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竮走進(jìn)家門,無視傭人的問候,繞過高級樟木雕花座椅,腳步?jīng)]停的直接上了樓。推開房門,行李隨手一扔,整個人攤倒在床上。已經(jīng)過了一天了,那擁著泱泱的充實和滿足感,卻在胸口無限擴(kuò)大。
他睜眼呆望著天花板,腦子像部倒帶機(jī)似的開始往回轉(zhuǎn)……轉(zhuǎn)到前夜兩人初次交合時的美妙瞬間。他看著纏著繃帶的手,疼痛感已不那么明顯,但那份強(qiáng)烈灼熱卻是任何藥物無法消除的。
他起身脫下外衣,進(jìn)浴室沖了個澡,想著出來時要打電話給泱泱,沒想到傭人先敲了門。
“季先生,樓下有您的訪客!
“是誰?”季竮關(guān)了水龍頭,趕緊用浴巾擦干身體,抓了浴袍往身上套。
“喔……是位小姐!
“好。”季竮隔著門,緊張的脫下浴袍,沖到衣櫥前挑衣服,但想想不妥,又立刻跑回門前說:“你直接請她上來!
“是!眰蛉藨(yīng)了聲,隨即下樓。
他慌張的在屋里走來走去,既拿不定主意穿襯衫還是線衫,又想著一會兒該帶她到哪去吃飯,最后還警告自己絕不能再依著她,這次……說什么都要將她留在身邊。
他站在鏡子前撥弄微濕的發(fā),在兩聲敲門聲后,房間的門打開。
季竮轉(zhuǎn)過臉,心一沉,笑容也僵在嘴角。“怎么是你?”
禹嵐優(yōu)雅的從門后站出來,望著他,盈亮的眼眸充滿了期待。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她如釋重負(fù)的笑笑,緩步走進(jìn)房間,然后往落地窗前一站,望著花園美景。
“這里一點(diǎn)都沒變!彼D(zhuǎn)身,意有所指的望著他!白屛矣谢氐郊业母杏X。”
“來之前怎么不先給我電話?”
“我前天來,你弟媳說你出差。今天……我是想來看看伯父。”她的臉因為說謊而微微泛紅,為了避免尷尬,她立刻將話題轉(zhuǎn)到他纏著紗布的手!澳闶軅耍俊
“不礙事了!彼袷亲o(hù)著什么寶貝似的把手收進(jìn)胸口,不讓她碰。
“對了,我聽說你去了蘭嶼,什么時候你在那也有投資了?”
“不是工作,是私事!奔靖z不想再往下說。他不是怕,只是不想讓人破壞那份美好。沉默了幾秒,他扯開話題問:“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我不走了,我決定在臺灣定居!彼龍远ǖ耐f:“我本來就有這個想法,跟你見面之后就更加確定了。要脫離過去,就必須離開、甚至放棄一些東西,我現(xiàn)在知道什么對我才是最重要的!
“你在法國有家有事業(yè),這一走……不是得從頭開始?”
“這我倒不擔(dān)心。”禹嵐抓住他的手,試圖拉他坐下,但季竮抗拒。她只好貼近的說:“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季竮堅決的抽回自己的手,退了一步,坐到旁邊的沙發(fā)上。
“禹嵐,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禹嵐起身,在他膝前跪下,微仰著頭看他。“我沒有資格跟你要求什么,更沒權(quán)利在這個時候介入你的人生。但我知道錯了,我只是想彌補(bǔ)……想贖罪。我不要一輩子帶著愧疚過日子。”
“你真的不用這么做。”
“讓我做,給我一個機(jī)會證明,好嗎?”
季竮不懂她的想法,但此刻他也找不到什么好理由來說服她,只有暫時依著她了。
“起來吧。你剛回來,找個地方,我請你吃飯。”他禮貌的攙扶,沒想到禹嵐順勢依在他懷里。
“一下就好,讓我靠一下……”
禹嵐說著,整個人鉆進(jìn)他懷里。季竮僵著身子一動不動,這短短的幾分鐘,對他卻猶如酷刑般的煎熬。
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季竮立刻拉開她,前去應(yīng)門。
“煦晴?”他不自覺笑了出來。
“我聽梅嬸說你回來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
“沒關(guān)系。對了,禹嵐你應(yīng)該也認(rèn)識啊。”季竮硬是將她拉進(jìn)屋內(nèi)介紹。“這是我朋友夏禹嵐。這是我弟媳煦晴,啊……你們見過了!
“你好。”煦晴紅著臉,難掩驚訝的看著這個知名的鋼琴家,熱情的伸出手說:“真不敢相信能在這碰見你。我還準(zhǔn)備下個月飛到香港聽你的演奏會呢!
