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嬤嬤領路,一行人進入慈寧宮正殿,依照規矩,內侍宮女全在殿外等候。樓織寧正要踏入內殿,于嬤嬤忽然小聲地道:“各宮嬪妃都已來上一會兒,這會兒娘娘是最晚到的!
樓織寧微微一愣。
時間沒錯,她是照太后給的時間來的,那么……
才稍一思索,她便明白了,太后故意給了她不同的時間,讓她晚到。
“多謝于嬤嬤提點!蹦穷w價值連城的雪蛤丹送得值得,至少她心里有底了,免得情急之下一心想為自己說話,讓太后更有理由針對她。
進了內殿,果然眾嬪妃都到了,人人臉上都有看好戲的表情,仿佛都知道今天太后要挫她銳氣,她只當沒看見,讓她比較意外的是,封騰竟也在座?
見了他,她就想到昨日下午自己睡在肅心殿里的寢殿,以為身邊躺了個他會睡不著,卻很離譜的一覺睡到了天黑,還是尚茵把她喊醒,她才迷迷糊糊的醒來。
尚茵說是何公公讓她去喚人的,她進寢殿時就只見到她一個人睡得酣熟。
起床后,她千般懊惱,不知道封騰是何時起來的,也不叫叫她,竟讓她睡了個翻天覆地,更不知道她的睡相如何,有沒有在夢里講些不該講的話……
“咳!”封騰不知為何,忽然重重一咳。
這一咳倒讓胡思亂想的她回神了,連忙走到太后寶座前,盈盈拜下去。“臣妾給母后請安!”
那一聲“起來吧,賜座”始終沒響起,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她就那么跪拜著,雖然沒有抬頭,也感受得到她這樣形同被罰跪著,很是大快某些人的心。
沒有人提醒太后該讓她起來,當然了,原主在這個皇宮里跟誰都不往來,自然不會有人幫她了。
好吧!就跪著吧!定是宋芊儀告狀了,太后要為宋芊儀出頭。
想想也對,是封騰說可以給嬪妃們下馬威,太后又沒允,尤其這嬪妃里身份最尊貴的是太后的侄女宋芊儀,太后自然心里不快了。
進一步說,她給宋芊儀難看,就是沒把太后擺在眼里,人家拐個彎讓她不好過,她該受啦,只不過太后寶座旁那兩座齊人高的銅鶴一直緩緩吐著檀香,將殿里籠罩得迷離朦朧,倒讓她昏昏欲睡了……
“匡啷”一聲,一只茶盅摔到了樓織寧跪著的膝前,她驚訝的抬頭,就見封騰若無其事的笑了笑。
“瞧朕手滑的,嚇到皇后了吧?”
他就坐在太后右側下首的第一位,離樓織寧最近,因此一摔茶盅,茶水頓時濕了她的裙緣。
“是哀家不好,竟忘了讓皇后起來!彼翁罂攘寺暋!盎屎笃饋戆桑n座。”
不知封騰是真的手滑還是有意替皇后解圍?昨日下午封騰召了皇后進肅心殿暖閣,皇后直到掌燈時分才離開,這件希奇的事已經傳遍了后宮,兩個人是在肅心殿里做什么?她極想知道。
“謝母后!睒强棇幫笞髠鹊谝话岩巫幼,坐定后就與封騰面對面,宮婢已經重新上了茶,也清掃了碎盅,就見他一派無事樣。
“此番皇后沉冤得雪,實在可喜可賀!彼翁罂粗率姿腥耍馀c語氣
均很嚴厲的警告道:“哀家最恨后宮里這種陰謀陷害之事,若再發生同樣的事,不管是什么人,哀家斷難容忍!
嬪妃們齊聲道:“謹遵太后教誨!”
