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后。
柳禹溡再次踏上臺灣這塊土地,但他不再是柳禹溡,徐櫻幫他弄了一個新身分,涂桓,旅美中國人,拿的是美國綠卡。
對他來講,是柳禹溡或涂桓都無所謂,他是從鬼門關(guān)爬回來的人,是又重新活過一回的人。
他在醫(yī)院里整整待了十個月,經(jīng)歷面容的重整,雙腿的數(shù)次手術(shù),日以繼夜的復(fù)健,就是為了能夠恢復(fù)正常。
然后,他出院了,因為有了涂桓這個新身分,他在聯(lián)合集團成為可以公開的人,徐櫻宣布他為集團的第二位副總裁,負責(zé)掌管所有海外業(yè)務(wù)。
他說過,這仇是要報,但他并不急于一時,況且要斗倒捷英集團并非難事,只是需要從長計議,讓蕭家三兄妹輸?shù)眯姆诜?br />
從徐櫻的口中,他確定自己無意跟蕭家三兄妹爭捷英集團,要不然他也不會選擇離開臺灣,只是他都已經(jīng)退讓了,他們卻還是不肯放過他,那就別怪他下狠手了。
他住院期間,蕭家發(fā)生的任何事,徐櫻都會向他報告。
包括父親在他發(fā)生車禍后的第三個月病重不治,蕭從佑繼任總裁,蕭從嘉為副總裁,蕭芯芯的老公則為集團新任的財務(wù)長,蕭家三兄妹加起來握有捷英集團超過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至于母親……柳禹溡的眼神暗了暗,父親過世后,母親就搬出蕭家,在郊區(qū)買了棟房子獨居,她鮮少出門,家里雇用了一位傭人幫她打理生活三餐,她極為低調(diào),也不再插手蕭家的任何事。
「你此時不宜現(xiàn)身,甚至連臺灣都別去!剐鞕呀ㄗh道。
「為什么?」柳禹溡告訴過徐櫻,他打算等時機成熟后,先回臺灣探望母親,讓母親知道他還活著,卻被徐櫻阻止。
「就怕你母親知道你還活著,激動之余透露了口風(fēng),我覺得表面上蕭家三兄妹不再理會你母親,但暗地里或許還偷偷監(jiān)視著,因為他們心虛,你父親的遺囑一定被蕭家三兄妹竄改過,所以他們會監(jiān)視你母親的一舉一動!剐鞕逊治龅妙^頭是道。
杰夫在一旁聽了,卻是嗤之以鼻,心里忍不住想著,心虛的是她徐攖才對吧!他看了徐櫻一眼,冷冷地道:「我看上海這邊也沒我什么事,我還是回香港算了。」
當(dāng)他轉(zhuǎn)身看向柳禹溡,態(tài)度就大大的不同,非常熱切期待,「老大,你浮出臺面后,我們一起工作的機會就多了,我在香港等你,下個月一起去英國。」
柳禹溡點點頭,杰夫就走了。
柳禹溡若有所思地看著杰夫離去的背影,再看向徐櫻問道:「怎么覺得杰夫跟你最近怪怪的?你們吵架了嗎?都老朋友了,什么事不能好好談?」
徐櫻心虛的別開眼!敢矝]什么,我會找時間跟他談的!
杰夫會跟她鬧別扭的原因無他,正是因為她一直刻意隱瞞孟穎兒這個人,杰夫基于兩人情誼,不會背著徐櫻告訴柳禹溡,但他希望徐櫻不管是什么原因,趁早醒悟才是。
「那就好。」
柳禹溡出院后,一邊恢復(fù)在聯(lián)合集團的工作,一邊慢慢的設(shè)置陷阱,等著敵人入甕,他打算從蕭從嘉下手,原因無他,蕭從嘉這個人好大喜功,又自以為聰明,父親走后擔(dān)任副總裁一職,權(quán)力變大,能指手劃腳的空間也變多了。
父親已經(jīng)走了一年多了,蕭從佑并沒有多大的建樹,甚至有些小紕漏,而這些小紕漏恰巧都是蕭從嘉幫他掩蓋或扛下的,久而久之,這對兄弟的情誼就沒有當(dāng)初他還存在時那般堅固了。
蕭從佑天性優(yōu)柔寡斷,但許是老大當(dāng)久了,弟妹對他也很恭敬,認為蕭從嘉替他掩蓋跟扛下過失是應(yīng)該的。
蕭從嘉心里頭對蕭從佑的無能跟懦弱越來越有意見,再加上柳禹溡早就在其身旁安插了眼線。
像蕭從嘉那般自負的人,身旁的人再偶爾幾句夸贊,很輕易的就會把他捧到云端上,例如像他這般優(yōu)秀,為什么得屈居于蕭從佑之下?如果捷英集團在他的帶領(lǐng)之下,肯定會更強大等等。
就在這股信念的驅(qū)使下,在其砍蕭從嘉到上海來觀摩跟開會,透過人引見了其位大人物。
蕭從嘉乍見涂桓時嚇了一跳,因為這個人跟姓柳的那小子有幾分相像,他當(dāng)下有些排斥,不過涂桓身為聯(lián)合集團的副總裁,身家跟氣勢都比他更倨傲,他再怎么排斥也必須奉迎討好。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柳禹溡那小子都已經(jīng)人土一年多了,而且各種陷害他的跡象也都被他們湮滅了,他不用心虛,蕭家的一切本該就是他們的。
柳禹溡在心里冷笑,不過他的表面功夫做的十足,雖然對蕭從嘉不冷不熱的,但仍實實在在的跟他討論了一些商場上的事。
他要表現(xiàn)出來的就是越來越看好蕭從嘉的能力,之后再趁機提出兩人的合作,只要蕭從嘉擋不了誘惑答應(yīng)跟他合作,那么魚兒就上鉤了。
而隔了一年半,柳離溡再度踏上臺灣,就是應(yīng)蕭從嘉的邀約。
蕭從嘉答應(yīng)合作了,他特地飛來臺灣跟他簽訂秘密協(xié)議。
幾次跟蕭從嘉接觸下來,柳禹溡必須承認,蕭從嘉在從商這條路上的確有些小聰明,只可惜那些小聰明敵不過對權(quán)力還有金錢的貪婪。
誘惑就在眼前,那么一大塊的肥肉在他面前晃了數(shù)回,他怎么可能不吃進嘴里?