“謝謝!毕挠韻箖(yōu)雅恬靜的笑說:“下回不必飛那么遠(yuǎn)了,等我回臺灣定居,這里會成為每次巡回演出的第一站!
“回臺灣定居?”
“嗯,季竮也非常支持我的決定!
禹嵐將視線轉(zhuǎn)向季竮,尋求認(rèn)同,但季竮卻不管煦晴就在面前,硬是將臉轉(zhuǎn)開了。
“喔……”煦晴嗅到了四周飄散的詭異氣氛,立刻想走!澳菤g迎你以后常到家里來坐。我先下去了!
“一起走吧!奔靖z移動腳步說:“我要請禹嵐吃飯,幫她接風(fēng),你跟季碔一起來吧!
“不了。季碔今天要開會,晚上還不知道幾點(diǎn)回來。我剛買東西回來,也累了,還是你們?nèi)ゾ秃。?br />
“可是……”
“改天吧。”煦晴無視季竮央求的眼神!胺凑男〗憔鸵谂_灣定居了,我想……以后有的是見面的機(jī)會。”
“對啊。等新居落成,再請你們夫妻到我那聚聚。”
“好。”煦晴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轉(zhuǎn)身離開。
坐上車,季竮腦子里其實是一片空白。他發(fā)動車子,卻老覺得像是遺漏了什么東西。
“你想到哪吃飯?”
“跟你在一起,去哪都行。”禹嵐溫順的附和。
季竮這才回神,發(fā)現(xiàn)自己不但忘了打電話,連手機(jī)都忘在房里。
“怎么啦?”
“沒什么,我忘了帶手機(jī)!
“你看起來心事重重,在等人還是等電話?”
禹嵐的聲音雖然輕柔,卻讓人有股無形的壓迫感。季竮搖頭,裝作不在意,心里卻盤算著一會兒再見機(jī)行事。
當(dāng)車子駛離山路、進(jìn)入市區(qū),禹嵐不避諱的按撫著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將自己的手塞進(jìn)他的掌心。
即使季竮的大手不但冷……還透著無法越過的藩籬,她依然不愿撤退。不管處于如何險峻的劣勢,她都必須撐住,因為她沒有后路了。若最后這孤注一擲的結(jié)果不如預(yù)期,那么,她只好玉石俱焚了。
“什么……”季碔領(lǐng)帶拉了一半,驚訝得轉(zhuǎn)過臉來望著妻子!澳阍趺床淮螂娫捊o我呢?”
“干嘛這么大聲?”煦晴打開衣柜,將季碔脫下的西裝外套掛進(jìn)去!俺燥堖@種小事我還應(yīng)付得來!
“只要牽扯到夏禹嵐,事情就單純不了!彼J(rèn)真的說。
“一個氣質(zhì)優(yōu)雅,一個溫文儒雅,他們怎么看都登對,你在不高興什么?”
“那只是假象。”季碔坐在床上解襯衫的鈕扣,不以為然的神情中夾雜著些許擔(dān)憂!拔也幌氲廊碎L短,但你可不要被她優(yōu)雅高貴的模樣給騙了!
“什么意思?”
“她可是標(biāo)準(zhǔn)的蛇蝎美人啊!奔敬I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說:“她這里……可是自私到一點(diǎn)情分都沒有!
季碔簡述了兩人過往的那一段戀情,煦晴認(rèn)真聽著。
“我不知道……原來他們曾有過這么深的糾葛。”
“老哥在搞什么!好馬不吃回頭草的道理他還不懂嗎!好不容易甩掉這包袱,干嘛又惹麻煩啊!
“但我看夏小姐的態(tài)度,還有她看二哥的深情模樣,似乎是余情未了。而且……”她突然想起什么的驚呼出聲:“她說要回臺灣定居!”
“什么!回臺灣?那她老公怎么辦?”季碔面露憂色的低頭沉思!安还茉趺戳,總之在找老哥談之前,我得先查查她的底……”
“季先生,”煦晴一屁股坐到他身邊,雙手捧著他的臉轉(zhuǎn)向自己,警告的說:“不管未來發(fā)展如何,你記住,千萬不要涉入!
“我怎么可以置之不理!萬一有個差錯,她成了季家人,我……”
“我就是擔(dān)心這個。”她輕捏他的臉,認(rèn)真的說:“如果最后不了了之也就罷了,萬一他們真的在一起,以后同處一個屋檐下,見面多尷尬啊!
“可是……”
“先靜觀其變吧。搞不好根本就是我們多慮了!
“是,遵命!奔敬I拉下她的手,親昵的吻著她。
鈴……這時,床頭上的電話突然響起,季碔側(cè)身去接。
“警察?”本來面無表情的季碔皺眉。“季竮是我哥沒錯,但璩泱泱是誰我不認(rèn)識!
