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怒未消的何悠悠原本想直接返家,但越想越氣,要司機掉頭前往唐雅人所住的大樓。
走進富麗堂皇的接待大廳,警衛看見她,下意識的打招呼。
“何小姐!
“我找唐雅人!
這時,另一名警衛想起數日前唐雅人的吩咐,立刻上前阻攔。
“何小姐,抱歉,唐先生前幾天才吩咐過,最近常有人假借朋友名義出入,令他不勝其擾,所以交代未登記的訪客不得上樓!本l知道何悠悠的背景,語氣上也竭盡所能的客氣。
何悠悠被阻擋,心里震驚。她不敢相信,唐雅人竟真的說到做到,將她拒于門外?
她不信唐雅人會做得這么絕,她與他幾乎是一塊長大的,她了解他的脾性——她敢打賭,他確實是想阻擋她上樓,但他一定不曾明白交代過警衛要阻擋的人是“她”。
“哦,”雖然心里又氣又惱,何悠悠仍綻開微笑:“難道雅人沒告訴你們,我是例外嗎?”
“這……”警衛面面相觀。
他們都聽說過何悠悠是唐雅人的未婚妻的風聞,過去她也經常來訪,她和唐雅人確實是認識的,讓她上去……應該沒問題吧?
趁他們猶豫不決之時,何悠悠大大方方地敲下電梯的向上鍵,電梯門左右開啟,她優雅地走入電梯中。
“謝謝你們的盡責,待會兒我就告訴雅人,要他把我放入訪客名單內,免得你們左右為難!
說完,電梯門闔上,載著何悠悠直上頂樓。
早先因為童家宇,又被警衛攔阻而積了一肚子氣的何悠悠,心中的怒火也隨著電梯的上升而更加熾烈。
“當”的一聲,頂樓到了,電梯門再次開啟。
何悠悠走出電梯,不意卻與一個低頭進入電梯的婦人相撞。
“!”何悠悠痛呼一聲。老天,她的運氣可以再背一點!
“抱歉,你沒事吧?”婦人內疚地朝她伸出手。
“沒事,別碰我!”她惱火地踏出電梯,卻踩上了一張紙……不,那分明是張支票。她彎身拾起,正想看個仔細,婦人見狀,連忙從她手中將支票抽走。
“謝謝你撿到我的東西!眿D人將支票收入皮包中,倉促地對何悠悠笑笑,立即搭了電梯下樓。
那張臉……那眉眼,那笑起來的樣子,為什么如此面熟?
對了,那女人的眉眼讓她想起童家宇,這么說,她是林貞蕓?!但她為什么獨自來到雅人的住處?還有那張支票……
很好!既然所有的事她都碰上了,選日不如撞日,她干脆一口氣與唐雅人說清楚。
何悠悠果斷地按下電鈴。
片刻后,大門打開,唐雅人一看見她,目光一沉。
“我有話跟你說。”何悠悠開口。
“我對你無話可講!碧蒲湃朔词志鸵獙㈤T關上。
“她叫童家宇對不對?”她沖著他丟出這句話。
唐雅人拉上門的動作頓住,何悠悠趁勢進了他家客廳,帶著挑戰的微笑迎視著他。
關上門,唐雅人緩緩轉身面對她。
“你怎么知道的?”
“你有你的情報網,難道我就沒有嗎?”她笑:“我想想……聽說她連個正當職業也沒有,是個打工族對吧?今天好像在百貨公司的女鞋專柜代班?”
面對她明媚的笑顏,唐雅人波瀾不興,無動于衷。
沒反應?何悠悠繼續道:“坦白說,我覺得她長得其貌不揚,個子矮小,臉上老是掛著蠢兮兮的笑,真不懂你怎么會看上她……”
忽然間,唐雅人風云變色。
“你見過她了?”
