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出詭異之處。“既然昏迷前的事你還記得,那也該記得你曾一眼便喚出我的名字,你既認得我,又為何偏偏忘了自己?還有,我并不記得曾見過你,為何你——”
“我的確只認得你,只是不記得和你是何時相遇、是何關系?”他撒謊撒得臉不紅、氣不喘!暗幸稽c我能確認。”
“是什么?”她倒想聽聽他還有何說法。
他端正神色,不想再被她誤會輕薄!拔蚁矚g你,喜歡到今生只想娶你為妻!
明明才被他求過一次親,可聽了第二次,仍然令常相思難以招架,一字一句如鼓聲入耳,撼動心扉。
即使曾被退婚,又莫名冒出一位義子,這些年還是有不少男子有意攀親,可全遭她冷顏拒絕,一個個鍛羽而歸。
她對醫術的興趣勝過男子,無心情愛,況且那些人不過是貪圖她的美色,凝視她的眼神總偏猥瑣,只讓她覺得作嘔。
可眼前的他眸光坦然、真誠,教她想當他是有意輕薄,偏偏那雙墨黑如夜的眼里看不出一絲虛情假意,神色也不露任何輕佻,完全不像是那種隨口將情愛掛嘴上的浪蕩子。
不過,即便此人有龍鳳之姿,是她生平所見過的男人中最為出色的,可惜她孤身終老的心意已決,任誰都休想竊取她的心。
“我,此生不嫁!
柔美的薄唇吐出如此絕情的話語,稍稍軟化的芳心頃刻間又裹以銅墻鐵壁,常相思看也不看床上僵愣的男人一眼,端著木盤漠然離去。
。
一晃眼,左永璇已在城郊的小藥鋪待了十多天。
被說是死皮賴臉也罷,反正常相思暗示、明示幾次他可以離開了,他就是不走,吃定她面冷心熱,狠不下心趕走“無家可歸”的他,只能讓他這吃白食的繼續賴著。
雖然記憶中的笑顏如今總是凍結成冰,想喚得美人一笑,好像難如登天,讓他有些遺慨,不過她那身冷傲孤絕的氣質別有一番風韻,同樣令人著迷。
只是,得知當年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娃,為何變成如今的冰霜美人,他心頭便覺得五味雜陳。
從安七巧那邊聽說,原來相思六歲那年,唯一的哥哥忽然失蹤,不久后,她爹也不告而別,看著她娘親等了一生、盼了一生,臨終時仍牽掛著丈夫和獨子,飽受思念折磨至死,讓她始終無法原諒父親的寡情薄義。
之后,她的未婚夫婿高中狀元,卻在拜堂前五日上門退婚,更讓相思深信天下男子皆薄幸,自此決定終身以懸壺濟世為志,不再談婚論嫁。
說到相思的前未婚夫秦仁恭,與他倒是有過一面之緣。
當年聽說秦仁恭在殿試上哄得龍心大悅,下久還傳出皇上有意將四公主下嫁,結果卻不了了之。后來他娶了戶部尚書之女,本該平步青云,卻遇上老丈人犯事下獄,他也從京官被遠貶儋州,直至兩年前才遇赦召還,該算是此人背信忘義的報應吧?只是,秦仁恭造的孽,為什么要讓他來擔?無情無義的是那個秦仁恭,他可是癡情又長情,卻被心上人一律打入“薄情郎”之屬,別說對他笑笑,光要她視線多在他身上逗留片刻都難。
唉,看來他這個在京城迷倒不少姑娘、風流個儻的世子,在相思眼里也不過就是個“人”,活生生的美男子在她眼里還敵不過一支上等紅參。
“嗚~~來!
一陣洪亮的孩童啼哭聲伴著凌亂腳步聲而來,正在后院里劈柴的左永璇沒回頭,也能想像來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凄慘模樣。
他無奈擱下斧頭,果然瞧見翔兒哭得像只小花貓,鼓著雙腮朝他跑來。
因為“失億”,他只能接受這小家伙將死掉的心愛小狗之名套在自己身上,每回聽了都有種欲哭無淚的心酸。
“又被誰欺負了?”左永璇掏出布帕,抹了抹他那張涕淚縱橫的小臉!袄罴业陌⑴#客跫业男×?還是孫家的花妞?”
