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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圣賢 第九章
作者:蘭京
   
  他需要她。

  即使他明的暗的、有意無意的,都在傳達他是為利益而來的訊息,還是無法抹滅另一種更強烈的、有形無形的沖擊:他確實是為她而來。

  她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殘忍地否認,又同時希望她承認。他的混亂連帶地使她也混亂,他的不安連帶地使她也不安,他的期盼連帶地使她也期盼。太多的不明白,無法以理性解釋的情況下,她妥協(xié)了;甘愿扭曲自己的立場,順著他,相信他是為利益而來,她也就為了雙方的互利關(guān)系,與他完成策略性的婚姻。

  爸媽好高興。他們完全是懷著希望她幸福的心態(tài),來看這件婚事;他們因為深愛她,所以也愛慧東。他所帶來的利益,只是附加的。

  媽媽甚至為了全程參與她婚禮的每一個過程,跑去受洗,改信基督教。否則她與貝翎犯沖的生肖、傳統(tǒng)的避諱、各種民間習(xí)俗彼此矛盾的禁忌,讓她無法經(jīng)手自己唯一寶貝女兒的婚事,甚至連目睹婚禮都會沖煞到貝翎的喜氣。

  與其得背對著女兒的終身大事,看一眼都不行,她寧可投靠另一個信仰,讓她有生之年可以親手親眼陪著女兒做新娘。

  為了貝翎,她什么都愿意。

  所有的祝福、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期許,造就的竟是一場災(zāi)難。

  慧東對爸爸的事業(yè)而言,如虎添翼;對貝翎而言,卻是惡夢的開始,毫無她所預(yù)期的溫馨與甜蜜。

  “真奇怪,我還以為你婚后會變成幸福的小女人,只忙著伺候老公,棄好友于不顧咧!焙糜押退陧敇遣蛷d的臨窗高位,閑閑喝下午茶。

  “我們各有各的生活圈。”不會干擾彼此原本的步調(diào)。

  “聽起來好像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编藕。

  “慧東這幾個月來都在跟著我爸打硬仗。雖然他的策略很強,又有爸撐腰,但是有些老臣對他還是持保留態(tài)度,牽制著他的行動!睙o法放手一搏。

  “他已經(jīng)夠神勇的了。”才新郎兼新官上任沒多久,就把老丈人拱回董座!笆窃撚腥死∷,免得他沖太快,惹老臣們反感!

  的確;蹡|行事的手法相當有效率,先是挖出在董座上的伯父常拿公司的資源去挹注自己另創(chuàng)的事業(yè),逼他給股東一個交代。整垮了伯父,再回頭對付叔叔,挑動叔叔跟上游拿料價格偏高的敏感爭議;蹡|軟綿不絕的纏斗,之前早就布好的局,慢慢收線,讓與他作對的人如坐針氈,終而將爸爸一舉拱回董座,重掌大權(quán)。

  可是太有效率的作法,缺少醞釀期,當然會引發(fā)老臣不安。

  “你呢,貝翎?”

  “我還好。基金會能忙的事就那些,不過我媽不能累,所以原本她轉(zhuǎn)投資的代理名牌,現(xiàn)在換我接手!

  “喔……”好友曖昧長吟!熬鸵驗槟阍跔幦〈韨惗匕儇涍M口的新品脾,所以才會跟英國帥哥走那么近?”

  “別再調(diào)侃我了。”她已經(jīng)夠煩的。

  好友一愣,直盯著貝翎無奈喝茶的模樣,半晌不說話,怔住了貝翎。

  “怎么了?”

  “貝翎真的愈來愈……”不知道該怎么說!靶愿校俊

  “你在講什么?”嬌顏怪皺。

  “我也不曉得!辈恍⌒谋黄G光射到,所以有點語無倫次吧!澳憬Y(jié)婚以后變了好多。”

  “沒有吧!彼恢倍己芘懦赓F婦團或千金幫的路線,即使婚后,她依舊一副上班族套裝的模樣,身上沒有什么裝飾。唯一閃耀的,大概就是覆在袖口內(nèi)相當于一輛豪華房車價格的鉆表。

  “是喔。”當事人往往在狀況外。“以前的你都保守得好凌厲,連胸前的襯衫扣稍微開一點,你都會扭扭捏捏的,讓看的人也很不自在。現(xiàn)在你的氣韻就大方多了,感覺很贊!