“朕相信不會再有那樣的事。”封騰微笑起身!耙驗殡抟褦M旨,后宮再有誣陷之事,查明后可不是打入冷宮那么簡單,要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宋芊儀的臉色驀地白了,她不由自主的看向太后,就見太后波瀾不驚,神色一點也沒變,閑話家常道:“皇上起來做什么?再坐坐,陪哀家說說話。”
“不了,朕要先走一步,母后與眾妃嬪好好聊聊!彼⑽⒐雌鹨荒ㄋ朴腥魺o的笑,看著尚未進入情況的樓織寧道:“皇后就不需要留在這里了,過來送送朕。”
樓織寧愣住了。
她才來多久。吭趺磿兴鋈ニ退?他又不是客,而且這里也不是她的鳳儀宮,不但于禮不合,也不成體統……
封騰忽然轉身看著她。“怎么?皇后還要朕說第二次嗎?”
她忙起身!俺兼裰迹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自然沒有人敢說半句,她樂得順勢跟他一起走。
老實說,這慈寧宮讓她渾身不自在,而且所有人對她有敵意,她也是如坐針氈。
她隨著封騰走出慈寧宮,漫步在御花園里,后頭浩浩蕩蕩的跟了一大群人,有他的內侍和宮人,也有她的內侍和宮女,即便是這樣,能出來走走也是好的。
皇家林院的水岸樓閣,無一不精美,只不過才深秋就已寒意襲人,她緊一緊身上的銀狐皮斗篷,封騰見狀,解下自己的藍狐滾邊斗篷親自為她系上。
她連忙推辭,“萬萬不可,皇上把斗篷給了臣妾,若皇上龍體受寒便是臣妾的罪過了!
封騰沒停下手邊的動作,淡淡一笑。“朕不覺得冷!
為她系好斗篷后,他忽地攜起她的手,這舉動倒讓她錯愕了,但剛剛才接受了他的斗篷,她也不好抽回,況且他是皇上,她怎敢抽回自己的手,便由著他牽著。
兩人信步走過未央池、霞煙池和太掖池,封騰淡淡地吩咐隨行侍衛、內監和宮女不必跟來,讓他們在遠處候著。
沒有人跟在身后,樓織寧也放松了一些。
“皇上昨日是何時起身的,為何沒喚醒臣妾?”趁此機會趕緊問問她在睡夢中有沒有說了不該說的。
封騰淡淡一笑,“朕見皇后睡得熟,左右也無事,便讓皇后好好睡上一覺!彼煤苁靻幔窟@讓她心直跳,有些緊張地問:“那么,臣妾有無發夢話,污了皇上的耳?”
“夢話嗎?”封騰忽地轉眸看著她!盎屎笳f了手機兩字,朕正好問問皇后,什么是手機?”
她說了手機嗎?真要命……不過手機是她在現代二十四小時不離身的東西,她在夢里會找手機也不奇怪了……
“怎么?皇后也不知曉什么是手機嗎?”封騰納悶地問。
“手機……呃……”她潤了潤嘴唇,腦筋急轉彎道:“是變戲法的一種道具,臣妾小時候看過,一直念念不忘……”
“原來如此!狈怛v一笑!凹热换屎笙肟矗賾蚍◣熯M宮來表演也不是難事,朕明日就傳戲法師進宮來!
“不、不必了!彼B忙阻止!澳鞘浅兼r候喜歡的,現在已經不喜歡了,就請皇上不必費心!
“朕也看過戲法,倒是沒見過手機這項道具,不知那是何種道具,又會變出什么新鮮的戲法來!狈怛v饒富興味地說。
他還是有意傳戲法師入宮嗎?她心驚肉跳地說:“其實也沒什么特別,是上不了臺面的鄉野把戲,不看也罷,免得污了皇上的眼。”
封騰笑了笑!凹热换屎筮@么說,朕就不傳戲法師了!
她總算松了口氣,原來伴君如伴虎就是這種感覺,說錯一句都不行。
“既然皇后現在不喜歡看戲法,那么告訴朕,你現在喜歡什么?有什么心愿?朕都可以幫你達成!
她微微一愣。
她的心愿嗎?
她的心愿是回現代,但縱然他貴為九五之尊、身為真龍天子也不可能幫她達成的……
她微一欠身!俺兼男脑甘腔噬鲜ンw康健,我大觀王朝千秋萬世,除此再無別的心愿了。”
封騰不置可否的一笑!盎屎笥行牧!