柳禹溡下榻在五星級飯店的總統(tǒng)套房,隔日蕭從嘉進到總統(tǒng)套房內(nèi)跟他簽訂協(xié)議。
秘密協(xié)議簽訂后,蕭從嘉要助理拿出他特地帶來的灑。
「這一瓶要價三百萬,不過憑涂副總裁的身價,也不是喝不起,我們今天就慶!瓚c祝我們兩個都能突破現(xiàn)況,一舉越上高位,哈哈哈!
柳禹溡笑了笑說道:「等我們的投資案成功了,別說一瓶三百萬,一瓶八百萬的香檳都喝得起。」
蕭從嘉狂妄的大笑,還拍拍他的肩,一副跟他稱兄道弟的模樣。「涂兄弟,敬我們的事業(yè)能鴻圖大展!干杯!」
柳禹溡喝著香檳,嘴角微微上揚,確實是要干杯,為他的報仇大計干杯!
孟穎兒到了屏東后,替自己找了間平房老屋,老屋有個偌大的花園,她花了很多時間整理,有事情做,她才不會一直胡思亂想。
她也常去養(yǎng)老院陪保母婆婆,當(dāng)初她就是在這里舉辦婚禮的,如今人事全非,后來她也進到養(yǎng)老院去工作,是半義工性質(zhì),每個月所賺的薪資足夠她生活即可。
每隔兩、三個月,她會特地北上一趟,然后停留三、四天,這也是讓杜郿他們安心的方法。
她不想讓好友擔(dān)心,她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們,她會努力讓自己好好過下去。
這天,杜郿在放輕松附近的五星級飯店有一個小型車展,她是主秀的模特兒,孟穎兒既然上臺北了,便特地去陪杜郿。
展秀結(jié)束后,她等杜郿換好衣服,兩個人一起步出飯店,打算一起走回咖啡店。
「啊,等等,我的化妝包忘了拿,你在這里等我,我回去拿。」杜郿說完,像陣風(fēng)似的離開。
孟穎兒站在飯店門口等她。
這時有輛高級轎車從飯店彎道進來,看來是飯店的客人,她往旁邊站過去一些,免得擋到對方。
車子停好,服務(wù)生上前幫客人打開車門,一名西裝筆挺的男人下了車。
孟穎兒的視線剛好轉(zhuǎn)過來,就落在那個男人臉上,然后像是瞬間被雷劈中一般,她先是僵住,接著渾身無法克制的發(fā)著抖,激動到淚水直流,在還沒回過神之前,她就如子彈般沖了出去,緊緊抱住那個男人!
周遭的人都被她突來如其的舉動嚇到了。
孟穎兒不管,她的雙手緊緊圈著對方的頸頂,說什么她都不愿意再放手了!
「我想你,我好想你……」
柳禹溡送蕭從嘉回家,才一回到飯店,下車走沒兩步,就被一個女人飛撲抱緊。
他不由得皺起眉頭,但是看她似乎沒有要傷害他的意思,他倒也沒有一把將她推開。
倒是他的助理跟飯店的服務(wù)生受到較大的驚嚇,他們手忙腳亂的想將扒在他身上的女人給拉下來。
「不要!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你也不能離開我……」
她的喊聲不知怎地讓柳禹溡的心莫名一陣揪痛,他是怎么了?竟會被這種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行為給影響?
