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淑妃要教訓云嬪那就動手吧,朕瞧著!惫热魮P語氣淡淡,但那眼神卻是陰冷至極。
莫香凝渾身一顫,起身看向云絳紫,因妒成恨,發狠地抬起手要朝她打下去,但一瞬間卻又莫名膽怯,手終究是沒敢落下。
“怎不動手?”谷若揚問。
莫香凝驚疑不定,又拉不下臉來,只得閉上眼,心一橫再要朝云絳紫打去,驀地,手被人制住了,她一睜開眼,臉上一股劇痛,挨了一耳光。
打她的正是谷若揚,莫千里膽顫心驚的忙跪下替女兒求饒道:“皇上息怒!”
莫香凝也被打傻了,腿一軟,自己跪倒地上去,怡然見主子軟了身子,慌忙過去扶。
“莫相教的好女兒,這云暮是朕下詔留下的人,她不只有意見,還敢打人,瞧是朕給她統攝后宮的權力太大了,大到連朕都不放在眼里。既是如此,著朕旨意,即日起收回淑妃統攝后宮之權,以后她就專心修身養性悔過即可,不用管后宮諸事了,還有德妃目前也被禁足,自是不適合再管后宮的事,以后就由云嬪接管,眾人有事皆找云嬪處置!惫热魮P當即發落道。
莫香凝一聽,面無血色的癱在怡然身上。
莫千里則冷汗滴落下來,一時間什么話也不敢吭。
反倒是阿紫,似乎不怎么想要接管后宮,張口道:“嬪妾自認才情不足,無法勝任,還請皇上別——”她話說到一半,受到某人恨鐵不成鋼的一瞪,這才不得不閉上嘴。
在一片仍舊冷凝的氣氛中,谷若揚的衣袖教人拉了拉,他皺眉低頭看去,居然是云暮。
“什么事?”想來,這時候也只有阿紫母子敢不長眼的挑他的逆鱗,這大的挑完換小的。
“皇上,姑母管后宮可以,但能不能也管管您?”云暮道。
“管朕?”他一愣。
“嗯,請皇上以后別霸占著姑母不讓她回來,還有,她脖子上的傷也著實太過了點,您說要做夫妻,這男子漢是不能欺負女人的……”
瞬間,這周圍好像比剛才更死寂了……
“查出來了?”萬宗離問向自己的手下。
那人點頭,“有進展了!
萬宗離眸子驟亮,“快說!”
“是。當年云嬪娘娘去了峨嵋山游歷,在歸途行經魯鎮時確實落入惡人手中,在妓院里待了兩天,那妓院老鴇見她模樣嬌貴,便想將她送給當地的富豪享樂,誰知竟遇見一個中了春藥的男子,急需要女人解去藥性,遂把她……”
萬宗離聽到這里,心頭一緊,“那中春藥的人……是誰?!”他語氣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些片斷瞬間從腦中浮現。
“這人是……”
今日谷明華進宮探望女兒——說是探望女兒,其實是來見外孫的,得知云暮居然進宮了,他嚇了一大跳,直到在景月宮見到云暮,這才真信了。
一見到孩子,他不禁紅了眼眶,這孩子命苦,自出生后從未與親娘真正生活過,而今總算能如愿了,雖然暮兒還是不能公開叫阿紫娘,但已無須再躲藏,至少能一起出現在眾人面前,對此,他十分感激皇上的寬容,這當就叫愛屋及烏吧。
“慶爺爺為何每次見了暮兒都哭,這老人家哭多了對眼睛不好的。”云暮認真的提醒道,還伸出自己的袖子替他把臉上的淚給抹干凈。
讓孩子抹眼淚,谷明華這會兒尷尬了,自己不是愛哭,而是每次去看孩子時見他孤單一個人就不免感到心酸,忍不住就哭了,若是再想起這孩子是怎么來的,女兒又遭遇了什么,這就哭得更厲害了。本以為孩子不懂,在他面前哭沒關系,無損他為人外祖的尊嚴,哪知孩子看得分明,還知道笑話自己了。
阿紫瞧這對爺孫的舉動好笑,輕聲笑出來,這一老一小可是她今生最重要的親人,也是自己即便失去一切也不能失去的人。
至于谷若揚……她愛他,可又帶著愧疚與自卑,縱使已將身子交給他,自己仍不能真正的敞開心房對他,只因,她不能給他一個完璧的自己,她這輩子是注定虧欠他無法償還了。
“皇上!”谷明華忽然喊道。
阿紫與云暮聞聲同時抬頭朝殿門看去,谷若揚真來了。
阿紫一見到他,臉先紅了起來,因為想起他這幾天的“欺負”,自從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后,這人便天天索取,毫不知饜足,難怪夜里搶不到人的暮兒對他很是反感,這會兒以為他又來搶人,那表情太不痛快了。
“皇上都不用處理國政的嗎,怎么又來了?”云暮鼓著粉嫩的小臉問。
谷若揚冷睨他,要是其他人巴不得他“又來了”,唯有這小子專門替他娘擋人,將自己往外推,真是個不識好歹的小子!