  她半聽半懂,狐疑地揣摩領(lǐng)會!八晕铱雌饋泶_實有像在勾引人?”

  “講吸引人不是比較好聽嗎?誰給你這么奇怪的理解?”

  貝翎豐盈的紅唇開開合合,局促的視線不知放哪才好,只好一邊啃著手工餅干,一邊遠眺臺北盆地的高空風(fēng)景。

  “該不會是慧東吧……”

  她一扯僵硬的笑容。“他醋勁有點大。”

  “你之前都不知道?”太詭異了。“不過也難怪啦,你以前的魅力跟現(xiàn)在完全不能比,他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這種缺乏信任感的日子,很不好過!庇绕渌麄兓楹蟮纳,有許多方面都還未調(diào)適,她實在無法一下子承受這么多負面壓力。

  “陸媽媽會很擔心吧!

  “正好相反,因為慧東很會哄她!

  “那你慘了!卑謰尪颊驹诨蹡|那邊,三比一,貝翎落單。“感覺好像你在家中的位置被他取代了!

  “不可能!彼眯。“我可是爸媽親生的。”

  而他,不過是半途入贅的。

  “別太輕敵。”

  “又來了,你每次都愛危言聳聽。”活得也未免太刺激。

  但她傍晚一進新居的家門,錯愕、沮喪、氣憤,所有累積了好一段時日的情緒一并爆發(fā),馬上沖往上一層樓的娘家,找媽媽訴苦申冤。

  “慧東又把你買的家俱搬走?”

  “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了!”她真的受夠他的蠻橫!胺孔邮俏覀兊,我為什么沒有安排的權(quán)利?他憑什么一直丟掉我布置的東西?!”

  “他不會隨便丟你買的東西的!眿寢屚裱园矒帷!八赡苁窍韧嘶氐昙一驎簳r寄放到哪里去,不會亂丟的!

  “他到底想把我們倆的家搞成什么樣?”

  她氣到委屈難當,哽住了怒嗓。

  不管這是基于什么立場而聯(lián)結(jié)的婚姻,她對自己新一頁的人生都充滿著期待。她什么事都盡量順著家人的安排,唯獨爸媽送給他們的新家,可以任由她布置,編織她對未來的憧憬:這是她和慧東的兩人世界。

  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以各樣方式破壞她的精心規(guī)畫,打散任何屬于家的氣息——餐廳和廚房不必做了,因為他們不開伙,要上樓多陪爸媽一起吃飯?蛷d裝潢也不必弄,他們都很忙,沒多少時間耗在這種閑置空間。櫥柜之類的也不必擺,他沒有東西需要收藏,為貝翎做個寬敞的衣帽間就可以,隨她去塞個人的衣物,但要做在他視線以外的隱蔽處。家里不需要任何掛飾、擺飾,連一張照片都不準有,一朵花都不準擱置。不需電視、不需茶幾、不需書桌、不需另置電腦,Notebook就已足夠。

  每次回到新居,看到其中的空洞和蕭索,她都好想哭。

  為什么她的家會是這樣?

  “貝翎乖,好了好了!眿寢屌膿碇猎谡浦谐槠膶氊!皨寢屩滥悴缓檬,難為你了!

  她外表裝得再堅強、再獨立、再干練,仍有非常小女人的一面;渴望溫馨的家園,喜歡充滿巧思的布置,想要擁有他倆一起生活的甜蜜氣氛,期待家中散發(fā)舒適的熟悉感,可以愜意徜徉的兩人小窩。

  但是現(xiàn)在的家,給她的挫折太大。

  一進門,她心中總會掠過一陣驚憂:慧東是不是走了?沒有任何他住過的痕跡,沒有他的生活氣息,沒有他個人性的物品,沒有他倆住在一起的任何記憶。

  她很傷心。即使他并沒有離開,這冷清的光景,還是會令她傷心。

  “貝翎,再給慧東一點時間,好嗎?”媽媽摟著淚娃娃,邊搖邊呢噥!澳阋囿w諒他之前過了太久這樣的生活。要他一下子改過來,并不容易。如果你覺得新家很寂寞,就上來媽媽這里,你想怎么布置都可以。”

  “我們已經(jīng)結(jié)婚好幾個月了……”

  “他已經(jīng)當單身漢好多年了,你逼他也沒有用啊!倍覌寢屝睦镆矟M喜歡這小倆口常常上來找她,陪她吃飯聊天!皨寢寱フf他,但是要慢慢來!

