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心環顧自己努力的成果,看著一塵不染的家具、地板,滿足感便油然而生。其實她是有做家事的天分的,想她念高中時,家政常拿全班最高分就可以知道,她有成為賢妻良母的潛能。只是在家有能干的媽媽,當然就要有無能的女兒配合。
她搬出去外面住時,屢屢下戲回家倒頭就睡,根本沒時間整理,只有放任自己住的地方成狗窩,現在接了這工作,恰巧可以把她的看家本領拿出來,證明她不但戲演得好,而且出得了廳堂、進得了廚房。
她拭去臉上的灰塵,正想上樓去洗個澡時,一個人就大搖大擺走了進來,不顧她剛擦亮的桌面,一雙沾染上泥巴的大腳就放肆地擱了上去,氣得她立即沖上前去把他的腳拉下來。
「你在做什么?」何亦非好不容易把他的家當打包好運過來,正想坐下來休息一下,誰知不曉得從哪里跑來一個瘋女人,害得他差點與地板有個親密Kiss。
「何先生,你沒看見桌子剛擦好嗎?可不可以請你尊重一下做事者的辛勞,不要把它又弄臟了!」
葉心看到他立刻就知道他是何亦非。小麥色的肌膚、黑亮的頭發、濃密的眉毛、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梁、堅毅的嘴角,他的帥是屬于陽剛型的,和黎和的陰柔恰好相反。
但帥又怎樣,她又不是沒看過帥哥,成天出入電視臺的偶像歌手、英俊小生就不知有多少,她豈會把他看在眼里?那么粗魯,實在有辱帥哥形象。原來他就是何氏企業未來的接班人、現任總經理,果然見面不如聞名,看來那些商業雜志太過于夸大事實了。
「你是誰啊?要你來管我!」何亦非怒氣騰騰的瞪著葉心。
。孕、牛仔褲的打扮,臟兮兮的臉蛋,他不記得認識過這樣一個黃毛丫頭。
「我叫葉心,從今天起在這里工作!」葉心才不怕他那兇狠的眼神,反瞪回去。
「原來你是我媽找來的『女傭』,那你就應該知道我是這里的主人,我高興把它弄臟就把它弄臟,你憑什么管我?你只要負責再把它弄干凈就好了,少廢話!」平時何亦非并不是這么尖酸刻薄、不體恤別人辛苦的人,但他今天卻不知怎么了,講話一點都不客氣,或許他知道她是老媽派來的「密探」,不免火氣特別旺盛。
「原來何大少爺都是這么對待屬下的,那我想何氏企業的未來也不會太過光明。我是你們請來的女傭,并不是你們養的狗,不要對我呼來喝去的,我不吃這一套!你想要別人如何待你,就要看你如何待別人,如果你不想我在茶里吐口水、飯里下藥,衣服洗不干凈,房子整理不干凈,你就盡管對我頤指氣使,大家等著瞧!」
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狗眼看人低的人,以為家里有幾個臭錢就不可一世,充其量也不過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紈跨子弟罷了!不過看不起人這一點跟他媽倒挺像的。
「你這是什么態度?你不要干算了!」她還敢威脅他,有沒有搞錯啊?
「很抱歉!你媽和我簽有合約,薪水我也拿了,我是不可能你說一聲叫我走路,我就會走路的!」這是實話,而且這是整件事中唯一值得高興的,因為何夫人給她很豐厚的薪水,讓她不必白受這氣。
「簽合約也可以毀約,我跟我媽說去,要她換了你!至于你預支的薪資,就當你的遣散費,我不跟你要!」
「我是個重視合約精神的人,拿人多少錢就要做多少事,在我還未履行完我的工作前,我是不會離開,也不會毀約的,所以你休想把我趕走!」就為了他說的那些話,她絕對不走,否則豈不是示弱了。
「你……」這個女人分明是想和他作對!
「別你你你、我我我的,我現在要上去洗個澡,請你盡快把你的東西搬完,順便把你剛才弄臟的地方清理干凈,OK?」
葉心說完話,也不管何亦非聽不聽,轉身就上樓。
何亦非只能吹胡子瞪眼睛的看她上樓,卻完全拿她沒轍。
不過他知道自己跟這個女人沒完沒了了。傭人竟然比主人大牌,簡直反了!