何悠悠清楚的看見他眼底的不悅——一種領域受到侵擾的慍怒。
他的憤怒更激起她的叛逆,使她忍不住要尋釁。
“對,我去了!自從我知道有童家宇這號人物,我就一直很想親自會會她。沒錯,我去了,也見到了,”她噙著諷笑,尖苛地批評著:“我真不敢相信那就是你選擇的對象,長相平凡毫不起眼就罷了,沒想到為了區區一兩千塊的代班費,竟毫無自尊地跪在地上幫人穿鞋,這種人替我提鞋也不配——”
她狠毒的嘲諷,在對上唐雅人別銳的眼神時,心驚得忘了自己想說什么。
他走向她,每一步都帶著森冷的寒意,迫使她不由自主地后退,直到她的后腰抵住沙發,而他來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盯住她,然后很輕地開口——
“你懂得什么叫自尊?站在這里嘲笑一個自食其力的女人就是你的自尊?你覺得她平凡,我倒覺得沒什么比心地惡毒的女人更丑陋,你要不要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難看!”
何悠悠被刺痛了。
他居然說她丑陋、難看……從沒有人這么對她說過。她從來就不知道,原來唐雅人說起話是可以這么不留情面的。
“如果你來這里就只是想說這些,現在話說完了,你也可以走了!”
他厭煩的眼神,冷絕的言詞,不屑一顧的態度,終于擊碎她刻意表露的刻薄與張揚。
在這圈子里,她所認識的人之中,唯獨他不曾批判她,也唯獨他真的關心她,唐雅人從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今天卻這么對她……
“雅人!”何悠悠拉住他,像孩提時一樣的纏抱住他的頸項,將臉貼在他的頸窩里,眼眶涌入了淚:“刖這樣對我!你真的寧可和那女人在一起也不要我嗎?你真的一點機會也不給我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經歷那么多事,我們認識那么久,對彼此的一切都那么了解,難道還是比不過她嗎?”
“悠悠……”
“我認錯,好不好?我承認嫉妒讓我變得面目可憎,說了一些根本不該說的話,甚至想要傷害她……可我只是想要你像以前一樣在我身邊,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她哭著,急切地保證:“你不喜歡我濃妝,我會改!你不喜歡我的驕縱,我會改!我也可以像她一樣打扮樸素,甚至離開云裳,像個普通女人一樣去找個工作……你不喜歡我的地方,只要你告訴我,我統統會改!我發誓我會變成你喜歡的樣子,只要給我一點時間……”
唐雅人看著面前哭得淚痕狼藉的何悠悠,他發現自己竟然無動于衷,即使是面對相識已久的女子,他的心底沒有同情,也沒有憐憫。
原以為在認識家宇之后,他的感情將不再封閉,但他發現只有家宇能讓他敞開心扉,當他面對她以外的人時,他仍是過去的那倜唐雅人——冷漠,無感。
“悠悠,感情不是這樣委曲求全的!彼p輕推開她。
說到底,他就是不愿接受她!她都放下尊嚴這么求他了,他還是不要她……
“不要!我不要這樣……”她嬌蠻起來,哭著抗拒這樣的結果。從出生至今,她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得到,她從不曾嘗過被人全面否定、全面拒絕的滋味,她無法接受,她受不了!“我到底要怎么做?告訴我,我到底要怎樣你才肯愛我?”
“悠悠……”
“這么做可以嗎?”她忽然傾過身,捧住唐雅人的臉,用力地吻上了他。
這一吻,她傾盡所能,帶著某種孤注一擲的決心,要他改變心意。
她用她傲人的胴體緊貼住他,扭動著水蛇腰挑逗他,她的手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撫摸,接著誘惑地往下……
何悠悠察覺唐雅人沒有推拒,這令她更加大膽。
她將舌頭探入他的口中,緊貼著他的身軀,妖冶地蠱惑——他是她的,她不會輸的,好久以前她就認定了他,在這么多男人之中只信任他,她怎能將所愛拱手讓人?
當她結束了長長的一吻,睜開迷蒙的水眸,滿心以為會看見一張與自己一樣動情的面容,但唐雅人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眼神帶著某種容忍,彷佛她只是個耍賴的孩子。
“悠悠,沒有用的,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是用這種方法能解決的!
頓時,一種混合著難堪、悲憤與不甘的情感襲倒了她,使她幾乎無法承受。
“我從沒有對誰這么讓步,為什么你還是不要我?我恨你!我恨你……”她發狂般的捶打完,又崩潰地靠在他身上痛哭。
唐雅人任由她哭泣與發泄,直到她漸漸停住了眼淚。
“我送你回去!