  她知道,只不過,這像個臨時旅舍似的家,常常讓她不安。

  他會不會有一天真的就永遠消失了?為什么結(jié)了婚,并沒有帶給她多少安全感?他真的只是在調(diào)適中,還是早已在做隨時撤退的打算?

  慧東知道她的憂慮,而他的解決方式,是激烈的做愛。

  但她累了,不想再耽溺在肉欲中。燃燒的只有身體,心中仍是空洞。

  午夜,沉寂的新家一片漆黑,只有臥房的夜燈微微映照一室情欲的熱氣。赤裸的身軀嬌弱俯伏在床褥上,汗珠晶瑩,疲憊的不但是她的人,也是她的心。

  這是他見過最美的生物。活生生地,惹人憐愛地,蜷伏在他身畔,籠罩在他的愛與氣息里。他以指背撫弄著她汗?jié)竦哪樀,抹去她眼角殘留的水光。他弄痛她了,愛得太過癡狂,不知不覺地失控,熱切淪為凌虐,再一次地摧毀了她浪漫的妄想。

  美眸空洞地凝睇著床單上細致的織紋,迷離在這段除了利益以外,乏善可陳的婚姻。他們真的結(jié)婚了嗎?或者只是舉行了某種表演似的儀式?她是不是錯了?當初不該憑著對他充滿的強烈感受,賭上了自己的一生?

  他無奈,在床畔掛著的西裝口袋內(nèi)找出了一枝筆,開始在素凈的床單上建構(gòu)理性的線條。

  在柔軟的質(zhì)材上,他依舊能徒手畫出復(fù)雜交織的幾何線條,靜靜地,吸引了淚人兒的注意。他在畫什么?

  她著迷地俯伏著,看他在昂貴床單上一筆一畫,逐漸勾勒的圖象。

  啊,是他們曾經(jīng)避居的菲斯古城。

  “再畫一個。”她渴望地要求著,不要他停筆。

  這么嬌嫩的乞求,連鐵石心腸都難以拒絕。而且,他喜愛她對他這小本領(lǐng)的天真仰慕。

  “你要我畫哪里?”

  “巴黎……不要,我要呃……”她滿腦子風(fēng)景,卻找不出什么具代表性的!拔蚁胍袗矍榈牡胤。”

  他不必思索,不必打稿,拉平了另一處被單就畫了她想要的。奇特的線條、獨具風(fēng)格的建構(gòu),似乎很熟悉,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是哪里?”

  “泰姬瑪哈陵。”他淡漠地精確描繪著,為他嬌寵的女人搭造虛幻的夢境。

  “那里有愛情嗎?”

  柔嫩的細嗓,像在盼望著天堂。他若有所思地垂眸建構(gòu),這富麗堂皇的陵墓。

  “曾有位王子,一直沒有心儀的對象。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碰到他所愛的女孩,兩人就在一起。他們成為國王和王后,生了許多孩子!彼p喃著枕畔的童話!翱墒峭鹾蟊葒踉缫徊诫x世,國王很傷心,就傾盡全力為她建一座最美的陵墓。”

  “就是這座??”

  “可是國王太自私,他的愛只給這一個女人。勞民傷財,就為了蓋她的陵寢。后來其中一位兒子叛變,把國王關(guān)起來,永不見天日!

  “太過分了。”

  他莞爾。比起她的不平,他還比較贊同這種揭竿起義的作法。

  “然后呢?”她纏膩著,急急追索下文!皣跤斜环懦鰜韱幔俊

  “好一段時間過后,國王的那位兒子來見他,以為他會很沮喪、很憔悴,沒想到竟然神采奕奕,沒有想像中的那么慘!

  “為什么?”

