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穎兒覺得自己似乎走了好幾百里的路,一直走個不停,她覺得好累,好痛、身休痛、肚子痛,頭也在痛,最后甚至連呼吸也痛著……
她想要停下來,卻做不到,她很難過,覺得哀傷想哭,哭著哭著,她想起應(yīng)該要有人陪在她身邊的,那個讓她覺得很幸福的人。
他很愛欺負她,但他欺負她的方式充滿了愛,他愛她,她也愛他,但他到哪里去了呢?
為什么她覺得好痛,他卻不在身邊呢?
孟穎兒忽然醒了過來,映入眼簾的是掛在上頭的點滴瓶,還有刺鼻的消毒水味。
燈光不是很明亮,但不阻礙她看清楚一切,她睜眼失神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身在醫(yī)院,躺在病床上。
病房里很安靜,讓她能夠靜靜的回想,下一刻記憶倏地涌了上來,她隨即瘋狂的顫抖著。
車禍!她跟柳禹溡發(fā)生了車禍!他們坐的出租車被撞了,還不只一次,她聽到司機大叫,接著車子失控的撞上護欄,翻了過去……
「禹溡!禹溡!」孟穎兒忍著痛,扯掉點滴針頭。
孩子!她的孩子,還有禹溡在哪里?
「穎兒!」就在這個時候,病房門被推開,杜郿聽到孟穎兒的尖叫跟哭聲,飛快沖到病床旁,就見她的手臂在流血,慌張的按壓住她!阜f兒,別激動、別激動,你受了傷,別這樣……」她說著說著,也忍不住跟著哭了,但不忘趕快按鈴喚護理人員進來。
這是上海,在孟穎兒跟柳禹溡發(fā)生車禍的隔天,院方聯(lián)絡(luò)到她,她連忙丟下工作趕到上海照顧孟穎兒。
「我要見禹溡,禹溡人呢?還有我肚子里的孩子,我的寶寶呢?」孟穎兒歇斯底里的吼著。
身為母親,她感覺得到她的孩子已經(jīng)離她遠去了,可是她還是要問,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她不會甘心。
「杜郿,我的孩子呢?」
杜郿抱著孟穎兒,兩個人哭成一團,直到兩名護理人員進來,護理人員隔開了她們,再幫孟穎兒收拾好被扯掉的點滴,并在點滴里加了鎮(zhèn)定劑,讓孟穎兒再度陷入昏睡。
杜郿知道這是必須的,孟穎兒的情緒太過于激動,這對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并不好。
她抹去淚水,趁孟穎兒睡著之際,走出病房,用LINE聯(lián)絡(luò)人在臺灣的杜慷跟白攸晨,他們都很擔心穎兒的狀況。
穎兒還活著,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這對她來講真的是幸嗎?杜郿悲切的想著。
同在車上的柳禹溡傷重不治,還有肚子里的寶寶也沒保住,要是穎兒得知真相,不知她是否能承受得。
但這事終究是瞞不了的,只是杜郿說不出口,最后是由柳禹溡的友人徐櫻還有杰夫開的口。
那是個哀傷的午后,孟穎兒再醒來時,好像已經(jīng)知道真相似的,不哭也不鬧,她臉色慘白,安安靜靜的躺在病床上。
徐櫻臉色肅穆,杰夫的眼眶又紅又腫,顯然剛哭過,杜郿坐在病床旁,緊緊握住孟穎兒的手,醫(yī)師跟護理師們在門外等候,為了應(yīng)付緊急狀況。
這里是上海的高級私人醫(yī)院,是聯(lián)合集團旗下的,孟穎兒是柳禹溡的妻子,柳禹溡是聯(lián)合集團最大的董事,孟穎兒在醫(yī)院里當然會受到最好的照顧。
只是再好的醫(yī)院也不能救活柳禹溡,他在送到醫(yī)院前已經(jīng)死亡。
說徐櫻殘忍,她的確是,告知孟穎兒她心愛的老公已死這種話,可能就只有心冷面也冷的徐櫻說得出口。
她一說完,旁邊就傳來悲慘的哭聲,是杰夫在哭,杜郿也默默流著眼淚,反倒是孟穎兒依舊面無表情,如同一個假人。
會這樣子那是因為心死了,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孟穎兒低下頭,溫柔的撫上自己的小腹!笇殞殹阋踩ヅ隳惆职至藛?」
杜郿離孟穎兒最近,她聽到孟穎兒的自言自語,當下心一酸,眼淚嘩啦曄啦的直落。
為什么穎兒會遭遇這樣的劫難?本以為嫁給疼愛她的柳禹溡后,會幸福美滿一輩子,怎料……
「杜郿,別哭了,寶寶有他爸爸陪著,他不可憐,禹溡他也……不可憐……」
這是不是一場惡夢?如果是的話,為什么不讓她快點清醒過來?如果不是夢,為什么獨獨留下她活在這人世間,沒有把她一起帶走?就算要走,也該是他們一家三口一起走啊。
孟穎兒的眼底呈現(xiàn)一片死寂。
「大嫂,你要堅強,大哥他還……」杰夫接收到徐櫻警告的眼神,馬上話鋒一轉(zhuǎn),「大哥雖然走了,但他一定會希望你堅強的活著,千萬不要想不開!