哼,要不是這女人不肯乖乖待在承乾殿,非要回景月宮陪孩子,他又何必老往這里來,還見到這讓自己不順心的臭小子!
“朕這回是得知皇叔來了,所以過來與皇叔敘敘舊的!彼麘械美磉@小鬼,看向單腿跪地的谷明華。
若無外人在,阿紫是沒向他見禮的習慣,而云暮那小子就更不用說,根本不理會他,但皇叔每回見他定是規矩的朝他行跪禮,他伸手去扶谷明華起來。
“以后若在場的都是自己人,皇叔也不用多禮了。”
“那怎么成,這君臣之禮不可廢!惫让魅A起身后道,并且怒視不受教的兩母子。“你們兩個進宮后反而忘了規矩,這是要讓人笑我慶王府出來的都沒教養嗎?”
阿紫母子對視一眼,哪敢多羅唆,母子倆連忙到某人面前補跪了,可某人舍不得自己的女人跪,一把將她撈起往懷里送,至于小的,就讓他繼續跪。
小的立刻不滿了,“皇上怎么不讓暮兒也起來,暮兒腳也會酸!
他瞥了云暮一眼,“小孩跪久些才會知君臣、知天地、知輕重!
云暮不服氣,“暮兒知道理、知對錯,更知有人厚臉皮跟小孩搶姑母!”
“你!”谷若揚火大的一把揪起小家伙,與他平視。“你敢逆君?”
“姑母是暮兒的!”云暮無懼的與他對峙,這一大一小怒視對方,誰也不相讓。
“哎呀,這是出了什么事,皇兄也會和人吵架,對象還是個孩子?不過真真奇怪了,這小家伙明明長得像阿紫嫂嫂,可這眉宇竟有幾分像皇兄,尤其這生氣起來的神韻還與皇兄一模一樣,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們倆生的孩子!惫妊闫紕偳勺哌M殿里來,見這對正在互相瞪眼的大小男人,好笑的瞧了幾眼后驚奇道。自阿紫進宮后,她已主動改口喚阿紫嫂嫂了。
阿紫微驚,忙抱過云暮。谷雁萍也與其他人一樣,只曉得云暮是云家遠親過繼來的孩子,不知他是阿紫的親生子,她突然說這話,難免令阿紫心虛得心下膽顫不安。
谷若揚聞言卻是蹙起眉,心弦仿佛教人猛然一撥……
“誰要像皇上,暮兒不要,暮兒只要像姑母!”云暮不依。
谷雁萍訝然,“你這小家伙不知我皇兄可是天下少見的美男子,像他表示你也是個俊小子,你還嫌?”
“哼,暮兒才不希罕當個俊小子!彼策^臉去。
“你這孩子可真有個性啊!”谷雁萍看著他搖頭說。
阿紫苦笑,“他平日不是這個樣的,唯有皇上在時才……”她也不知該說什么,這兩人一開始就不對盤,再加上隨時在搶人,這越搶就越看對方不順眼,其實她對這事也是很苦惱的。
“提這小子做什么,他不重要,雁萍何事來景月宮找你嫂子?”谷若揚故意冷落云暮,另辟話題。
谷雁萍被他這一問,眼神突然閃爍起來。“這個……雁萍以為這會兒皇兄會在承乾殿處理國政,不想居然在這……”
“怎么,朕在場會妨礙你的事?”他眉一挑,不高興了。
她苦了臉,“也不是這樣說……雁萍是想找阿紫嫂嫂陪著聽些事……”
“陪著聽什么事,為何吞吞吐吐的?快說。”他沒什么耐性的催促道。
“是……雁萍聽人說民間夫妻出嫁前都會請人合過男女雙方的八字,雁萍再過兩個月就要出嫁了,所以也想請人合合我和陸大哥好不好……”她不好意思地說出來。她本想私下來
找阿紫一起聽聽這事,也好有人替她拿拿主意,哪知自己來得不是時候,皇兄也在。
阿紫與谷明華訝異她居然會想找人合八字?