  “國王的兒子也這么問!彼谌A麗陵寢的對面,又畫起一棟伊斯蘭式的王宮。“國王說,我雖然被關(guān)在王宮的牢獄中,透過牢房的小窗,我還是可以天天望見對面的泰姬瑪哈陵,思念我的愛妻。”

  小臉霎時綻放亮麗,單純地坦露她的向往,仿?這真是世界上最美的故事。

  他沉默地繼續(xù)重重疊疊建造,不多贅述那位兒子的下一步舉動,就是下令剜出國王的雙眼。美麗的愛情背后,多半是現(xiàn)實殘酷的面目。

  他知道她仍在新婚的期待中,卻一再承受無情的挫折。但他實在分身乏術(shù),也無法告訴她,他穩(wěn)定下來的行蹤會引來多少禿鷹的環(huán)伺;同伴誘他重操舊業(yè),仇敵要他不得安寧。他同時間要處理的各種難題,遠超過她的想像。

  “慧東是王子嗎?”終于碰到自己心儀的女孩,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我不是。”

  “那慧東為什么這么會畫建筑?”

  他輕撫打著哈欠的睡美人,享受柔滑發(fā)絲自他指間流泄的觸感。

  “我在黑暗里面待了很久很久,飄洋過海,久到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光明的時候,黑暗被打開了!彼撊醯爻蕿l死狀態(tài),被人拖出來。“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從來沒有見過的龐大的雄偉的建筑物,非常地震撼!

  長久的黑暗,使他的雙眼極度畏光。但是再強烈的刺痛,也攔不住他掙扎著想看見的渴望。雙眼痛到灼熱的淚不住涌流,蒙?中,他看到西方文明的輝煌建物,人類巧思及工藝的巔峰,凝結(jié)時間與空間在一具體的結(jié)構(gòu)。

  這就是他的夢,是成千上萬卑賤靈魂冒著生命危險追逐的夢。

  “慧東為什么會在黑暗里?”

  “因為……”

  她沉沉地睡在他胸懷里,“因為”的后續(xù),迷迷蒙蒙。她蜷入他的環(huán)擁,臥在周圍繁復(fù)奢華的古城與陵墓中,想聽他說故事的聲音,卻忘了他說的故事內(nèi)容。

  再說,不要停,她還要聽。

  那一夜,她作了有許多美麗建筑的夢。每一棟都是慧東親筆打造的,每一棟都是充滿愛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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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翎,我聽說了,恭喜呀。”

  “恭喜什么?”她莫名其妙地接通表弟來電。

  “你居然打敗競爭對手,拿下倫敦的新品牌代理權(quán)!

  “老實說,我覺得自己只是運氣好,不然我怎么可能打得過那些臺灣百貨業(yè)界的老手!蹦軌蝽樌灱s,連她想來都匪夷所思。

  “他們現(xiàn)在八成很懊惱,當初干嘛不派性感美女出面洽談,結(jié)果一群男子漢全被陸貝翎的巧笑倩兮給打敗!卞X途似錦的品牌代理權(quán),就此奉給陸家大小姐。哈哈哈!

  “你是特地打來說風(fēng)涼話的嗎?說完了快掛電話吧,省得著涼。”

  “我是要找姨媽的啦!

  “找我媽干嘛?”

  “請她今晚捧個人場,來參加我老婆的珠寶設(shè)計展開幕酒會!焙么跛麄冊鼋枳约夯槎Y的伴郎伴娘席位,供姨媽給貝翎相親用。結(jié)果原本要撮合的伴郎沒相到,卻意外相中送姨媽來的司機俞慧東。

  “恐怕不行。最近這一波流行性感冒很嚴重,我不準我媽到公眾場合走動。”

  “你也未免太保護過度。那你要不要代替姨媽出席?露個面就好,至少別讓場子看起來太冷。”

  “我正在跟倫敦來的業(yè)者吃飯,等會還要陪著去看一○一,我不確定晚上有空。”

  “來啦來啦,順便把對方帶來也不錯。搞不好人家一眼看中我老婆的才氣,把她設(shè)計的珠寶引進倫敦百貨里,一炮而紅!

  “拜托!庇袎蛱觳诺。“看情形再說啦。如果沒事,我會盡量趕到!