杜郿緊緊抓著孟穎兒的小手,她會好好守著穎兒的,絕不會讓穎兒再出事。
孟穎兒閉上了眼,如果可以的話,她真希望自己一睡不醒。
深夜時分,在醫(yī)院的頂樓……不,正確的說法是,在醫(yī)院最高兩層樓之間的秘密夾層,這是一般電梯到不了的,入口處則是需要指紋認證跟面容辨識才得以進入。
在這一夾層中,有一間設(shè)備最精密的手術(shù)室,還有豪華的病房,會有這樣的秘密設(shè)置,當然是因為有其需要,像現(xiàn)在就用上了。
徐櫻跟杰夫就站在手術(shù)房外,透過特殊玻璃看著里頭手術(shù)的狀況。
這場手術(shù)已經(jīng)歷時十個小時,三個主刀醫(yī)師都是權(quán)威,由此可見這位病人的身分不一般。
杰夫猶豫了一會兒才道:「我還是不贊成你的主意,孟穎兒已經(jīng)失去了孩子,你為何還要騙她說老大已經(jīng)走了?」
徐櫻盯著手術(shù)房內(nèi),靜默了半分鐘,這才緩緩轉(zhuǎn)過頭看向杰夫!咐洗蟮那闆r你也看到了,從發(fā)生車禍被送進來都已經(jīng)超過一個禮拜了,進行了三次大手術(shù),他會不會活下來,連醫(yī)師都還無法肯定,如果跟孟穎兒說明實況,結(jié)果卻是悲劇,這樣她就承受得了嗎?」
杰夫抿了抿嘴,徐櫻說的也沒錯,但他想起孟穎兒那近乎心死的眼神,還是覺得很舍不得。
他重重嘆了一口氣,隨即面色一冷。
因為這一切并不是命運捉弄人,而是人為。
「都調(diào)查出來了嗎?」徐櫻問。
「嗯,確定是蕭家三兄妹干的沒錯,他們肯定是鐵了心,砸了這么多錢,直讓他們雇到一個甘愿為了錢賣命的!
車禍發(fā)生后,公安單位當然立刻著手調(diào)查,徐櫻在上海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第一手的調(diào)查資料沒多久就送到她面前,她看了以后嗤之以鼻。
交通意外?!
