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毫不在意的泰然神情,激怒了他。遲昊侵上榻,單手扣住她的咽喉抵上墻!澳銥楹尾慌拢糠讲拍阋言诠黹T關(guān)前走了一遭你知不知道?”
“但還是被你拉回來了。”海品頤輕道。
她的咽喉肌膚隨著嗓音,鼓動他的掌心。遲昊咬牙沉怒,掌心挪至她的肩處,微一使力將她推倒榻上,上身朝她貼近,俯視著她。
“不怕我拉你回來是為了其它目的?”指尖順著她的雙乳中央筆直滑至下腹,和方才點的穴位相同,膻中、神闕、關(guān)元,動作卻輕柔無比,帶著惡意的挑惹。
強(qiáng)忍羞怯,海品頤要自己別在他的挑釁不認(rèn)輸!澳愫螘r發(fā)現(xiàn)的?”方才拉開她衣服時,他一點遲滯也無,好似早知她是女子。
遲昊惱怒地發(fā)現(xiàn),她不為所動,反倒是他被她軟馥的膚觸弄得心神不寧!他突然翻身下榻,覺得一把無名火在體內(nèi)急燒。自七歲過后,他就不曾真正動過怒,卻被她撩撥了情緒,而他,竟無法及時捺下。
他冷板著臉,轉(zhuǎn)身就要定出木屋。突然,她的嗓音拉住他——
“昨晚……睡得好嗎?”
握不著事物的手,將會沉溺于夢魘中多久?
聲雖悄,語里的關(guān)懷卻將他冰封的心全然包圍。他整夜沒睡,他告訴自己,是為了防備她帶來敵人,但內(nèi)心深處他很清楚,只余他孤單一人,他無法面對夢魘。
冷凜的表情放松,對陌生情緒的不安在霎時間全然瞬去。
她回來了,為了他回來了。
遲昊沒有回頭,只短短開口:“很好。”而后大步定出屋外。
很好!嗎?那帶有溫度的回答,讓海品頤輕笑起來。他回答了,即使言不由衷,還是回答了。
在他犀銳的觀察力下,她身為女子的事實怕是早就被他識破,他卻一直沒有言明。而他愿意為她解了毒,還有這些日子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是不是代表他也有那么一點在乎她?
一思及此,海品頤先是一怔,在下一瞬間,心忍不住跳得又快又急,連呼吸都顫了。
她真能在他心上占有一席之地?她急忙起身,企圖穩(wěn)住因喜悅狂亂的心,眼角瞥見敞開的衣襟,方才他輕撫而過的觸感仿佛又燒灼她的肌膚。
海品頤將衣襟緊緊攏住,回想和他相處的情景,臉上揚起溫柔滿足的微笑,雙頰嫣紅得像熟透的桃子,久久不散。
*
海品頤原只想倚坐休息一會兒,但一天一夜的奔波加上毒發(fā)的折騰,不知不覺,她閉上了眼,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醒了,天仍亮著,她揉揉眼,起身伸了個懶腰,滑落肩頭的事物讓她動作一頓!她塞在包袱里的披風(fēng)什么時候變到她身上了?
是他嗎?不見遲昊蹤跡,發(fā)現(xiàn)自己前襟仍是敞開的狠狽情景,她臉一紅,趕緊下榻除下衣袍,從包袱里抽出纏胸的布條緊緊纏繞,再把衣袍穿上。
一瞥眼,看見桌上有只烤好的山雉,雖已冷了,仍油亮亮的,看得她肚子咕嚕咕嚕叫。這強(qiáng)烈的饑餓感立刻讓她覺得不對。天!她不會整整睡了一天吧?
海品頤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毒發(fā)的一片狼藉已整理得不見痕跡,她帶回的藥材、食物被安置一旁架上。
他做了這些事她都渾然不知,她竟睡得這么熟!海品頤不禁咋舌,趕緊把雉肉啃掉,想去找遲昊。
正要踏出門,壓在獸皮下的事物攫住了她的注意,她走回拿起,發(fā)現(xiàn)那是他用來易容的面具。
這還是她第一次有機(jī)會碰到面具呢!海品頤眼睛睜得大大的,手指搓撫,發(fā)現(xiàn)面具觸感軟嫩,與人的肌膚類似。
“怎么做的啊……”她驚嘆,忍不住好奇,拿到溪邊,借著溪水映照試著戴上,卻是按了就掉,一點也不服貼。
“不怕面具有毒會毀容?”淡然的嘲諷在身后響起。
像被捉個正著的小偷,一轉(zhuǎn)頭,見他來到身旁,海品頤赧紅了臉!拔摇瓫]見過,很好奇……”
睨她一眼,遲昊抽過她手中的面具,握拳揉捏,轉(zhuǎn)瞬間化為粉末飛散。
“啊……”海品頤要阻止已來不及,懊惱抿唇。不讓她研究就算了,何必湮滅證據(jù)呢?他留著還是可以瞞過羅剎門那些人!