谷若揚哼笑,“人家合八字是雙方在未訂親前就去合了,你是朕賜的婚,若這八字不合,難不成你就不嫁了?”
“怎能不嫁,那陸大哥是雁萍中意的人,就算八字不合也要嫁!”她沒一絲羞怯的說。
“那你這不是多此一舉,是嫌日子過得太無聊了嗎?”他怪她沒事找事做。
她被說得臉紅了,“人家只是好玩,算一算求個心安……其實,這合八字的術士我也找來了,就候在宮門外,皇兄這樣取笑我,那就別怪雁萍以后什么都不對皇兄說了!彼龕佬叱膳恕
“既然術士都找來了,皇上就勉為其難讓她算算吧!”阿紫見她惱了,趕緊為她說項。
谷若揚根本不信這個,只當是怪力亂神!把闫伎墒莻公主,若讓人得知公主找術士進宮這成何體統?若再讓這內容流傳了出去,更是有損皇家威信,徒然讓人議論皇家的事罷了。”他還是不允。
“雁萍自知公主的身分,八字不能隨便給,也不能教這內容泄漏出去,所以雁萍重金請來蒼國的術士,此人不熟西朝之事,此刻人雖在宮外候著,但這眼是蒙著的,并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只知應邀替某人合八字,這對象也是不清楚的,等看完八字后雁萍連馬車都備好了,立即送他回蒼國,這件事半點都不會外泄出去。”谷雁萍立即說。
谷若揚臉色沉凝,尚未開口再說什么,谷明華已先道:“其實讓這術士瞧瞧也無妨,總歸當個趣事聽,何況雁萍都安排好了,這事應該不會傳出去,皇上就用不著顧忌什么了!
既然谷明華都說話了,谷若揚也不好再反對,這才點頭同意。
谷雁萍一喜,馬上要人去把候在宮門的術士接到景月宮來。
為了不讓術士猜出他們的身分,阿紫替谷若揚換下龍袍,自己也打扮樸素些,不讓人一眼看出他們是皇帝跟嬪妃的身分,云暮則是穿上在宮外時的舊衣,至于谷雁萍本來就有備而來,身上的珠寶飾品早讓人全都取下,而谷明華是來看孫子的,也是穿著簡便。幾人打扮瞧不出跟皇家沾上邊后,這才在景月宮偏殿見這位蒼國術士。
這術士直到進入偏殿才讓人拿下眼罩,看清殿內坐的是哪些人。
他四十幾歲人,身形削瘦,頭發已灰白,但雙目炯炯有神,瞧見殿內坐了一個老人,一對帶著孩子的夫妻,以及一個未出嫁的妹妹,看起來像是一個三代同堂的富貴人家。
然而,他卻一眼看出這幾個人貴不可言,尤其是那年輕男子,分明是人中之龍!
他謹慎的在一群龍鳳面前坐下,谷雁萍迫不及待的拿出她與未來夫君陸明云的八字交給他。
“先生請瞧瞧,這兩個人可合適成婚?成了婚后可會圓滿?可會白頭偕老?可會永不分離?喔,對了,這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八字!惫妊闫紗柾暌欢押,急急的再說。
這話別說術士失笑,連阿紫聽了都想笑,就別說那身為兄長的谷若揚表情有多么恨鐵不成鋼,只差沒罵出“沒出息”幾個字,尤其她最后撇清的話,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簡直就是告訴人家,這八字就是她替自己問的。
谷雁萍像是這才發現自己過于猴急與愚蠢,也曉得羞慚了,低著頭不敢再吭聲。
依年紀看來,谷明華是這群人的長輩,咳了兩聲便由他對術士說道:“先生可以合八字了,結果明說即可,不用保留!
這術士倒是十分沉穩,鎮定的點完頭后認真的看了手中的八字,不消多久便道:“這是百年好合的八字,恭喜公主覓得如意郎君。”
他這聲“公主”一出,立即讓在座的人都變了臉色,連那原本聽見“百年好合”四個字正要歡喜的谷雁萍瞬間也笑不出來了。
“你……你怎么知這是公主的八字?”阿紫忍不住問。
“這八字嬌貴,若是男子必為皇子皇孫,若是女子當是位公主,而與之相合的新郎早年必有過一番苦難,這是歷劫歸來,娶了公主之后,當可一帆風順,富貴終老!
術士話落下后連谷若揚都吃驚了。
谷雁萍是公主之事,雖蒙著眼也許還是能由進到宮中后一路上的蛛絲馬跡猜出端倪,但陸明云早年家變,其父原是松江縣令,被冤貪污問斬,陸明云本人被流放漠北,妹妹陸明雪淪為官奴,陸家是直到近年才順利平反冤情,陸明云也才不再是罪臣之后,這個蒼國術士怎會知道?
