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建碩今日去了陳家莊,謝嬌娘不用惦記他,直接在娘家吃了午飯又睡了一覺,待得回去的時候,昨晚就開始飄著的雪花好似大了一些。
天黑的時候,趙建碩趕了回來。
陳三爺送了一對雪白的兔子,外加十幾張兔皮,不知道是不是兔子家的另類團聚。
謝嬌娘很是歡喜,夜里貪黑做了個兔皮的袖筒,以后出門披了斗篷,再包上毛茸茸的袖筒,可是再暖和不過了。
睡得晚,早晨自然就起得晚了。
待謝嬌娘睜開眼睛的時候,趙建碩已經打拳回來了。
雖然他還是同平時一般模樣,抱她起床、替她挽頭發,但她就是覺得他有心事,于是問道:「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趙建碩想了想,抬手替她選了一根蘭花簪子替她固定好發髻,這才說道:「方才我發現豬圈附近有狼爪印,怕是山上的狼群盯上咱們家的豬舍了!
「狼群?」
謝嬌娘嚇了一跳,下意識抓了他的胳膊抱在懷里,畢竟上次在老狼溝,她可是差點葬身狼口。如今不是一只狼,而是整個狼群,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趙建碩抽出手臂,直接把她抱進懷里,安慰道:「別怕,我今日讓人去陳家莊送信,喊兩個幫手過來。狼群這兩日若是來,正好都留下,家里多幾張狼皮褥子也好!
謝嬌娘聽他說的輕松,勉強算是安撫了胸腔里狂跳的小心臟,點頭道:「那我讓江嬸子拾掇屋子、燒炕,來人得有個住處。」
「好!
當天午后,陳三爺等人就趕到了,那七八個壯漢背著弓箭,手里拎著柴刀,殺氣騰騰的模樣,倒有些要上戰場的架勢,而不是為了對付一群野狼。
見此,謝嬌娘總算放心了些,張羅著要給眾人安排住處,整治飯菜。
趙建碩準備去里正家里,謝嬌娘讓芽兒拎著籃子帶點東西跟去。
王三叔剛剛吃過飯,正坐在家門口抽著旱煙,突然見到趙建碩找來,趕緊站了起來。上次幫忙到謝家提親,他得了一份厚禮,足以頂家里半年花銷。如今財神爺又上門,他怎么可能怠慢?
「六爺,這會兒怎么有空閑過來坐?」
「有些小事叨擾三叔!冠w建碩拱拱手,也不進屋,直接坐在門口的小凳子。
他身形魁梧,這般實在有些委屈,但渾身散發出的剽悍氣勢卻任誰也不能小看。
王三叔有些拘謹,暗自猜測著他的來意。
倒是芽兒機靈,趕緊上前遞了籃子,「王爺爺,這是我們夫人讓我帶來的,裝了些煙葉和茶葉,留著給王奶奶待客用。」
「哎呀,嬌娘真是太客氣了!
本來躲在屋子里的里正娘子聽得這話趕緊迎出來,笑瞇瞇接了籃子,又道:「正好,我家里剛剛打了一些黏面子,你也帶些回去給嬌娘,平日蒸一些吃。」
「好,我們夫人昨日還念叨呢,不想今日王奶奶就給了,夫人怕是要歡喜壞了!」
芽兒嘴巴甜,哄得里正娘子更是眉開眼笑,另外塞給她一把大棗。
有了這番來往寒暄,王三叔臉色更好,開口道:「六爺,有事盡管說,在小王莊,我還有幾分薄面。」
趙建碩點頭,直接道:「我家豬舍附近發現了狼爪印子,怕是近日山上野獸要下來。村里各家都警醒一些,若是損失了牲畜怕是日子會難過!
「當真?」王三叔嚇了一跳,皺眉道:「往年冬日也有野獸下山,但多半是年前臘月,這怎么剛剛入冬就開始了!
