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風瀟瀟,細雨濛濛。
一只黑貓身形輕盈的躍上屋頂,抖了抖被雨淋濕的貓毛,望向無月的夜空,對空喵了一聲又優雅地往下跳。
須臾,一只、二只、兩只、三只……不,是四道、五道、六道黑影在蘇家屋頂出現,淋濕的瓦片發出極細微的腳步聲,若非耳力過人的人是聽不見,很輕、很輕,有如貓足。
靜靜地,蘇家三人都睡著了。
悄悄地,幾名玄衣人靠近。
滴、滴、滴……雨水從屋檐滴落。
一陣秋雨一陣一進入秋天,毎下過一次雨天氣就會轉涼,等秋雨不再下了,冬雪將至。
“誰?”
黑影警醒地抬頭一看,屋脊前方多了數名玄衣人。
“你祖宗。”壓低的聲音帶了一絲肅殺。
“放肆!”活膩了。
“不公平,為什么要放‘四’,不能放五、放六嗎?”排行四的小四替自己抱不平,他想改成小九。
九字同舅,占人便宜——小九、小舅、小舅、小九“你別放屁就好,小聲點,若是吵醒屋里的人,你看頭兒饒不饒得了你!毕胨勒堊员,別拖累兄弟。
“我噤聲!毙∷膬晒蓨A緊,小心不放氣。
黑影殺氣騰騰,手持大砍刀,那形似彎月的刀身不似本朝的彎刀,握柄處隱約可見有一個狼頭。
對面的玄衣人看似優閑自在,猶如無事到此一游,但眸中的凌厲叫人無法忽略,隱隱散發一股軍人的肅殺之氣。
“讓開!
“不讓。”
“別擋路!
“這是路嗎?”一人譏誚,其他人低笑。
人家的屋頂哪是路,這叫宵小暗道。
“知道礙事者的下場嗎?”黑影抽刀相向。
“死!彼廊瞬粫K事。
“知曉了還不走。”想給這家人陪葬不成?
“就是曉得才不走,月黑風高殺人夜,遇到有人意圖不軌,有志之士豈可袖手旁觀?”
擺明了看熱鬧。“找死!”
黑影剛一動,對面射出三寸短箭。
“說自己嗎?”哼!看來還會卜算,算出性命終結于此。
“臂彎……你們是……”衛家軍。
黑影人目光驟縮,露出更濃的殺意。
“哎呀,你好像發現了什么,本來想放你們一馬,現在……”語氣一冷,“只有留下命了!
黑影人一驚,急喊,“錦風堂辦事,休得無禮!
“錦風堂?”
另一身影現身,聲如修羅,直透人心,冰寒徹骨。
“頭兒。”
“頭兒。”
“頭兒!
數名玄衣人同時聚攏于男子身旁,呈護衛之勢。
“不管你是哪兒的頭兒,不要嘗試與錦風堂作對!碧煜碌谝粴⑹痔茫龅侗匾娧。
“是嗎?”他手一抬,說話的黑影忽地一僵,咽喉處插了銀白小弩,弩尾微微顫動。
“你……你好大的膽子,敢動我們錦風堂的人!”另一條黑影連忙抱住已死的同伴,瞠目怒視。
“歐陽錦,是吧!卞\風堂的主事。
“你居然……”知曉堂主是誰!
“歐陽家的氣數盡了,你們先下去等他吧!”皇上早就想整頓了,先平內亂,再夷外敵。
“你……”
“動手。”
“是!
