,只見不遠處圍了一群人,還有人高呼。“小趙,你們臺灣團里有個女孩暈倒了!”
來自臺灣的導游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聽到那聲高呼,導游急忙沖了過去。
“誰?是小嵐嗎?”
“對對,就是那個短頭發、漂漂亮亮的女生……”
靳崇宇此時滿心滿腦都是艾若然,不經意撞見這一個插曲,耳懵了、腦懵了,把“嵐”聽成“然”,又聽見是短頭發、漂漂亮亮的女生,便直覺套入艾若然的形象,以為暈倒的是她。
他的心重重一抽,感覺全身的血液像在瞬間凝結。
他還沒告訴她,他愛她,他愛的只有她,她不能出事……他狂亂地轉著這些念頭,腳步緊緊跟在導游身后。
附近游客原本就多,加上接近用餐時分,人潮形成了阻礙,導游熟知這狀況,快手快腳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靳崇宇被人潮阻擋,顧不得面子,用手撥開人群,連聲道:“借過!借過!前面那個是我的女朋友——”
可當靳崇宇見到那女孩時,立刻尷尬地僵在原地。
女孩已經被救醒,正被攙到一旁休息,而那個來自臺灣,短頭發、漂漂亮亮的女孩是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女生,沒想到他關心則亂,只聽片面之詞,就把她誤當成艾若然了。
他神色窘迫地走到一旁,完全沒發現有道纖影正朝他走來。
艾若然挖了將近一個小時,手都疼了,卻沒能在天黑之前挖到紫玉聚緣珠,她只能先回飯店,明天再過來繼續奮戰。
誰知一回到街上,就眼尖地看到一道頎長的熟悉身影。
她的心一促,朝著那身影走去,發現真的是靳崇宇,還來不及開心,就被他猛往人群里鉆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
他在做什么?
他說前面那個人是他的女朋友?
她先觀察了一會兒,這才發現這男人是誤把那個昏倒的“短發小女孩”當成她了。
從他臉上焦急的神情看得出他有多緊張、多害怕,怕出事的那個人是她。
由此看來,他應該很在乎她吧?
細思男人的行為,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再也顧不得矜持,大步走向他。
“你是笨蛋嗎?”
靳崇宇一聽到那日夜懸念的聲音,猛地抬頭,不敢置信。
艾若然看著他,他似乎瘦了一點,臉色因為剛剛的驚嚇還有些慘白,那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她心軟,什么都不在乎了。
“笨蛋,你也讓我等太久了吧?打電話給我有這么難喔?”她伸出手摸摸他的臉,抱怨地嬌嗔。
靳崇宇聽著她帶著幾分嗔怪的語氣,神色茫然,不敢相信他掛念的人兒就這么出現在他眼前。
直到感覺她冰涼柔軟的小手貼上,他才如夢初醒般,急切地、緊緊地抱著她。
“對不起,我愛你、我愛你……”
突然被他緊緊抱住,又聽他吐出一串告白,令她微微一怔。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靳崇宇開始傾訴對她的滿滿情意!叭羧唬阒捞禊Z一生只愛一次嗎?我就像天鵝一樣,愛上了就不會變心,所以你千萬不要質疑我對你的愛。我愛你,沒有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艾若然一聽到他把自己比喻做天鵝,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那你應該是最木訥的天鵝。”她有些故意地吐槽他。
靳崇宇神情認真地承認。“我是,但也是最專情的天鵝,你要相信我!
感受到他的濃濃情意,艾若然覺得壓在胸口那沉重的窒悶很神奇地消失了。
她看著他,嘴角揚笑!昂,我相信你!
靳崇宇有些不敢相信地問:“所以……你不生氣了?”
艾若然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捌鋵嵨疫在氣,雖然知道你不是膚淺重欲的男人,不會背著我和伊雅亂來,但你不應該一投入工作就把任何事忘得一干二凈,這樣你將來要讓我怎么依靠?”
雖說伊雅故意藏起他的手機,讓他錯過她的電話,可錯還是在他,他對工作的專注應該要為了另一半而有所調整。
其實靳崇宇也曾想過,如果那一天錯過的不是酒會,而是攸關生死的意外或其他更重要的事該怎么辦?
無論是哪一件,會不會都有可能成為讓他一生遺憾的事?
徹底明白這一點,他堅決地說出心中想法!拔視䴔z討、會改進,會讓你值得用一生去依靠,所以,你不要再說不想見到我的話了……若然,我愛你,我不想失去你!”
每每想起那句話,他就心痛得難以忍受。
艾若然聽著他的話,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心里有再多氣惱與不滿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佯裝生氣地伸指猛戳他的胸口,沒好氣地說:“說好了,你可不準再犯!”
靳崇宇知道,她原諒他了。
他放下心頭的大石,滿臉喜悅地保證!敖^不再犯!”
既然事情都講明了,艾若然開始抗議!拔业炔坏侥,只好自己來北京了,你知不知道,那棵銀杏樹有多大,那土有多硬、多難挖……”
聽她嬌聲抗議,靳崇宇握住她的手輕輕撫揉!皼]關系,之后就交給我來挖。”
“我的手又酸又痛!
“好,回飯店我再幫你揉。”略頓,他不確定地問:“你的房間可以收留我吧?”
她抿唇,露出心滿意足的甜笑!翱梢!
暮色褪去,天色暗了下來,四周的燈火亮起,兩人置身在一片光暈里。
她勾住他的手,美目熠熠生輝!澳沭I了吧?我帶你去吃最地道、最好吃的小吃?”
他頷首,定定凝視著她迷人的眼眉,腳步遲遲未動。
“怎么了?”艾若然不解地問,突然,靳崇宇攬住她的腰,低頭吻住她的唇。
當彼此的氣息用罄,他氣息微紊地抵住她的額!霸趷矍榈穆飞衔疫是新手,以后請多多指教!
她親密地用鼻尖輕蹭他,用璀璨的笑容應道:“彼此彼此嘍!”
他們的交往過程雖然遇到不少波折,但她有信心,兩人必定會接續祖先那段沒有結局的戀情,一起牽手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