趙建碩聽他這般說,也不多勸,畢竟提醒一聲是作為同村的好意,村里人會不會當真,就同他沒有干系了。
如此,又說了幾句話,趙建碩就領著芽兒告辭。
路上他轉去謝家坐了一會兒,同何氏說了幾句,又檢查了高墻和厚松木的院門,這才放心的回自家。
至于龐大山,怕是不用囑咐,一到日落就會過來守著謝家。
王三叔雖然不太相信,到底不敢賭那個萬一,還是挨家挨戶通知了一遍。
有人嚇得厲害,趕緊加固家里的豬舍,把雞鴨關進屋子,也有人根本不當回事。
但所有人都做了件事,那就是去趙家把小豬領回來,畢竟那狼群大半是沖著趙家豬舍去的,萬一咬死了小豬,他們可就沒指望了。
謝嬌娘自然猜到了他們的心思,但半點都不為難,只要簽了字或者按了手印,就可以把白胖的小豬抱走,等到將來賣錢了,付給趙家三百文就算清賬。
當然,馮家人上門的時候,小豬已經「分完」了。
失望至極的馮家人本來還打算鬧一鬧,但一來有些自家才能明白的心虛,二來眼見滿院子的壯漢在磨刀、上弓弦,誰也不想做那個勇于獻出生命的人。
謝嬌娘一向待人親近又熱情,陳三爺等人是最清楚的,見她突然對鄉親如此不客氣,有些納悶,詢問之下得知那日趙建碩的艷遇,都大笑不已。
「可憐我們這么好的漢子,連個媳婦都尋不到,老六都成婚了,還有女子尋上門,實在是艷福不淺!龟惾隣敶笫峙闹w建碩的肩膀,拍得他臉黑如墨。
眾人笑得更厲害,一邊磨刀一邊玩笑道:「咱們還是老實磨刀吧,待得打了野狼賣錢也娶個媳婦兒,不過柴刀要給六奶奶留下,萬一將來再有女子找上門,也有個趁手的武器攆人啊。」
謝嬌娘正好送茶水過來,聽得這話就道:「好啊,記得留兩把,一把砍人不痛快!
「果然是六爺的媳婦兒,這氣魄堪比爺們了!」
眾人笑得厲害,唯獨趙建碩被謝嬌娘又在腰上掐了一記,有些哭笑不得。
這個時候無人猜到,不久的將來,這兩把柴刀還當真派上了用場。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是防備一群即將下山的餓狼。
初冬的夜十分安靜,因為連日的大雪,天氣極為寒冷。小小的月牙兒躲在云層后,不時偷偷打瞌睡,讓夜晚更顯黑暗。
一群野狼趁著這樣的時刻,悄悄下山摸進了小王莊。
趙建碩等人趴在青磚豬圈那并不算高的墻頭上,眼見不遠處數十雙泛著綠光的狼眼,心頭忍不有些發麻。
陳三爺對著略微有些冷硬的手指呵氣,低聲道:「這些畜生怎么比草原上的還兇悍?倒讓老子想起當年剛上戰場的時候了!
旁邊一個兄弟小聲接話道:「可不是,我那時候嚇傻了,還是六爺拉了我一把,否則啊,如今就在黃泉同四爺喝酒了!
這般說著,眾人倒是放松下來。
「咱們還好,一起活命,一起歸隱田園,安寧過日子。就是不知道二爺在京都,是不是很艱難?」
「正好要過年,咱們這次打了狼皮,給二爺送幾張過去。好東西他不缺,但這狼皮褥子正對他的老毛病,以后再過冬就不怕腿疼了!
「這主意好,那大伙一會兒可得有些準頭,射眼睛,少動刀,傷了皮子就不好看了。」
「好,那就比一比,看誰獵的皮子最多。這樣不必進山,獵物直接送上門的機會可不多!
在他們說笑的時候,狼群逼近了。許是北風送了人類的氣息到跟前,頭狼很是煩躁的刨著瓜子,泛著青光的眼里,狠厲之色也更濃。
「嗷!」
寂靜的冬夜,頭狼這一聲代表著進攻的狼嗥,徹底劃破了安寧。
別說整個小王莊,就是十里外的大王莊也聽得清清楚楚。
整個杜莊的狗都狂叫起來,牲畜嚇得亂竄,恨不得躲到老鼠洞里去。
謝嬌娘帶著江嬸子和芽兒守在屋子里,心好似正被油煎著一樣,一會兒怕趙建碩等人受傷,一會兒又怕豬圈被攻破,令辛苦了半年,馬上要出售的肥豬成了野狼的盤中飧。
江嬸子咬咬牙,起身道:「夫人,您在屋里,我出去看看!
