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丹云一早練完功、吃過早膳,就帶著小廝上臨安城,平時他不到人多的地方湊熱鬧,可昨兒個他無意間聽見兩名長工在談?wù)撝F(xiàn)在書鋪正大肆流行“閨房秘籍”,他一聽“秘籍”兩個字,心里就升起熱切的渴望,恨不得能立刻得到它。
今兒個一早他草草地練完功,囫圇吞棗地吃完早膳就帶著劍兒趕著出莊,他急著上臨安城的書鋪去買那本令他好奇不已的“閨房秘籍”。
一進(jìn)城門,就見大街小巷人群熙來攘往,街頭攤販吆喝聲此起彼落,尖銳刺耳的聲音讓他難受至極,耳鬢猶如被人捶打般地疼痛起來,越來越劇烈的疼痛不斷地侵襲著他,讓他失去方向地胡走亂闖,一旁的劍兒發(fā)現(xiàn)主子的異狀后,急得在他身后追趕——
“少爺,您等等我……少爺……”劍兒人小步伐也小,一眨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主子從他眼前消失,他焦急地像個陀螺般在街上穿梭打轉(zhuǎn),尋找主子的下落。
西門丹云雙手捧著頭,前所未有的劇痛讓他覺得頭快爆炸,正當(dāng)他欲發(fā)狂大吼之際,鼻間隱約傳來一股淡淡清甜的怡人香氣,這股香氣緩緩地將他整個人包裹住,香甜的味道縈繞在他身旁揮之不去。
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氣,奇跡似的,方才頭疼欲裂的痛苦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不曾發(fā)生過一樣,若不是額上還殘留著方才所冒的冷汗,他會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他順著香味走進(jìn)一家糕餅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發(fā)現(xiàn)那令他舒服的香氣便是眼前這看起來白嫩松軟的甜糕,他清湛如星的雙眼一瞬也不瞬的凝望著眼前的甜糕,身體一動也不動。
江芷彤從廚房內(nèi)端了一盆剛出爐的芙蓉糕走出來,看見客人上門,她立刻將手上的糕點(diǎn)放下,粉嫩的俏臉上揚(yáng)著親切和善的甜笑:“這位客人,你是不是要買甜糕?咱們鋪?zhàn)永锔魇礁鳂拥奶鸶舛加校銤M意,今兒個半賣半相送,絕對讓你物超所值。”她熱忱地招呼著眼前一身華貴衣裳的寶貴少爺。
西門丹云見一個穿著粗布衣裙的女人,一見他就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他不耐煩地低喝:“閉嘴!”
突如其來的一喝,果然讓江芷彤聽話地閉上嘴巴,不過她不是被嚇呆,而是感到莫名其妙。眼前的公子哥一身絲綢錦袍,一看就是寶貴人家的少爺,長相雖然英挺,但脾氣忒大,她只不過是招呼他一聲,他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叫她閉嘴,也不想想這是他們的店鋪,他一個大男人杵在店門口,既不買甜糕又不讓開,還敢理直氣壯地叫她閉嘴,簡直欺人太甚。
既然他這么不客氣,江芷彤也沒必要給他好臉色看,她語氣平板地說:“這位客倌,若你不想買東西,就請你不要擋路,我們還要做生意呢!”
西門丹云不理她話中之意,眸光仍是一瞬也不瞬的盯著眼前的糕點(diǎn)。
江芷彤見他不為所動,有些動怒地再次發(fā)話,“這位公子請你讓開,不要擋了咱們做生意。”這個男人真是奇怪,居然死盯著甜糕不放,既不買也不離開,他這無理的行為讓她難得的生起氣來,正想開口罵他這時——
見他舉起右手直指著身前的東西問:“這是什么?”
江芷彤沒料到他會突然開口說話,愣了一會兒,才沒好氣地答道:“杏仁糕!