幾乎是一面倒的屠殺,人數驟減的黑影在玄衣人的圍殺中逐漸不敵,落了下風,一個接一個倒下。
錦風堂的殺手確實心狠手辣,出手不留情,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只求完成任務不給自己退路。
可惜他們遇到的是剛從邊關退下來、身經百戰的軍中精英,全滅是唯一的下場,沒有第二種可能。
“頭兒,為什么是錦風堂?”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么不是錦風堂?”他反問。
“錦風堂是皇上的……呃……”刑堂。
“看看他們手上用的刀!辈恍枰嘌浴
“不就是殺人的,有什么好……蒼狼!”一聲驚呼,臉色都變了,嘯月的狼首似在嘲笑他的無知。
蒼狼是薩滿國的國徽,也是他們崇拜的狼神,更是奉皇命追查的敵國,有人暗中資助戰敗的薩滿國,并且招兵買馬準備里應外合,一舉破開兩國之間的壁壘,直取京城。
“一個人的權力過大難免會產生野心,皇上想再給錦風堂一次機會,希望他們適可而止,懸崖勒馬!笨墒腔噬纤坪跻,他精心培育的狗要咬主人了。
錦風堂表面上是江湖中一個名聞遐邇的殺手組織,只要花得起銀子,想誰死,誰就活不了,令人聞風喪膽,想聘用他們的價碼相當高,不是尋常人等付得起。
事實上錦風堂卻是皇上的私兵,一個誓死服從命令的暗殺部,凡是無法以王法制裁的高官勳貴、貪官污吏,甚至是皇親國戚,皇上一聲令下就得死,無所遁逃。
第一任的錦風堂堂主是皇上的親信,生死之交,重上唯命是從,論起忠心無人能及。
只是再一次救援任務中反被賊人所殺,帝慟,讓他兒子接任第二代錦風堂堂主之位。
然而其子歐陽錦的行事作風和其父是兩個極端,剛上任時他還會聽從皇命辦事,干了幾件龍心大悅的事,皇上給他的權限更大了,連見親王也不必下跪。
漸漸地,他開始培植自己的人馬,對皇上的命令愛理不理,大量的接殺人委托,將旗下殺手分一、二、三等,他們殺的不再是有罪官吏,更多的是平民百姓和樂善好施的富人。
皇上怒了,揚言要收回錦風堂,使其不再作惡,只是為時已晚,不知不覺,錦風堂已脫離朝廷的掌控,他們有自個兒的銀錢收入,不用國庫來養,堂口以下又有數個小分堂,分堂堂主皆是江湖人士,又收攏了不少亡命之徒為其所用,使的全是陰毒手段,錦風堂創辦的原意已蕩然無存。
還留著它是因為皇上重情,歐陽錦之父與皇上私交甚篤,他想給故友留后,不枉多年的生死與共。
“頭兒,錦風堂的人為什么要殺從不與人結怨的蘇家人?”太奇怪了,殺他們能得到什么好處?
這不是頭一回了,前后共三次,第一次來了一個,不過是探路的,打折雙腿扔到鎮外的亂葬崗,第二次來了三人,才靠近蘇家外墻就被抹了脖子,丟進虎頭山后山喂狼。
這一次容許他們踏上屋頂是最后的容忍,也好問出殺手的出處,看看是何方神圣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踩點。
“要么他們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要么便是妨礙了誰……”衛海天想到蘇家人正在查的事,難道與此有關謝府……
“頭兒,這尸體呢?”都說死人重,果然死沉死沉的,搬動不容易,還不能有一絲聲響。
“需要我教你們怎么做嗎?”都不是頭回出任務的人,居然會犯新兵才會犯的蠢事。
石峰、周赫、小四等人脖子一縮,干笑,一人扛起一具尸體就要一躍而下,給野獸們送餐。
突地,變故來了,一只叼著魚的黑貓跳上屋脊,另一只小一點的花貓跟在它身后一跳,喵喵喵地撒嬌要魚吃。
沒人想到會有貓,踩下的一腳要避開,身體就有些不穩。
如果在平時,身形矯健的一行人早破風而行,足下一點如凌云,三步兩步下屋頂,跳到下一個屋頂。
可惜沒有如果,幾個男人肩上多了個重物,前一個站不穩就往后一扶,后面突被一推就往后倒,然后骨牌一般地一個接一個,非常有秩序往后倒成一排……
“你們在干什么!”這些混蛋!
“頭兒……”幸好。
“別說話,一個個給我往前傾,我撐不住你們!币凰Ψ驂蚝,事兒就鬧大了。
“是!
扛著尸體的玄衣人都想笑,但是嘴巴抿得死緊,不敢笑出聲,憋得臉都發紫了,忍得很辛苦。
最下面的頭兒就像一頭牛,頂住最后倒下那人的后腰,死人的腿便在他頸子處晃呀晃的,倒數第二的人前面又是個死人,死人前面是活人,一死一活交錯,形成有趣的景象。
“小四,你的臉……抬……”
“是,頭兒!
哎呀!不能怪他,是貓的錯,他哪知道有貓出沒。
越想做好越容易出錯,好不容易站穩的小四正想往下跳,可是“天雨路滑”,長了苔蘚的瓦片遇到雨就像滑溜的冰,得意忘形的小四根本忘了這是下雨天,他一蹦一跳的挑好停腳的位置。
誰知腳下一滑,他重重往下一坐——
砰!好大的聲響。
“頭兒……”他好想哭,瓦片好像破了。
“你……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回去自個兒領罰!”只差一步的事他也能搞砸,看來操練得還不夠。
“是。”小四沮喪地像蔫了的黃花菜。
“下去,快!币粋不留。
“是!毙氯艘黄鹨宦,迅速而行。
一會兒,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黑貓和小花貓,以及……一個被雨淋的男人。
“誰在屋頂?”
“我!
拿著火鉗的蘇明月從屋里走出,她抬頭一望,心下一松。“你在上面干什么?”
“賞月!边@雨……有點冷。
“賞月?”月亮在哪里?
明明下著雨,無月亦無星,漆黑一片。
“月牙兒,要上來嗎?清風明月伴拙貓!
“有病!彼死陆,心想,傻子才陪他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