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你怎么不回家?”看著她的淚,夏天甫的心不由自主的抽緊。
“走不動!彼行┵氣的回話。其實從龍太營造走出后,她便一步也沒離開地坐在大樓前的花圃,心里反復地回蕩一句話。
他忘了我,他忘了我,他忘了我……
就算天地間失去了光彩,海浪也不再拍打沙灘,我的心仍只為你一人跳動,生生世世,只有你是我唯一的記憶。
我怎么能忘記,怎么能忘記?他說過的話怎能忘得徹底,單單失去屬于她的那一段美好?
是她太容易被拋在腦后,或是太天真了,還相信世上有永遠不變的愛情,一個人傻乎乎地陷在愛的漩渦里,獨立求生。
金子萱無法不怨起他的遺忘,在她被痛苦折磨的時候,他竟忘卻昔日誓言,不帶任何感情包袱,全然無愧地活得自在。
思及此,女巫邪惡的一面浮了上來,占據人類首尾的善念,因為有愛所以恨意難消,違背諾言的人該受懲罰。
“走不動?”
金子萱抬高慘白的臉,咧開暗沉綠唇。“我說過我有貧血的毛病”
“然后呢?”
“請我吃飯。”她說得理所當然,一副他該深感榮幸的張狂樣。
面對她不加掩飾的率直,夏天甫說不出拒絕話語,深邃的黑眸無法從他亮燦瞳孔!盀槭裁次乙埬愠燥?”
“因為喂飽我是你的責任!彼笱圆粦M的鼻孔朝天,睥睨“卑微”的人類。
喂飽她是他的責任?
為什么這句話好像在哪里聽過,一閃而過的飛掠腦海深處,在他心里造成騷動,隱隱約約記得在很久以前,也曾有道俏皮音在他耳邊輕呢……
記憶像迷路的孩子,有時淘氣地與他玩捉迷藏,有時又跳脫現存印象,讓他越走越遠,迷失在找不到出路的黑暗森林,偏離方向。而她又怎能肯定他不會拒絕她,他又為何動搖心志,下意識的認為不論她提出何種要求,都應責無旁貸的應她所求?夏天甫迷惑了,被自己沒來由的舉動搞糊涂,直到都坐餐廳里了,仍是只能失神看著她。
“吃呀,看著我就會飽嗎?”她相信自己此刻的容貌絕對稱不上是秀色可餐,不倒胃口就該偷笑了。
“你不打算將臉上的妝洗干凈嗎?”他問出心底的疑惑。
卷起一口千層面的金子萱大口往嘴里塞。“這叫個人特色,別人模仿不來!
“可是失去真實的自我!睗鈯y下臉究竟在隱藏什么,他很想知道。
一怔,她明顯流露一絲倉皇!昂沃^真實,何謂虛假?我看你也虛偽得很,人前人后兩張臉,去整整形吧,端張和善的臉做壞事才不會引人懷疑”
“我不做壞事,表里如一”無論面對誰,他的冷峻不曾改變。
或許是劫后余生的緣故,這七年來,他的內心深處就像是有什么被抽離了,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具空殼,對任何事也起不了半絲興趣,如老僧入定。男人也好,女人也罷,在他眼里全是一個樣,他沒辦法對他們產生親近的欲念,甚至是排斥感,厭惡有所目的的靠近。現在他做的是父親要他做的絕色,一個兒子,一個精明果斷的領導者,他要帶領龍太營造走到巔峰,成為這行的傳奇。
“哼!少說大話了,誰真的會干干凈凈走完一生,沒做過幾件小奸小惡的齷齪事?你敢說你失去的記憶里沒欺騙過女人的感情?”話說得太滿只會咬到自己的舌頭。
“我騙過你嗎?”她給他想當熟悉的感覺,從口氣到肢體語言,以及她看他的眼神。
她認識他,而且交情絕非普通朋友,因為她眼中有恨,和他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噗!”塞滿嘴的西西里海鮮頓時一口噴出。
嚇……嚇死人了,他不會真想起什么吧?!