「別去,幫不上忙,還容易給六爺他們添亂!怪x嬌娘一把拉住她,又把芽兒往身邊攏了攏,提心吊膽的等著前邊的消息。
村里各家幾乎都是如此,男人們披了衣衫要出未,不是被女人死死抱住,就是掩了門窗裝作聽不到。
殊不知,在狼群之后等著撿便宜的野獸也不少,鉆空子進村子里打牙祭,這家被掏了雞窩,那家被咬死了剛領回的小豬等等。
謝家這里也同樣不消停,高墻擋不住靈巧的狐貍,好在還有龐大山在。
他一刀砍了狐貍的腦袋,不等炫耀幾句,就聽謝蕙娘抱著胳膊抱怨——
「哎呀,好好的皮子,讓你這么砍,實在太可惜了!
龐大山撓撓后腦杓,有些無奈。
倒是何氏眼見這模樣,去掉了大半的驚恐,抱著謝麗娘等著趙家大院的消息。
這會兒的趙家大院,清冷的月色下,趙建碩站在墻頭。黑色的短打衣衫包裹著他魁梧的身材,每次拉弓射箭,那肌肉都好似要從衣衫里爆出來一般。而每一箭必定要去掉一雙青綠的光點,帶走一只野狼的性命。
野狼被激起獸性,往他沖去。
頭狼身形最是迅捷,三兩下躲開眾人,直接到了跟前一個前撲,張開血盆大口咬向趙建碩的脖子。
陳三爺在一旁見了,手里的弓箭遲疑了下。
趙建碩不慌不忙蹲了下來,手里柴刀一頂,那頭狼落地之后再也沒有起來,肚子上有著一條完整的劃痕,心肝肺撒了一地,驚得那些肥豬都擠在一起,縮著不敢動。
「好小子,你這身手,真是一點沒退步!」
「六爺威武,六爺威武!」
眾人叫著,不甘心落后,直接跳下墻頭,揮起柴刀奔向膽怯并打算撤退的最后幾只野狼。
王三叔自從聽得狼嘷就開始后悔,白日里不該不相信趙建碩,只聽這聲響,就能猜到野狼怕是很多。
他立刻敲響院子里的銅鐘,一來通知各家做好防護,二來也是召集人手,聚在一起更好抵抗野獸,順便能幫趙家一把。
然而因事出突然,各家又多半存了私心,折騰了快半個時辰才湊了七八個人。
他們村里巡了一圈,一頭野獸都沒抓到不說,好不容易趕到趙家,就見幾十支火把插在豬圈周圍,照得如同白日一般燈火通明。
那些橫七豎八的野狼尸首,在火把的光亮下顯得越發猙獰,就是傻子也能看出這里剛剛經歷了一番怎樣的廝殺。
陳三爺幾個正拎著柴刀挨個翻檢狼尸,但凡還有一些氣息,都再補一刀,身手利落又狠辣,令王三叔和幾個村人看得背脊生寒。
趙建碩扯衣襟擦了擦臉上的狼血,點頭同王三叔幾人打招呼,「村里沒有什么損失吧?」
王三叔下意識后退了一步,卻立刻覺出這般不妥,急忙掩飾道:「啊,這么多狼,嚇得我腿軟。村里倒是沒什么,不過是些小野獸,沒什么大損失。倒是六爺這里……」
「不過是些野狼而已,都收拾了,以后也不必擔心會來村里搗亂!冠w建碩提起一只狼尸摸了摸皮毛,又道:「這只還不錯!
王三叔眼見那狼血仍順著他的胳膊往下滴,再也忍耐不住,哆嗦著應道:「這個……既然六爺這里不需要幫忙,我們就先回去了,家里的婦人孩子也嚇得夠嗆!
他這么一說,倒是提醒了趙建碩,他揮手送了他們,又囑咐兄弟們幾句,就趕緊回自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