  “記得把俞慧東也叫來。”多一個算一個。

  “他被我爸綁得死死的,連我都請不動。要找他,你自己去找!

  “嘖嘖嘖,好可憐。我看他這輩子只能在陸家做牛做馬做到死。”

  “留點口德。”

  “本來就是。那么好用耐用的人才,我也很想娶一個。他現(xiàn)在處理你伯父轉(zhuǎn)出去的持股風(fēng)波,應(yīng)該到尾聲了吧?他轉(zhuǎn)移資產(chǎn)后增加了每股盈余,推出建案換了不少現(xiàn)金!睍簳r解決了姨丈的財務(wù)困境。

  “可是他這種舉動會引起債權(quán)銀行的緊張!鄙钆掳帜萌サ盅旱耐恋剞D(zhuǎn)移后,債權(quán)銀行權(quán)利受損。

  “就算銀行團上門來關(guān)切,只要俞慧東出面處理,一切都可以搞定!

  “我還真希望他搞砸了!

  表弟怪叫,以為貝翎腦袋出問題。

  她不希望俞慧東好像非要有所表現(xiàn),才有留在這個家中的價值。她不在乎他對家里的事業(yè)有多少用途,她在乎的是他。真奇怪,之前她對相親對象的嚴苛篩選,完全只看對方有無可用的價值,F(xiàn)在最具價值的慧東進來了,她卻不顧利益只顧他。但自從結(jié)婚以來,他在公司的時間比在她身邊的時間還多。仿?他是跟公司結(jié)婚,不是跟她結(jié)婚。

  他忙他的也就算了,卻不準她也去忙她的。光是這次倫敦商品代理權(quán)的交涉,他一直都不贊同她參與。為此,她又跟他鬧了好幾次脾氣。

  “貝翎,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的確如此,她是后來才漸漸發(fā)現(xiàn)慧東有多搶手。那么之前呢?他究竟都在做些什么?她刻意忽略這個問題,也意識到他高度防備的回避。揭開了這個秘密,帶來的會是彼此的更加依賴,還是分離?

  分離的機率太大,她寧可放棄她的好奇。

  當晚,飯店的展覽廳涌入各路的親朋好友,做個人情、捧個人場。順便訂購幾項還可以的珠寶,讓展覽作品件件貼上已名花有主的紅標,制造熱銷的氛圍,人氣旺盛。

  社交圈自有社交圈的游戲規(guī)則。

  “我表弟和弟妹家都有不錯的政商關(guān)系,長輩們也都不吝捧我們這些晚輩的場,所以你看到的熱鬧氣氛,不一定是因為我們的實力堅強。”貝翎以英語向同行的倫敦業(yè)者坦誠說明。

  “我會坐上自己現(xiàn)在的位置,也不是因為我實力堅強,而是因為我老爸擁有那間公司!

  貝翎漾開笑容,很喜歡和這位英國朋友聊天的感覺,也很欣賞他極其自然的牛津腔,毫不做作。

  “我要再次謝謝你愿意跟我們合作,讓我們代理貴公司的商品!

  “請不要再說得好像這個代理權(quán)你拿得很愧疚。比起其他只看利潤的競爭者,我比較想授權(quán)給真正喜愛我們商品的人!

  “嗨,貝翎。”一名男子在開幕酒會的人潮中逆流而來。

  “這是我表弟,珠寶設(shè)計者的先生!必愻釓闹薪榻B雙方認識,不時還得和擦身而過的熟人應(yīng)酬式地笑笑。

  “如果你有看到什么喜歡的,請盡量下手,別客氣。我還可以幫大家跟我老婆講個人情價,看看能不能打個八折九折之類的!

  貝翎故作不齒!澳阍趺醋兊孟駛跑業(yè)務(wù)的,油嘴滑舌!

  “疼老婆嘛,當然要想盡辦法讓她高興?。”表弟嘻皮笑臉地改用中文咕噥一句:“貝翎,這家伙超帥,難怪俞慧東會不爽你跟他走太近!

  要不是人家就站在眼前,她真想賞他一記白眼。

  “弟,我要香檳,順便幫人家也拿一杯來。”

  “你要什么?”