“璩泱泱?”煦晴一愣,緊張的扯著他的手!敖o我。”
煦晴硬是把電話搶了過去!拔埂。好,我們現(xiàn)在立刻過去。”
煦晴一掛上電話,立刻起身從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凈的衣服要季碔換上。
“干什么?”季碔不解的看著妻子!澳峭娫捠窃趺椿厥?”
“快穿衣服,在到醫(yī)院的路上我會把事情說給你聽!
季竮在接近凌晨一點(diǎn)才進(jìn)了家門。
他低著頭,疲憊得仿佛隨時會癱掉似的。而在廚房忙的季碔和煦晴一聽到開門聲,立即沖了出來。
“哥。”
“咦!”他看到煦晴跟在季碔身后,好奇的問:“這么晚還沒睡?”
“哥,我有件事想問你!
季竮甩著鑰匙直接走向樓梯,顯然無意交談。煦晴趕緊推了季碔一把。
“那個剛剛……警察……”
“我來說!膘闱缋_他,直接往季竮面前一站。“璩泱泱在樓上。”
“什么?”季竮愣了一下,完全反應(yīng)不過來。
“你先坐下慢慢聽我說!膘闱缡疽馑娇蛷d談,他卻搖手拒絕。
“你快說……發(fā)生了什么事?”
季竮深吸一口氣,原本疲憊的雙眼慢慢恢復(fù)了清澈冷靜。
“嗯,是這樣的。大約兩個小時前,我們接到警察打來的電話,璩泱泱好像跟人起了沖突、受了傷,人在醫(yī)院!膘闱缈桃庹f得很快,似乎想淡化事情的嚴(yán)重性!安贿^她沒事,只是受了很大的驚嚇!
“她的情緒很糟!奔靖z什么都不想問,轉(zhuǎn)身就想沖上樓,季碔立刻伸手抓住他!耙驗闀簳r無法做筆錄,所以先讓她回來。警察聯(lián)絡(luò)不到你,所以打到家里,我們就把她接回來。”他補(bǔ)上一句:“她在客房。”
“謝謝!彼掖业乐x,隨即大步往二樓奔去。
他無法原諒自己忘了打電話,天知道她發(fā)出了多少求救訊息!要是他早點(diǎn)接到,或許就不會……混亂的思緒排山倒海而來,當(dāng)他推開客房的門,整個人已被那份自責(zé)壓得幾乎無法呼吸。
“泱泱!泱泱!你在哪里?”
他在床上沒看到人,焦急的在房間的每個角落搜尋;季碔夫婦也跟了上來。這時季竮終于在床和墻中間的空隙中看到一個蜷縮的影子。
“泱泱?”
聽到季竮的呼喊,泱泱慢慢抬起埋在膝蓋里的臉,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撐起身體,然后歪歪斜斜的爬過床,朝他奔去。
天哪!她身上還穿著從蘭嶼回來時的那件白色T恤,但胸前和手臂上那一大片暗紅色血漬卻非常駭人。
季竮還來不及看清楚,泱泱已經(jīng)撲進(jìn)他懷里。她全身冰冷,不停顫抖;季竮抱得再緊,都無法使她暖和,最后只好拉起床上的被,緊緊裹住她的身體。
“泱泱,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他試著拉開她,但泱泱怎么也不肯松手。
季竮心疼的用手輕撫她的背脊,輕吻她頸后,但她散發(fā)出的濃烈恐懼氣味在他鼻息間流竄,咸咸的汗水透過唇侵蝕他的舌尖。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泱泱?”
她突然用力抓住季竮身后的衣服,用顫抖的聲音說:“是他……他不聽我的話,他要找你……我不能……嗚……”
“好好,先別說,沒事了。”她壓抑的哭聲讓季竮心如刀割,他輕拍她的背,貼近她耳邊說:“你很安全,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我殺了他!
“什么?”
“他流了好多血,他死了,光司……死了!
“那個男人還在醫(yī)院!鄙砗蟮募敬I突然出聲,把季竮嚇了一跳。“醫(yī)生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你聽到了吧,他只是受傷,沒事的。”季竮的安撫似乎奏效了,泱泱暫時安靜了下來!敖裢砟阆刃菹,明天一早我打電話去問,別擔(dān)心。”
“我想……先讓她洗個熱水澡吧!膘闱珀P(guān)心的說:“先換下那些臟衣眼,然后喝點(diǎn)熱湯比較好睡。”
季竮回過頭,剛好和煦晴的目光對上,感激的說:“那麻煩你……”
“嗯!膘闱缒闷鹪缫褱(zhǔn)備好的衣服和毛巾說:“你們男生先到客廳坐,這里有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