「小姐,你快點放手,要不然我們要報警了!」飯店服務(wù)生臉色難看,這位可是貴客,竟然在飯店門口被一個瘋女人糾纏,要是他追究起來,自己的飯碗可就不保了。
孟穎兒終于被拉開了,可是她的目光仍舊眷戀地鎖在他身上。
原本貼著身子的熱度消失了,柳禹溡莫名感到失落,可他隨即揺揺頭,會出現(xiàn)這種情緒真是太好笑了。
他抬眸望向那個女人,從她沖上來抱住他,一直到在他懷里,他都沒能看清楚她的臉,現(xiàn)在她被拉開了,雖然披頭散發(fā),但清麗的小臉露了出來。
看到她的臉,柳禹溡的心像是突然被利刃給狠狠劃上一刀,那痛是無形的,卻快速的擴散到四肢百骸,他的俊臉忽地變得慘白,整個人動彈不得。
助理嚇到,以為他被那個瘋女人給傷著,急著要確認他是否安好。
「我沒事!沽頊沂治嬷,目光盯著那女人不放。
似乎察覺到對方的目光,孟穎兒也抬頭看去。
就是這一眼讓她清醒了過來,是很像,但不是,他不是柳禹溡,他怎么可能是柳禹溡呢?
柳禹溡早就已經(jīng)死了,他的骨灰還是她親自從上海帶回臺灣埋葬的。
她的禹溡……
孟穎兒冷靜了下來,但心碎的眼淚依然克制不住,不斷滑落臉龐。
她無聲的淚水就這么落進柳禹溡的心底,讓他覺得心痛到快要不能呼吸。
這是怎么一回事?
助理想要扶著他,他擺擺手表示他真的沒事。
「我們進去吧!顾f。
柳禹溡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哭他竟會如此心痛。隨著柳禹溡進到飯店,方才的混亂也宣告結(jié)朿,服務(wù)生松了口氣,還好貴客沒有追究。
他無奈的看著仍然流著眼淚的孟穎兒,瞧她哭成這樣他也很是同情。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傷心事……
服務(wù)生也沒趕她,口氣溫和地勸孟穎兒到一旁坐坐。
就在這個時候杜郿出來了,她看到孟穎兒在哭,心急的問道:「穎兒,怎么哭了呢?」
孟穎兒傷心的一把抱住杜郿,聲音破碎的說:「杜郿,我的心揪成一團,好痛,真的好痛……」
「穎兒,別哭了,到底怎么了?」
杜郿好不容易把孟穎兒帶回放輕松,孟穎兒還是一直哭個不停,無論怎么問她,她都只是揺頭,什么都不說。
白攸晨等人沒有辦法,最后杜慷只好送孟穎兒回到他跟白攸晨的家,孟穎兒上臺北都住在這里,杜郿一同照顧她。
那天晚上,哭累了陷入昏睡的孟穎兒突然發(fā)起高燒,嚇著了白攸晨他們。送醫(yī)后,孟穎兒因高燒住院,這一住就是三天,而這三天她很乖也很配合,但卻對那天在飯店門口發(fā)生了什么事,始終絕口不提。
「對不起,讓你們擔(dān)心了!姑戏f兒啞著嗓音道歉。
杜郿微微嘆了口氣,握著她的手。
就算她都不說,她多少也能猜著,能夠讓穎兒如此傷心還能有誰?還能有什么事呢?
柳禹溡都離開一年半了,穎兒看似無恙,其實這樣更教他們擔(dān)心,她表現(xiàn)得越是平常,就表示她她根本沒放下,也放不下。
沒關(guān)系,他們也不奢求穎兒能這么快就忘記傷心往事,但他們希望她能夠大吳,能夠?qū)で蟊娙说陌参浚軌蚋麄冊V苦,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自己一個人若無其事的住在屏東,還說自己日子過得很忙而且很好。
孟穎兒和白攸晨他們說了一會兒話,又累得睡著了。
杜郿讓白攸晨和杜慷先回家休息,她看著孟穎兒的睡臉,心疼的低喃,「這樣也好,哭過一次就忘記一些,這樣也好,唉……」
另外一邊,在飯店大門前莫名被「抱緊處理」的柳禹溡,當(dāng)天晚上就飛回了上海,竟然也巧合的發(fā)起高燒。
由于他的身體曾受過重大傷害,助理不敢輕忽,想帶他去看醫(yī)生,卻被柳禹溡阻止了,說他睡一晚就好了,并且要助理先回家休息。
助理雖然不放心,但也拗不過他,只好再三叮嚀他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給他,這才離開。
那一晩,柳禹溡睡得很不好,他作了一個夢,夢里有個女人,他愛慘她了,然后有場婚禮,他們都笑得很開懷,很幸福。
可夢中的畫面一轉(zhuǎn),他夢見她流著傷心的淚水,一如在臺灣飯店大門那個女人那樣,哭得無聲,卻讓人的心狠狠揪疼著……
是她嗎?她會突然沖過來抱住他,是因為她認得他嗎?柳禹溡不敢確寶,他對她沒有任何印象。
但她的擁相讓他覺得溫暖,看到她的淚水會讓他心痛,為什么會這樣呢?
等夢醒了,高燒也退了,但他卻覺得好空虛,在他遺忘的記憶當(dāng)中,到底還有什么事、什么人是他遺忘且沒有人告訴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