  “馬丁尼。”

  “沒問題!北淼芟竦晷《频匾笄谂芡,不知不覺地被貝翎支走。

  才支開了表弟,周圍馬上擁來名媛名模,向貝翎身畔濃眉大眼的帥哥搭訕。不一會工夫,大家就已打成一片,嬌笑聲四起,把貝翎擠到一邊去。

  她無所謂,帶人來就是希望他玩得開心,輕松度過在臺北的最后一晚。她在衣香鬢影的人海中,游往展示的玻璃箱,觀賞設(shè)計前衛(wèi)的作品。嬌艷典雅的容顏,被玻璃箱內(nèi)的展示燈光映照著,成為另一種令人覬覦的展示。

  他由倫敦而來,正是為她而來。之所以放棄其他優(yōu)秀的代理商,將父親旗下?lián)屖值纳唐肥跈?quán)給她,完全是幌子。大費周章,就是為了要親近她,仔細確認,深入探查。

  沒錯,就是她。他虎視眈眈了這么多個日子,終于等到她戒備松懈的此刻。

  人多的地方,并不會帶來多少安全保障,反而為危險帶來最佳的掩護。

  “貝翎!

  她迎聲轉(zhuǎn)望,微瞠美眸,嫵媚靈動的風(fēng)韻像幅鮮活的畫,純凈而無防備,不知道自己正面臨什么樣的危險。

  “怎么不繼續(xù)享受美女們的擁戴?”她怡然調(diào)侃。

  “那種日子我常常過!贝说丶邀惒]有什么過人之處。世上美人多得是,絕大部分美得像張紙,沒有深度與層次。“我現(xiàn)在只對特別的目標有興趣。”

  “你本身就很特別了。”長得不像英國人,卻有濃濃英國味。

  “現(xiàn)在擁有英國的人,不一定需要英國的血統(tǒng)。倫敦最負盛名的Harrods百貨,早已經(jīng)不是Harrods家族的,也不再是英國人的。”只是經(jīng)營者采取平靜無波的手法,持續(xù)表面上的大英帝國傳統(tǒng)!皩嶋H掌權(quán)的,是我們這些外來者!

  貝翎微怔。“我去倫敦時都會去逛Harrods,那里幾乎是另一種地標了。可是我不知道它的持有者不是英國人。”

  “這個地標已經(jīng)是我們回教徒所擁有的!彼麥\笑。“那些廣義上的基督徒不但漸漸丟了他們的信仰,也漸漸丟了他們的土地,一點一滴地落到別人手中。”有形無形的,盡都淪落。

  好大的議題,但她實在沒有什么切身之感。

  “還記得十幾年前車禍過世的戴安娜王妃嗎?”

  “我小時候很迷她!比蜃钣袣赓|(zhì)的美麗王妃。

  “要不是那場車禍,她可能早就嫁給與她同車喪生的男友——我們家族中十分優(yōu)秀的男子。那樣的話,英國就會在它的國教體系內(nèi),破天荒的產(chǎn)生一位回教徒王妃!

  “為什么?”

  “嫁給了回教徒,就得終生成為回教徒。”沒有第二條路!澳隳,貝翎?”

  她抬望他,深具中東色彩的鮮明輪廓。“我先生沒有什么特別的信仰,所以還好。”

  “要是他出了什么意外,你改嫁給回教徒呢?”

  “我先生沒有出什么意外,我也沒要改嫁給任何人。”她不欣賞這種逾矩的玩笑,有失分寸!拔矣悬c累了,可能得早點回去——”

  “不急,貝翎。”

  他淡淡鉗住她細嫩的上臂,俊秀的金邊眼鏡上反映著她不安的錯愕。四周氣氛奢華喧囂,她和他在玻璃燈箱前的一隅,卻迅速陷入詭譎。

  禿鷹盤旋聚集之處,下方一定有獵物。

  “法利德!币幻麞|方男子輕喚他,悠哉擁往他這里!案愣藛?”

  “就是這個陸貝翎!苯K于抓到這鮮嫩可口的小妖姬!耙皇俏沂窒履莾蓚笨蛋,我一年多前就已經(jīng)抓到她了!

  “明早就帶回倫敦?”

  “不,我要帶回埃及。”好好私藏,盡情享用。

  貝翎大驚。他們在說什么?