拍拍胸脯,金子萱硬是吞了一大口柳橙汁,將口中殘余的實物沖下肚,這才小心翼翼地應付起對面的男人。這是一間平價西餐廳,是她無意間發現的美食料理,價格實在料又美味,一般收入的小職員都吃得起,不怕被當成冤大頭。雖然付賬的人多金又慷慨,壓根不把飯錢放在眼里,不過主要原因在于她,若是出入五星級高級餐館,她擔心惡習又會發作,一瞧見那些上流社會的偽善者,她就會忍不住想玩死他們。
而老大之前就有發出警告,要他們少惹麻煩,她一向敬畏他,自然言聽計從,否則老大的轟天雷一劈,沒幾人逃得過。
“我們是情人嗎?”夏天甫冷靜地看著她,企圖從她臉上看出端倪。
又是一噗,她連忙用手捂住,死白的臉微露潮色。“誰、誰給你錯誤的觀念,我們絕對“不是”一對的——”
她矢口否認。
“真的嗎?”他問得很輕,似在說給自己聽。
“我沒必要騙你,我是花店打雜的臨時工,你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你和我是兩條搭不上線。怎么也不相配!彼f的滿口酸,故意撇開頭不看他。
“那為什么我覺得你我相識已久,我可以不設防的將心底話告訴你?”使著商場上常用的心機,夏天甫暗中觀察她的反應。
“錯覺!彼挥谜f,她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女巫的觀心術只要叫出咒語就能使用,可是有一個禁忌,不能常用在所愛的人身上,否則力量就會越來越薄弱,直至失去效用。
“你的名字?”直到現在,他才赫然發現自己一直不曉得她的名姓。
“你常跟陌生人吃飯?”深紫色的眉毛調高,看似開心的笑臉下有著不悅的陰影。
“你是第一人!彼龓Ыo他想當奇妙的感受,似一點酸,一點澀、一點惆悵的懷念,還有“找到”的充實感。
至于“找到”什么,他也說不上來,好像缺了一半的靈魂正在豐盈,補足常年流失的缺口。
“小金”
“大家都叫我小金,你也跟著喊吧,反正我們不會是朋友。”朋友說她不夠聰明,但是她也不至于笨得從蹈覆轍。她愛過他,一次就夠了,她不想再次唾棄自己的軟弱,在同一個男人手中連栽兩次。
“你讓我很困惑,小金!彼退邢嗤^點,他們絕當不成朋友,但是……他想親近她。
身體比理智誠實,全無疑惑地反映出心底的想法,他想緊緊抓住她,逼出她真正面容。
那種越來越深切的渴望在呼喚他,只要一靠近她,冷卻的情感便如加溫的熱水,沸騰著五臟六腑,曾以為沉寂的心,好似即將復蘇。
低沉的“小金”飄入耳中金子萱為之輕顫!安灰媚愕臏厝嵋T我!
回想起過去,她聲音幽遠,飄渺如空谷回音,輕似棉絮,叫人聽不真切。
那是一段甜蜜的過往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彼此愛得沒有負擔,在笑聲中度過,,完全不知道愛情的背后是殘酷,兀自沉浸于兩人的世界?上粔蜩b定,而她又不太容易放棄,只想品嘗戀愛的美味,不愿接受接踵而來的苦澀,最終兩人在相愛的當頭,毅然決然地放開對方的手。
“你的表情讓我明了一件事,你曾經在我的生命中占了極重的位置!辈蝗凰粫䴗I流滿面,真情流露地在他面前落淚。
金子萱裝作不以為然的撇嘴。“真那么重要怎會輕易遺忘?別自欺欺人了,飛魚和鳥是兩種生物,無法連結成一個世界!
吃完飯,該說再見了,怎能眷戀不走?他們的緣分早在七年前就斷了,由他親手折斷的。
“讓我們重新認識彼此吧。你好,我是夏天甫,今年三十歲,很高興與你相遇!毕奶旄λ脑捴萌糌杪,猶如捕蟬的螳螂,伸手覆握她放在桌上的潔哲玉手。
“你……”她神色微慌,不太自在地想掙脫他的掌控,但他握的很緊,不肯松開。
“給我一個機會找回自己,我遺失了自己!蔽罩峒毷中模奶旄Ω_定他的過去有她;蛟S有些微妙,但他真的從手與手的交握中,感覺到相屬的電流,酥酥麻麻地流過手臂,知道左心房。
這是鐘惠蘭或其它女人無法給他的相融感,像是注定的情緣,夢中的模糊面容漸漸清晰那是一張不容認錯的臉。
心口一揪的金子萱幾乎要點頭坦白一切了,可是她的最后一點理智阻止了她。
“我沒有義務幫你,等你找到自己再說。”
狠下心抽回手,她不準自己回頭。
一次心傷用了七年時間療養,至今尚未完全痊愈,若再受一次傷害,她要花多少歲月才能談笑自若。
“小萱……”夏天甫驀地喊出一個另金子萱悠然一僵的名字。
“你……你喊我什么?”杏色瞳眸飄過紫輝,睜如圓石。
夏天甫見她臉色微變,面容微浮了悟神色。“小萱,我以前是這么喚你的吧?”
“我……我不知道,我困了,送我回家”她故意回避問題,阻止自己為他動心。其實她才是自欺欺人,不斷努力說服自己不再愛他,努力得好累。當初的傷太深、太痛,一碰就鮮血淋漓,她怕了,也不想再受傷。
可是感情的事豈能由人,要不然她也不會一聽見舊情人將有攸關生死劫難,就立即奮不顧身的直奔南臺灣,不管不顧老大的事同樣要緊。
“希望下一次,我能看見你最真實的容顏”他心里有了期盼。
金子萱哼了一聲,兩腳走得飛快,刻意不等他,讓結完賬的男人匆匆忙忙趕上,微喘地走至她身側并行。
陡地,她視線一底。
“你的腳怎么了?”
說好了不關心,可她就是無法克制自己。
峻冷面龐莜地僵硬,夏天甫靜默了會,才扯動嘴角!磅肆耍谝粓鲆馔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