何悠悠眨著酸澀的眼,看著他取了外套,拿了車鑰匙,他是那么冷靜如常,仿佛她方才的哭鬧不曾發生過。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原來一個男人心中沒有自己,不管自己做什么對他來說都不過是一場戲,演完了就沒了,絲毫沒有份量。
“我不會祝福你們的!彼猛纯捱^后干啞的聲音說。
“無所謂。”
她扯了扯唇角,笑了。在這時刻,她竟感到一種可笑的荒謬。
“雅人,對你來說,我是在強求一份沒有結果的感情,而你所謂的愛情又怎樣?難道必須靠著收買她的母親才能持續下去嗎?”
唐雅人目光一凜。
“你說什么?”他警覺的神情,完全回異于剛才的漠然。
“或許是天意,我上來的時候遇見了童家宇的母親,她們那相似的眉限,我絕不會錯認。”明明淚珠還掛在睫毛上,但她的唇角卻揚起一抹惡意的笑,“我看見了,一百萬——你得開給林貞蕓多少張一百萬的支票,才能與你心愛的女人長相廝守?我很好奇,童家宇知道嗎?是林貞蕓勒索你,或是她與她那敗德的母親合謀……”
唐雅人冰冷的眼眸驀地閃現怒色。
“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讓我發現你對家宇亂說話,我發誓——”
“你會怎么防范我危害你的心上人呢?我很期待!彼ǜ赡樕系臏I痕,走向出口,“你不必送我了,我知道出去的路怎么走!
離開唐雅人家,站在門外的何悠悠只覺空蕩,她任由偽裝的堅強崩潰,成串的淚水滾落面頰。
她知道她這么做,只是將唐雅人推得更遠,但她還有什么損失?既然不能被他所愛,那么就被他所恨吧!至少這樣還能被他記在心上……
唐平山做壽這件事,唐雅人早早就向家宇預告過了,不過當這天來臨的時候,家宇還是緊張到慌成一團。
“天哪,我不知道要穿什么!”距離唐雅人來接她的時間,剩下不到一小時,家宇看著貧乏的衣柜,陷入絕望的漩渦。
“前天我不是叮嚀你一定要去買新衣嗎?”林貞蕓微訝。
“我忘記了嘛!”她翻了翻衣柜,頭痛地看著那些T恤與牛仔褲,“不能穿牛仔褲對不對?可是我只有一件洋裝,但這件洋裝上次和雅人出去時就穿過了,可以再穿一遍嗎?”
林貞蕓從干洗店的袋子里,拿出那套唐雅人送給家宇的米白色家居服。
“穿這件吧!加條腰帶看起來會正式一點。”
“我不敢穿白色!要是吃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滴到,一定會被人家笑的!”家宇嚇得直搖頭。
“我有幾件洋裝,不過你穿起來可能會顯老氣!
“沒關系!只要是洋裝就可以,啊,最好是黑色的,就算打翻什么也看不見……”
黑色?林貞蕓好笑地搖頭。
這時,科學小飛俠的旋律響起。
“喂?”家宇接起手機。
“家宇,”是唐雅人的聲音,“我在門口,幫我開門!
聽著收線的嘟嘟聲,家宇整個呆住。
“怎么了?”林貞蕓問。
“天!媽,雅人已經到了!天啊天啊,怎么辦,他竟然提早來——”她一面哇啦哇啦地哀嚎著,一面沖出去開門。
門一打開,看見唐雅人一身俊逸西服,帥得教她屏息。
“你果然還沒打扮!彼χ鴮⑹稚系拇筇岽f給她,“拿去。”
家宇一臉莫名,“這什么?”
“我買的洋裝,放心,不是白色的,去換上吧!
“喚——雅人,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她用力抱了一下唐雅人,才提著袋子奔回房間的小浴室更衣。
雅人隨后進了家宇房間,看見林貞蕓正在收拾衣柜。
“伯母!碧蒲湃祟h首。
“雅人,你來了!笨匆娞蒲湃,林貞蕓的表情不知為何有些不自在!耙灰赛c什么?”
“不用,謝謝。”
他的拒絕,使林貞蕓尷尬地將杯子放回。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片刻后,林貞蕓忽然開口:“雅人,關于那件事……”
他豎起一指制止,朝浴室看了一眼。
“我知道,我沒有告訴她,”她會意地點點頭,“總之,你的建議我會好好考慮!