  “你們到底是來干嘛的?”不是來看珠寶設(shè)計展的客人嗎?

  “陸小姐,不記得我了?”東方男子挑眉,以中文道。

  和她一樣的亞洲面孔,和她一樣的中文口音,似曾相識,卻又印象模糊。她之前常接觸產(chǎn)業(yè)雜志及報導(dǎo),也跟父親參與過一些商展及聯(lián)誼會。這個人她不熟,但也不陌生,好像是某一家的基金經(jīng)理人,名字很怪,在業(yè)界小有名氣……

  他流露非常令人舒服的笑容,慨然抽出西裝口袋內(nèi)的墨鏡,戴在清逸的臉上。

  閃電般的記憶,猝地劈進她的震愕里。

  記憶飛馳,如狂風(fēng)橫掃大地,浮光掠影,疾速閃過龐雜重疊的畫面。

  在阿聯(lián)國,在沙漠飯店內(nèi),在伊斯蘭穹頂下,在富麗奢靡的長廊盡頭,在遠方傳來正午的廣播聲中,在驚慌逃亡的腳步下,在豁然開敞的電梯門外,在她重重撞到自己生命中那一個人的瞬間——

  你還好吧,小姐?

  不好,她一點都不好!為什么在她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人都不見了?!

  因為現(xiàn)在是祈禱時間。

  對了,她怎會忘了。先前的危機,因著這一救援,她暫得解脫,雙腿頓時發(fā)軟,差點癱滑到地上去,還好有這只巨掌一直穩(wěn)穩(wěn)地攙著她、支持她。

  我看這位小姐情況不大好,我先送她去飯店的醫(yī)務(wù)站。

  啊,慧東。她深深相信,慧東那時是真心要幫她的,即使現(xiàn)在,她還是相信。不管他先前是什么來歷,后來又有什么目的,他那一刻的關(guān)切與援助,再真切不過。怪不得,她心頭常?M繞這令她悸動的剎那。最真、最善、最美的一刻。

  車子還要等一會才到,我會盡量準時趕回來。

  那時慧東一面扶著她,一面回頭對正淡淡戴上墨鏡的友人如此交代。那位戴上墨鏡的友人,此時此刻,正以相同的模樣與她對峙。

  “你好,陸小姐!睒O其悅耳的低語,帶著輕輕的笑意!澳憬K于想起來,我們不是初次見面了?”

  “十八,走吧。”法利德抽出襟口內(nèi)藏的一小管香水,以指尖挑開封口!拔业臇|西已經(jīng)到手,不必久留——”

  他話還沒說完,身后就發(fā)出巨大的傾倒爆裂聲。頓時場內(nèi)尖叫聲四起,萬眾矚目貝翎和法利德等人所站之處。

  法利德驚瞪貝翎,貝翎正冷冷敵視著戴著墨鏡被喚作十八的男人,而他,墨鏡上反映著被貝翎一手推倒的展示用玻璃燈箱,砸爛了一地碎片,毀了其中精巧的珠寶擺設(shè)。

  身為設(shè)計師的弟妹先是嚇傻了,遠遠奔來,一見滿地破碎閃爍,幾乎嚎啕崩潰,對著貝翎哭到罵不出完整的字句來。保全人員、飯店場務(wù),第一時間全都到位,隔開飽受驚嚇的貴賓們,緊急處理場面。

  十八淡淡地垂頭莞爾,法利德則仍在錯愕中,不敢相信自己才到手的獵物,怎會這么輕易地又飛了。

  “不錯,陸小姐,你很有利用主場優(yōu)勢的智慧!

  “你應(yīng)該是慧東當時的客戶,沒事去幫這個法利德做什么?”她刻意以中文低問,撇除法利德的干擾。

  “因為慧東跑了,我要利用法利德,才能逮到他!庇袝r最好用的不是朋友,而是敵人。好友不見得最了解彼此,仇敵卻對對方了若指掌。

  慧東跑了?“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呵呵。

  小臉倏地刷白,不顧周圍混亂的攔阻,馬上飛車趕回家。

  她最害怕的事終于發(fā)生。

  沉默的冷清新家,依然冷清,沒有任何變化,沒有任何增加或減少的。但她很清楚地明白,慧東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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