“杏仁糕?”他低喃一遍,話一說完就伸手拿起一塊放入口中吃起來。
“喂,你這人怎么這么不懂規(guī)矩?這杏仁糕是我們要賣的,你怎么可以拿了就吃?要吃也得先付錢!”她沖到他身旁拉住他的右手氣憤地說。
“給錢?”西門丹云不知她所云為何?只蹙眉低頭看著抓住他的女人,口中糕餅的香氣沁人心田,讓他難得不發(fā)脾氣將人推開。
“當(dāng)然,你吃了我們的杏仁糕,就得付錢!边@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我沒錢!彼毖圆恢M,他從沒想過出門還得帶錢。
“什么?”沒想到這一身貴氣的男人,居然想吃白食,她可不能讓這種敗類欺負(fù)到他們小老百姓頭上,“沒錢,那就跟我去官府。”她一定要教訓(xùn)這個想白吃白喝的混蛋!
她緊緊拽著他的衣袖,想將他拉向衙門。
西門丹云面無表情地睨著貼近他身邊的小女人,說她小一點(diǎn)也不過分,她身形瘦弱,身高不及他胸膛,整個人怒氣沖沖地猛拉著他向前,一刻也不放松。
可不管她怎么用力拉扯,他始終穩(wěn)如泰山一動也不動,任憑她費(fèi)盡心力還是無法讓他移動分毫。
她身上飄散著和杏仁糕相同的香味,只要她一近他身,他就能聞到,香香甜甜的,讓他感覺很舒服也很喜歡,盡管她臉上氣嘟嘟的,他還是難得的不發(fā)脾氣。
“芷彤,發(fā)生什么事了?”老何在里面聽見芷彤罕見地大聲說話,連忙走出來瞧瞧。
“大叔,這個人想白吃咱們的杏仁糕!币娎虾纬鰜恚s緊向他告狀。
老何見眼前的男人一身冷凜,渾身散發(fā)出懾人的氣勢,他不想惹麻煩,因此息事寧人道:“芷彤,算了,反正咱們店只開到今兒個,這位公子或許只是忘了帶錢,咱們就給他行個方便吧!不用計(jì)較了。”
“那怎么行?”江芷彤不依,她不想白白放過這個男人,哼!今天她心情不好,誰教他倒霉犯在她手里,她一定不會讓他這么容易脫身的,況且剛才他還大聲叫她閉嘴呢!
“唉!芷彤!算了吧!”老何苦口婆心地勸她放人,他可不想把事情鬧得一發(fā)不可收拾。
“大叔——”她還想再說,另一聲如釋重負(fù)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
“少爺,小的總算找到您了。”劍兒氣喘吁吁地跑向糕餅鋪。
他不小心跟丟大少爺后,就一直在街上亂晃找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幸好他遠(yuǎn)遠(yuǎn)望見大少爺頎長的身影站在糕餅鋪前,這才往這兒跑來,人總算被他找著了,否則他的麻煩可就大了,莊規(guī)的處罰可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江芷彤瞥一眼氣喘如牛的男孩,“他是你家少爺?”
劍兒這才驚覺大少爺?shù)囊滦渚尤槐灰粋女人給拽住,立即臉色大變,“你、你快放、放開大少爺……”他想起前幾天大少爺生氣的模樣,霎時面露驚慌,嘴唇直打哆嗦,話也說得結(jié)結(jié)巴巴。
“你可知他剛才吃了我們鋪?zhàn)永锏男尤矢,卻不給錢?”見這小廝一臉惶恐,她松開了手,態(tài)度不自覺地放軟。
見她放手,劍兒才松一口氣,幸好大少爺沒有生氣也沒有發(fā)狂的跡象!拔覀兩贍斍纺銈兌嗌?”他邊掏出錢袋邊問。
“三文錢。”
老何立刻上前說道:“不用錢,就當(dāng)是小店請客!彼难酃鉀]錯,這年輕人不是普通的寶貴人家,就連貼身小廝也處處顯得小心翼翼。
“大叔——”江芷彤不贊同地順道。
“沒關(guān)系!崩虾伟矒崴,阻止她再說。
“劍兒,我要這個。”西門丹云見到小廝掏出了銀子,立刻指著方才吃過的杏仁糕。
“是,少爺。”他遞出十兩銀子給老何,“老板,這些我全要了,多的就算是賞給你們的,不用找了!