“希望伯母也能考慮到家宇的心情,我不愿見到她難過!
“這些年來,為了這件事我已心力交瘁,無法做個稱職的母親,我一直想要彌補她,我真的愧對她太多了……”想起過往,林貞蕓不由哽咽。
“家宇從沒這么想過!
“我知道!迸畠旱馁N心與善良,總是令她欣慰。
這時,浴室的門打開,林貞蕓趕緊背過身抹去眼淚。
“當當!我換好了!”家宇展手,笑著轉了一圈,問:“好看嗎?”
“真好看!”林貞蕓笑著稱贊:“雅人真會挑衣服!
唐雅人微笑。Blumarine的杏粉色小禮服是他特別為她挑的,款式簡單而優雅,杏粉色襯得家宇的肌膚更為瑩白,雪紡的材質貼合著身段,展現出柔美的女性特質。
“這衣服真好看,貴不貴?”
“很便宜,才一千元!彼⒖虒r格降為百分之一。
“什么?要一千啊!也不便宜呢,要多穿幾次才能回本……”家宇先是心疼衣服貴,接著又擔憂地看著緞面高跟鞋!斑有,這鞋跟有點太高了,我好怕會跌倒!
“你只要勾著我就不會跌倒!碧蒲湃诵χ焓,“來吧!仙度瑞拉,我們該出發了!
“等等,我買的禮物……”
她四下找著,林貞蕓連忙將冬蟲夏草禮盒交給家宇。
“真是的,記得給別人買禮物,卻不記得給自己買件新衣服!绷重懯|搖頭嘆氣。
“噓,噓,”家宇臉紅,跺腳,“媽,這種事不要說出來啦!”
唐雅人笑了。這果然很像宇宙人的作風!
“好了,可以走了!”裹上羊絨披巾,又拿好了禮物和小提包,這才握住唐雅人的手。
“等等,”林貞蕓幫女兒撥了撥因為更衣而顯得微亂的劉海。“要是頭發能用電棒卷一下會更好一點!
“不不不,這樣就好,真的!”上妝這件事已經夠折騰她了,要是頭發上卷子……天呀!那就一點也不像童家宇了!“媽,你不和我們一起去嗎?雅人不會介意的,對不對?”家宇詢問的望向唐雅人。
在唐雅人未回答前,她立刻對女兒道:“你忘啦?我待會兒要跟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吃飯,我不能跟你們去了!
自從林貞蕓回臺灣后,幾乎天天和老朋友碰面,家宇知道這事,也就不再勉強母親。
“那我們走羅!”家宇笑著抱了下母親。
“好好玩,玩得開心點!绷重懯|回抱女兒。
唐雅人看見家宇對母親低聲說了什么,這才揮揮手與他一同離去。
“你剛剛跟你母親說什么?”紅燈亮起,唐雅人將車停下,轉頭問著家宇。
“呵,秘密!彼鹊趿艘幌绿蒲湃说奈缚,才笑著說道:“其實我是要媽幫我祈禱,希望你爸媽會喜歡我!
“祈禱有用嗎?”
“當然有用啊!因為信仰產生力量,每次我擔心的時候就這么做,沒有一次不靈的!不過啊,”她壓低聲音神秘地補充:“我祈禱很多遞倒是真的,我不能冒險,萬一祈禱一次上帝沒聽見怎么辦——”
唐雅人忽然傾過身,不發一語地抱住家宇。
“雅人?”
“會的,上帝會聽見的。”
暮色降臨,東方的天際星子微現。
坐落在陽明山上的唐家祖宅,此時燈火通明,為慶賀唐平山生日而舉行的晚宴,賓客們已陸續抵達,政商名流云集,甚至驚動了電視臺前來采訪,不過因為記者無法入內,只能在唐家大門外作連線報導。
原來雅人的爸爸過生日是這么大的事!家宇在內心暗暗吃驚著。
唐雅人開車繞過賓客川流不息的正門,從唐家右翼的側門進入。
車子渭入車道時,家宇隱約覺得這地方有種熟悉感,但是因為四周很暗看不真切,所以無法確定是不是錯覺。
“這是哪里?”家宇問。
“我家側門,我們避開賓客,帶你看看我小時候的房間!
“好!”家宇笑著將手伸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