「臭女人,你有本事就不要下來,一輩子躲在樓上好了!你是個什么東西,竟敢指使我做事?你要認清楚自己的身分,別太自以為是!別以為是我媽派你來的,就可以耍大牌,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想得美!我不會怕你的!」
葉心走后,何亦非越想越生氣,目視著她離開的方向不斷謾罵著。
「亦非,你罵得不累,我聽得都累了,要不要喝杯茶休息一下?」黎和在樓上整理東西,就一直聽到何亦非的吼叫聲,只好快點下來關切一下,要不然他的耳膜恐怕會有震破之虞。
「黎和,你見過那個蠻橫不講理的女人了嗎?」何亦非看到黎和,就好像溺水時看到浮木一般興奮,滿心冀望他會和自己「英雄所見略同」。
「哪個蠻橫不講理的女人?」黎和故意假裝不知。
「就是我媽請的那個女傭!」何亦非訝異于黎和的「駑鈍」。
「哦,你是說葉心!」黎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對啦!」原來那個女人叫葉心,她好像自我介紹過,但那時他根本懶得聽她說。而且管她叫什么,反正她就是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她人很好,不會不講理啊!」她只是言詞犀利,很難應付而已。黎和暗暗在心中加注解。
「她人很好?你確定?」何亦非非常懷疑。
黎和對人的判斷能力似乎越來越差了,連好壞都瞧不出來。
「她人很開朗也很隨和,滿好相處的,尤其她長得很可愛,是你喜歡的那種型喔!」他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那個叫葉心的女孩子和亦非之間會有一些「故事」。
說不定搬來這兒也不全然都是壞事,也可能會有好事發生。
能讓亦非如此氣急敗壞的女人除了他老媽之外,葉心還是第一個,因為他一向秉持對女人以禮待之的原則,尤其今天不過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氣氛就已經這么火爆,接下來的生活想必會更「多采多姿」。
他開始有些期待了!
「可愛?黎和,你雖然不是很喜歡女人,可是不至于連看女人的眼光都這么差吧?」何亦非聽到黎和對葉心的評語差點沒吐血。
頭發亂七八糟、臉蛋烏漆抹黑,這樣都可以說是可愛,那母豬不是可以賽貂蟬了?
「你不能因為對人家有偏見,就全盤否定人家,她真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我對她沒有偏見,是你不知道她有多惡劣!我們請她來是來做事的,她反而指使我做事,害我都快搞不清楚到底她是主人還是我是主人了。」何亦非為證明自己的清白,趕快把事件原委解釋給黎和聽,要他評評理。
黎和環視整個大廳,發現不但窗明幾凈,而且地板、家具一塵不染,比他剛進門時不知干凈整齊幾倍,唯一的瑕疵、污漬就是亦非腳踏的那一個范圍,難怪葉心會生氣了,要是他也會很想把亦非轟出去。
「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啊,你還是趕快把你弄臟的地方弄干凈吧,省得她下來時看到會更生氣!」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凈幫外人說話,你別忘了她是我媽派來監視我們的間諜,也算是我們的敵人了!」何亦非試圖激起黎和同仇敵愾的情緒。
「那你就更應該要巴結她,別惹她生氣,否則她要是隨便在你媽面前造一下謠,倒霉的是你又不是她!」黎和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的提醒他這一件事實。
「你是說她這么惡劣的待我,我還得對她客客氣氣的,像『伺候』老祖宗一樣?」何亦非料想不到黎和竟會這么說。
「如果能做到這樣就太完美了!」
「黎和,你是不是頭殼壞掉了,這么白癡的話不像是你會說的。」何亦非用手背去碰觸黎和的額頭,看他是不是發燒了,要不然怎會說出這么不合邏輯的話來。
黎和一把拉下他的手,抗議道:「先生,我人好好的,既沒生病,頭殼也沒壞,我是在向你陳述一件事實,要聽不聽隨便你!你只要了解葉心絕不是單純來幫你打掃家里、料理家務的,她主要的工作是來監視你我的!」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龍陷淺灘遭蝦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會忍耐的!」何亦非終于心不甘情不愿的低下頭來清理他所造成的「殘局」。
這一刻,他總算嘗到何謂「自作自受」的滋味了。
為什么他會想出這種餿主意來折騰自個兒呢?他真是后悔。早知乖乖聽老媽的話去相親,都會比現在在這兒受這種窩囊氣好得多!
「一見你就有好心情,就像夏天吃著冰淇淋……」葉心邊抹著沐浴乳,邊哼著歌。
她的輕松快活和何亦非的氣急敗壞有如天壤之別。
何亦非的咆哮聲越大,葉心的歌聲就越大,而澡就洗得越舒服。
原來惹怒一個人是如此有趣的事!她都不知道有多久沒這么大聲和一個人說話了。
向來在攝影棚里只有人家對她吼的份,上自導演、制作人,下至燈光、攝影,連掃地阿婆都可以對她大呼小叫。盡管郁悶難解,她還是得沒志氣的唯唯諾諾,因為她還想演戲,自然不能得罪不能得罪的人,所以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沒聲音的人,忘了自己也有大聲說話的權利。
能自然而然表達出自己真實的情緒,真是太舒服了!
不過她可不是那種會隨便亂罵人、亂發脾氣、亂遷怒別人的人,實在是那個何亦非太惡劣了,她才會那樣對他。
不知道黎和為什么會喜歡那樣的人,他們看來完全沒共通點,難道連同性之間的「愛情」也是盲目的?
算了!管人家閑事作啥?她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早日達成任務,就可以不必再和那種沒品的人一起生活了。
咦,對了!他對她那么感冒、那么沒風度,會不會是因為他討厭女人的關系?莫非他真的是貨真價實的同志?
這時葉心突然想到一個好辦法,于是在洗完澡之后,特地翻出她的行李,穿上她最清涼的衣服,準備飾演個「俏女傭」,來段「情挑主人心」的戲碼。
給他一點「刺激」瞧瞧,或許就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