“嗚~~是阿牛和他哥哥!
他皺起眉。“兩兄弟聯手欺負你?說,這回他們又罵你什么,還是搶了你什么東西?”
“他們沒罵我,可是他們說思姨和你的壞話!
一聽事關心上人,左永璇瞬間燃起火氣!笆裁磯脑?”
“他們說你是思姨養的小白臉、夜里幫她暖床的漢子,說她是個淫亂成性的蕩婦、壞女人,當初才會被人退婚,活著簡直丟人現眼!甭斆舻南鑳合衲辰浳陌阋蛔植宦┑貜驼b,臉上滿是不甘心!半m然有些話我聽不太懂,可是他們說思姨是壞女人,其他的一定也是壞話!我氣不過和他們打,可是打輸了……”
“欺人太甚!”
左永璇聽見翔兒的轉述,再瞧見相思幫翔兒做的新衣穿沒兩天就被撕破,臉上也掛了彩,二話下說便領他出門找著那兩兄弟,一手拎著一個上李家討公道!靶「,孩子吵吵鬧鬧是常有的事,犯得著你找上門來替孩子出氣嗎?”
李大娘正在自家門口曬蘿卜干,聽他說完來意,非但不先責罵自家孩子口無遮攔,還反過來揶揄他大驚小怪。
“李大娘,小孩子打鬧是不算什么,但是下能因為他們年紀小就隨他們道人是非、毀人閨譽!”
“噯,小孩子隨口說說,有誰會當真?”李大娘手揮揮,當他是蒼蠅!白甙、走吧,我忙著呢!”
“好,話可是你說的。”
左永璇冷笑一聲,蹲下身在翔兒耳旁嘀咕幾句。
“大消息~~莊北的李家大娘偷漢子——”
“給我住口!沒的事你這娃兒敢胡說?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翔兒才喊了一句,李大娘臉都綠了,丟下蘿卜干氣呼呼地朝小男孩跑過來!澳愀覄酉鑳阂桓,我就拆了你兩個兒子的胳膊!”左永璇擋在翔兒面前,對她狠狠撂話。
李大娘看他那張好看的俊臉突然變得冷絕,目光如劍,嚇得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你何必動怒?‘小孩子隨口說說,有誰會當真’,這句話不是你說的?要不要我讓翔兒從這一路嚷回家,看看到底會不會有人當真?”
“你——”
“我?我不過是以彼之道還諸彼身!彼佳劭此茙,眼神卻凌厲!霸趺,你的名聲重要,常姑娘就活該讓人作踐?五天前,是誰救活你那個被毒蛇咬傷的小女兒?要不是常姑娘,這會兒你忙的不是曬蘿卜干,而是女兒的喪事!蕩婦那些字眼孩子哪會說,肯定是聽見大人嚼舌根學的,要是別人說的也罷,若是你們夫妻倆說出這等渾話,才真叫活著丟人現眼!”
“那話絕對不是我們夫妻倆傳的!”李大娘被他說得一臉赧色,立刻指天立誓,再回頭擰起兩個兒子的耳朵!澳銈冞@兩個壞小子!常大夫的事是誰教你們拿來說嘴的?娘的臉都給你們丟光了!回頭看我下拿針線來縫了你們這兩張嘴!”
“最好真縫了!弊笥黎瘧械迷倏此鲬。“別人不懂知恩圖報是別人的事,可是常姑娘救了我,我這條命就是她的,欺負她就等于欺負我,偏偏我這人心眼小,專愛和小孩計較,下次再讓我聽見誰在她背后說三道四,就算是孩子我也不會客氣!”
李大娘嚇得一把摟住兩個兒子。“知道了,我會看緊他們,絕不讓孩子們再胡說八道!
他滿意點頭!澳亲詈,要是再有什么閑言閑語傳到常姑娘耳里,讓她受委屈,我絕對會把造謠的人揪出來!”
翔兒望著他,一臉崇拜。哇……沒想到只要說說話,用不著打架,就能把阿牛和他哥嚇得臉發白、腳打顫,思,將來他也要成為像來福那么會說話的人!“翔兒,我們走。”
左永璇一把將翔兒扛上肩,一回頭,常相思就背著藥箱站在那里。
糟了!她究竟聽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