兩人踏上飛橋,放眼望去,宮殿樓閣盡收眼底,后方的默林更是動人,微風一過便如香雪花海,一派的繁華富麗。
樓織寧從未看過這樣的景色,此時不禁忘了煩惱,在心中贊嘆眼前的美景,難
怪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當真有其道理。
封騰興起地說:“皇后是京城知名的才女,朕許久沒聽皇后作詩詠詞了,就請皇后作首詩吧!”
作詩?
這可頭疼了,她熟悉所有的文字處理軟件,對詩詞歌賦一竅不通,她家曉星都比她強。
被囚在凌翠宮時,她研究過大觀王朝,知曉是在唐宋之前的國家,那么她向唐宋大師致敬一下應當是可行的。
“那么臣妾就獻丑了!彼倘灰恍Γ僖饴砸荒,悠然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既然要借,當然就要借最好的,才不負她才女之名,她吟的是李白的“清平調”,太長的她也不會背。
“果然,腹有詩書氣自華,皇后的氣質不一般!狈怛v一臉的贊許,眼眸又含著讓人看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她忙謙讓道:“臣妾愧不敢當,真妃乃弼國公主,文采比臣妾好上許多!狈怛v挑了挑眉。“真妃吟詩作詞小家子氣,沒有皇后的氣度!
她含笑看著封騰!盎噬线^譽了!
她吟的是李白詩仙的詩,自然氣度不凡,算他有眼光,懂得欣賞。
“朕還想聽皇后多做幾首詩!
皇上現在可是她的衣食父母,她自當從命。
她跟著又吟了下“江陵”、“夜思”、“月下獨酌”。
封騰淺淺一笑。“好一個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皇后太有才情了!
他盯著她的目光里頗帶促狹意味,讓她一時也分不清,他是真欣賞還是有些什么別的深意。
她總覺得封騰不簡單,相處之后,發現他不是她想像中的那種紈绔皇帝,那么為何原主記憶里的他那么面目可憎?寧可被囚入冷宮也不肯對他求情?
不過話說自古以來,皇上的心思誰又能猜得透呢?
不管怎么說,吟詩作對這一關算是過了,未來還要面對多少類似的關卡,她就不想了,多想無益,只是憑添自己的煩惱罷了,就先扮演好她的皇后角色,靜觀其變吧……
她剛剛邁出一步便覺得絆到了什么,險些跌倒。
“皇后當心。”封騰一把扶住了她。
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封騰懷里了,但她就是倒在他懷里,還與他四目相望。
對看了一會兒,就在她被他看得心跳異常時,封騰用他那慣有的低沉聲音說道:“這么一看,皇后還真是個美人兒!
被儀表出眾的他摟著還灌迷湯,她肯定是臉紅了,但他夸的是原主的相貌,又不是她,她是在臉紅什么……
雖然在現代她也長得不差,但她得承認原主更是風姿楚楚、我見猶憐,五官細致的像玉雕娃娃,所以她也納悶過原主為何不得封騰的寵愛,封騰反而去寵愛容貌與氣質都遜于原主的如妃。
當她見過如妃之后,以一句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個胸大無腦的草包美女,真不知道他看上如妃哪一點……
“皇上不是頭一回見臣妾了……”她語帶幽怨,替原主抱屈,但嬌嫩的臉上卻微微泛著紅暈而不自知。
“不是頭一回,但是頭一回瞧真切了!狈怛v有力的手攬著她盈盈楚腰,微微勾唇一笑。“朕現在有種“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之感!
咦咦?辛棄疾是大觀王朝之前的人嗎?
她怔愣著,封騰已松開她腰身,改為執起她素白小手往飛橋另一頭走,她忽然感覺餓了,因為要見太后有些緊張,早膳她用的不多。
封騰劍眉微揚,朝她笑了笑!霸蹅冇眠^午膳再開始看折子!
“好啊!”她忘形地彎唇一笑。
封騰眼里閃過一瞬間的驚詫,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么。
大不敬啊大不敬,怎么可以在天子面前如此輕浮。
她連忙跪下!俺兼粫r口快,請皇上恕罪!”
封騰似笑非笑的扶起她。“朕喜歡皇后這樣,以后若沒有別人,皇后就這么跟朕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