肇事的車子因為故障,駕駛無法操控,追撞了前車,而倒霉的前車就是柳禹溡他們搭乘的出粗車。
這一場交通意外共造成兩死兩重傷,死者為肇事車的駕駛和柳禹溡,出租車司機跟孟穎兒則是重傷。
因為肇事駕駛已死亡,不追究刑責,當然也死無對證。
徐櫻不是白癡,更不相信柳禹溡會這么倒霉遇上死亡車禍,她要杰夫往那肇事司機位于鄉(xiāng)下的老家追查,果然查到肇事司機死后,他家里的老母親跟妻子還有三個小孩,一夜之間搬家了。
搬到哪里去了呢?竟然搬到了城里的高級公寓去了。
這可詭異了,窮了大半輩子,突然一下子有了這么多錢,肯定有鬼。
于是再查,接下來就簡單多了,恨不得柳禹溡死的人并不多,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他那三個在臺灣的同父異母兄姊。
他們有錢能收買窮人幫他們賣命,更有理由要置柳禹溡于死地。
柳禹溡發(fā)生車禍后,徐櫻是第一個接到通知的,她冷靜下來后即刻著手處理,也慶幸蕭家三兄妹選在上海下手,要不是在上海,任憑她再神通廣大,也無法讓柳禹溡假死。
是的,柳禹溡沒死,伯以他的狀況,要不是她當機立斷將他送進秘密手術(shù)室,召集優(yōu)秀的醫(yī)疔團隊搶救,一個不小心,他大槪就咽氣了。
所以當她對杰夫說,必須對外宣布柳禹溡已死,杰夫也就從了她的主意。
柳嬪婷得知這個惡耗,當場昏厥,而本來就臥病在床的蕭國威聽到他最害予厚望的小兒子竟然發(fā)生死亡車禍,一口氣沒喘過來,經(jīng)歷了好一番搶救才從鬼門關(guān)把命拉回來。
柳嬪婷因為蕭國威病重沒辦法飛到上海見兒子最后一面,柳禹溡在上海火化,骨灰會交由妻子孟穎兒帶回臺灣,再行埋葬。
孟穎兒在上海的醫(yī)院住了一個月,終于傷愈出院了,但身上的傷好了,心里的痛跟悲卻怎么也收拾不了。
孟穎兒捧著心愛老公的骨灰和杜郿回臺灣那天,徐櫻跟杰夫到機場送別。
回到臺灣后,柳嬪婷派人來捺,她們沒有替柳禹溡辦告別式,許是心里都極度不愿意承認柳禹溡已經(jīng)離她們而去。
由于柳禹溡始終不愿意改姓蕭,所以柳嬪婷另外尋了讓他得以安葬的清幽之地,而不是埋在蕭家祖墳。
那日,陰雨綿綿,孟穎兒跟柳嬪婷手中各拿著一把黑傘,佇立在柳禹溡的墳前,她們靜默不語,像是在心里偷偷的悲泣。
離開后,柳嬪婷這才開口,「穎兒,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這孩子雖然是她的媳婦,但實際上她才見過她兩回,今天是第三回。
她心疼她,嫁給了兒子,卻不能跟著兒子過上好日子,還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
孟穎兒打從知道柳禹溡的死訊后,足足瘦了十公斤,要不是有杜郿在一旁逼著她吃飯,她可能還會更憔悴。
但現(xiàn)在這模樣也沒好到哪里去,她穿著一身黑衣?lián)沃趥阏驹谟曛,風輕輕一刮就好像能把她給吹跑似的。
孟穎兒茫然的看著遠方,聽到婆婆的問話,收回了視線,但眼底依舊是灰沉沉的一片。
「我……」孟穎兒聲音沙啞,像個老頭子,她頓了頓,才又道:「我想離開臺北!
這個城市有著美好甜蜜的回憶,卻也讓她無盡哀傷,她想要逃離這里。
「嗯!沽鴭彐命c點頭,輕嘆道,「離開也好,有時候逃避也是一種解脫。蕭家那邊……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是蕭從佑接掌捷英集團,蕭從嘉擔任副總裁,至于禹溡,蕭家有分一些財產(chǎn)給他,我會把屬于他的部分交給你。」
孟穎兒揺揺頭,「我不能要,如果禹溡還在世,他也不會要蕭家的一分一毫!
「可是這樣你以后怎么過話?」
「我還年輕,我有手有腳,我可以養(yǎng)活自己的!苟,她希望柳禹溡留給她的是從相戀以來的美好回憶,而不是金錢跟財產(chǎn)。
柳嬪婷看著她,似乎明白為何兒子會如此深愛著她,她盡管看起來柔弱,但其實骨子里有著屬于她自己的堅持跟堅定。
「好,我也不強迫你,你只要記住,如果你有任何困難,一定要來找我,至少我是你的……婆婆!
其實柳嬪婷目前的現(xiàn)況也好不到哪里去,蕭國威病重,幾乎是在倒數(shù)日子了,蕭家三兄妹正式接掌捷英集團和大部分的蕭家財產(chǎn),最終她跟柳禹溡能夠獲得的有限,但她并不在乎。
她這一生最愛的兩個男人,一個已經(jīng)離她而去,一個即將遠離,就算擁有再多財富,對她也沒有任何意義。
今天,站在這風雨中的,只是兩個傷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