當下所有人都不再小看這位術士了。
“奇怪了,這位先生都說好話了,為什么大家都不笑?”坐在阿紫腿上的云暮看著大人的反應,不解的問,方才換衣服時,娘就跟他解釋了,長公主要問問她的姻緣好不好,這“一帆風順,富貴終老”自己是聽得懂的,應該是很好的意思吧?
他這一開口,術士立刻將目光轉向他,細細的審視一番他的面相后,微笑道:“恭喜這位小少爺將來是大格之命。”
“大格之命?什么是大格之命?”云暮好奇的問。
其他的人也來了興趣,豎耳想聽聽術士怎么說,而阿紫身為母親,更是關心孩子的命格。
術士眼中閃過細碎綿長的笑意,最終語出驚人的道:“小少爺日角龍庭,有天子之命!”
谷若揚聞言倏然站起身,那表情是說不出的怒意,阿紫也驚愕住了,谷明華更是臉色全白,就連谷雁萍也嚇到了。
“一派胡言!”谷若揚起了雷霆之怒。
“是啊,這種話怎能亂說,你該死!”谷明華當即也喝斥道。云暮不是皇上之子,如何君臨天下,此話大逆不道,只怕為云暮惹來殺機。
那術士的態度仍十分鎮定,“在下從不妄言,但諸位可以選擇不信!
谷若揚怒極,“尤一東,將這人給朕殺了!”他嚴聲道。
尤一東也聽見術士所言,同樣嚇得不輕,曉得這事半分不能泄漏出去,也不喚人進來殺,自己動手了,伸手抓向這人的咽喉——
沒想到這術士依然是處變不驚,看著谷若揚再道:“您若要殺我,我也不避,因為早算到自己有此劫,今日本就是來送死的!
尤一東的手已扣在他的咽喉上,只等谷若揚一點頭,他立即捏死這人,這人從此消失,這話再也傳不出去。
云暮瞧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忽然風云變色,這位先生不知何故要被殺死,他頓時被嚇著了,小臉煞白起來,“姑……姑母,皇上為什么要殺這人?”
阿紫也教那術士的話驚到無法回神,這會兒云暮一問,她身子一顫,望向那神情淡漠的術士,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理智告訴她,這術士不能活,但,她不想有人死……“不過是個江湖術士,您放……放過他吧?”她猶豫了一會,還是朝谷若揚求情。
“是啊,皇兄,這人……讓他走吧,他畢竟是蒼國人,死在咱們宮里不好!边@人是谷雁萍找來的,她也替他求情。
谷若揚眸中詭譎狠辣。“你早算到自己會死,若朕偏不讓你死,是不是就算不準了?”
術士淡笑,“一切上天自有安排!
谷若揚一怔,眉宇一凝,似在思慮什么,少頃,揮退了尤一東。“朕不殺你了。尤一東,送他出宮,逐出西朝,永不可再踏進一步!
他決定放過此人,不過是個江湖術士,自己若與他認真就是個笑話了。
這天下是他的,他要給誰,難道還控制不了,一個外姓孩子,怎么有可能成為西朝帝王,無稽!
那術士讓尤一東帶走了,可術士走了,這偏殿里的眾人仍是膽顫心驚,谷明華立即跪了下來。
“皇上,術士之言不可信,您心中莫要多慮!彼中拿昂沟恼f,就怕術士的一席話讓谷若播心中留下陰影。
“是啊,皇兄,這人胡言亂語,雁萍若早知道這人會不學無術的說出這些話,就不會找他進宮了!惫妊闫家簿o張的跟著跪下道,可不想因此害了一個孩子性命不保。
阿紫面色一片蒼白,抱著云暮也咬牙跪下了。
云暮見大人們個個神情緊張,曉得這事與自己性命有關,便也不敢吭聲,乖乖陪娘跪著。
“皇上,將暮兒再送出宮吧,他不適合在宮中!睘楸:⒆有悦樵改缸臃蛛x,阿紫忍痛的說。
谷若揚望著跪著的眾人,挑眉一笑,道:“你們這都在做什么,朕怎么會輕意相信一個術士所言,若信了,那術士還活得了嗎?云暮就繼續待在宮中吧,阿紫也不用多想什么,你們都起來吧!
他親手扶起阿紫,臉上表情自然,沒有任何不悅,其他人見了如釋重負,這才敢起身。這事看似無波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