“這太多了!崩虾螕u搖手,不敢接過銀子。
“小公子,我馬上幫你包好。”江芷彤立刻變得笑臉迎人,動作快速地將東西包好遞給他,并順手把銀子收下,還不忘瞪一眼杵在一旁的西門丹云,得意地向他示威,只可惜他毫無所覺。
拿過東西,劍兒就上前向主子勸道:“少爺咱們回莊好不好?”經(jīng)過這么一嚇,可差點(diǎn)把他的膽子給嚇破掉,他可不能再冒險(xiǎn)和大少爺逛下去,唯有趕快回莊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西門丹云看了一眼小廝手上的杏仁糕,又抬眸睇一眼小女人后,便轉(zhuǎn)身邁步離去,今日出門的目的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凈。
看著漸行漸遠(yuǎn)的主仆兩人,江芷彤心中感覺有些異樣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這兩個人似乎有點(diǎn)奇怪。
不再細(xì)想,她回過頭向老何說:“大叔,我到里面去忙了!辈坏壤虾位貞(yīng),她逕自走進(jìn)廚房做事。
* * *
辛苦工作了一天,江芷彤拖著疲累的身軀,手上提著下工時買的菜,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她不停地反復(fù)思量,該如何將何大叔要關(guān)店的事告訴娘,雖然這不是她的錯,但娘鐵定還是會對她發(fā)脾氣的,唉~~她有些無奈地想。
自從娘嫁進(jìn)江家后,她就始終視自己為眼中釘,因?yàn)榈恢倍挤浅L蹛圩约,所以娘總是趁爹不在家的時候處處為難她,直到娘生下了弟弟家寶,她的重心才轉(zhuǎn)移到家寶身上,而自己的日子也才好過一些些。
可好景不常,爹在三年前不幸染上急癥過世,娘因?yàn)轭D時失去依靠,脾氣變得更為暴躁,動不動就對她又打又罵,甚至怪罪她是克死自己親娘和親爹的兇手,教她內(nèi)心萬分悲痛!她不怕被打被罵,只希望娘不要將爹的死怪罪于她,這么大的一個罪名,她實(shí)在是背負(fù)不起,更不想承擔(dān)這不屬于她的罪惡。
偏偏娘總在生氣時不停地以這件事責(zé)怪她,有時連家寶都看不過去想為她說話,這又氣得娘哭天喊地又吵又鬧,常常引來鄰居的圍觀。
街坊鄰居對他們家發(fā)生的事早已見怪不怪,總是偷偷在娘的背后罵她刻薄又自私,只疼家寶一人卻將她當(dāng)成婢女般使喚,但她并不在意娘使喚她,只希望娘能將她視為真正的家人,而不是總將她排拒在外,畢竟這世上她只剩下娘和家寶兩個親人了。
家寶長大后非常懂事,總是趁娘不注意時幫她分擔(dān)家務(wù),他總是說姐姐在外辛苦賺錢,回家還得打理一家人的生活,真的很辛苦,而娘卻寧愿整天無所事事也不愿意幫忙做點(diǎn)家事,他不能勉強(qiáng)娘做事,只能盡自己的心力替姐姐干些活兒,好讓姐姐可以輕松一些,可畢竟他才十歲,能做的事有限。
家寶的這一分心意讓她很感動,所以就算她再苦再累,也一定要讓弟弟上學(xué)堂讀書,希望他能好好讀書,將來長大可以考取功名光耀門楣,做個有用的人,至于娘對她的偏見,她只能默默地將苦水往肚子里吞。
江芷彤推開門一眼就就見娘坐在客廳里,她頓了一下,小腳跨進(jìn)門檻,生疏而有禮地打招呼,“娘,我回來了。”
“今天怎么這么晚?還不快去做飯,我和家寶都快餓死了,哼!”江大嬸瞪一眼江芷彤,一副命令的口氣,末了還低哼一聲。她實(shí)在看這丫頭不順眼。
“我馬上就去!苯仆⒖掏鶑N房里沖,她想暫時先不說她沒工作的事,一切等煮好飯之后再說吧!她逃避的想。
“喲!今兒個動作倒是挺快的,平常怎么不見你這般勤快?”見江芷彤手腳俐落跑向廚房,江大嬸不禁酸了一句。
江芷彤聞言只能無奈地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