“那面具是照我的臉模做的,你當(dāng)然戴不上。”遲昊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柔。“過來。”他轉(zhuǎn)身往屋里走去。
他要做什么?海品頤愣了下,趕緊追上,一進(jìn)屋內(nèi),看到他坐在桌前,不斷從懷中掏出物事。動作之快,就像那些東西是憑空出現(xiàn)。
海品頤嘆為觀止,終于明白自己為何會在不知不覺間中了毒!昂脜柡Γ疾粫缅e東西。”
基本功就值得嚇成這樣?遲昊挑眉,她的反應(yīng)逗得他心情很好。“拿個木碗裝水過來。”
海品頤趕緊裝了水來,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就像小時候等著看人變戲法般興奮。在她的注視下,遲昊斟酌分量,一一將藥粉在碗內(nèi)調(diào)勻,成了淡綠色的糊狀物。
“閉上眼!彼畹。
雖然不解,海品頤還是閉上眼,感覺冰涼的事物敷上了臉,她屏著氣,怕只要稍微一動就會毀了一切。
“你哪時看我扮獵戶是屏氣的?”
海品頤臉微紅,幸好在藥糊的掩飾下沒被發(fā)現(xiàn),連忙用鼻子用力呼吸。
須臾,遲昊將她臉上的面具拆下。“好了!
海品頤張眼,看到原本淡綠色的藥糊變成膚色面具,驚訝得張大了眼睛。
“那是……我?”雖只是粗制的胚膜,卻像照鏡子般惟妙惟肖。
遲昊沒回答,將剩余藥糊染了顏色,倒置面具上塑形,再用小刀刻劃,手法之快,不多時,一張全然陌生的臉已出現(xiàn)眼前。
遲昊將面具遞給她。“這樣扮起男裝更不容易被人識破。”
海品頤接過,不可置信地覆上臉,發(fā)現(xiàn)完全貼合,立刻興奮地沖到溪邊,一探頭,看見一個顴骨高聳、滿臉麻子的方臉男人瞪著她。
好厲害!她縮回,然后又探出,還是一樣的麻子臉,這新奇的經(jīng)驗讓她樂不可支,雀躍地奔回屋內(nèi)。
“連我自己都認(rèn)不出來!”海品頤笑得開心不已。
“老用手壓著不煩嗎?”遲昊低哼!斑^來!
海品頤趕緊過去,見他倒了些水在掌心調(diào)勻藥粉,在面具和肌膚的接縫處涂抹。
“那……我拆下的話不就毀了這張面具嗎?”突然想到,海品頤好舍不得。
“小心點拆,可以一直使用下去!泵婢咦龅锰珎魃,連他都覺得丑。
“為什么要毀掉那張獵戶的面具?”
“被識破了,留著何用?”這一點,讓他完美的技巧有了殘缺。
“它沒有破綻,我是從別的地方發(fā)現(xiàn)的!边@樣就毀掉,太可惜了。
“到底是什么味道?”直到現(xiàn)在,遲昊還是想不透。
“就……一種味道!焙F奉U真的無法形容,除了味道,還有一種直覺,仿佛連在茫茫人海都能認(rèn)出他。
看看他光潔的臉,她晶亮大眼突然眨呀眨的。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面具可用吧?“我也想試看看。”
拿他試驗?遲昊直覺就要回拒,但迎上那雙盈滿祈求的眼,襯上那麻子臉,怪異的組合讓他忍不住揚眉。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幼被迫學(xué)習(xí)的技巧,帶有豐富的樂趣。
“再去盛一碗水。”
一聽他應(yīng)允,海品頤飛快地沖出屋外,又飛快沖回來,雙眼晶燦燦的!昂昧耍 彼闷诖!
“這分量二,分量三,分量五……”他指導(dǎo)。
海品頤默記,依序加入調(diào)成藥糊!把劬﹂]上!
遲昊依言閉眼,上顎微揚,方便她涂抹。
如果,他能一直像這樣,忘記在羅剎門的過往,多好?海品頤靜靜看了會兒,
眼中滿足愛戀,才輕柔地將藥糊涂抹在他臉上。
感覺她的指腹在他臉上輕撫而過,遲昊身體繃緊,而又放松。他不習(xí)慣和人這么接近,身體本能地想閃躲,但憶起是她,那抹不安會被壓下,讓她逐步進(jìn)占他的周遭,他的心思。
“……可以卸下了嗎?”輕柔的呼喚拉回他的心神。
遲昊睜開眼,她的手輕撫過他的輪廓,如星的眼眸凝視著他。
“可以。”遲昊斂神,沒讓心思顯露。“手法要快,不然藥糊干了就做不成。”
“喔!”海品頤趕緊小心地卸下成形的面具,再將剩余藥糊倒在面具上,興奮地塑形,忙了半晌,才獻(xiàn)寶似地把面具拿到他面前。“看,做得很不錯吧!”
那是一張笑臉,手法粗糙,只消一眼就會讓人識破,但那抹笑,卻真誠無比。
在她眼中,她希望看到這樣的他嗎?遲昊頓了下,把面具覆上臉!澳阏f呢?”
她只希望有朝一日,能見他用真實的面容這樣對她笑。海品頤心一悸,揚起了笑:“我做得好差,改天再幫你做個更好的!”
改天?以為他們真有一生一世嗎?譏誚的心音響起,卻又突然有另一個念頭將它完全覆蓋。
一直以為,在這里療傷的這段日子,是一段空白,但在山風(fēng)溪水的環(huán)繞下,在她的陪伴下,這里的生活深深烙印,反而是曾有的過往成了空白,他甚至憶不起,在冷血殘殺時,劍起劍落下,他想的是什么。
改天啊……或許吧!
笑臉面具下,俊薄的唇揚起淡淡的弧度,很淡很淡,幾不可見,卻柔人心坎,真誠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