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天過后,五個女孩子氣喘吁吁的躺在草場中央,橫七豎八、東倒西歪,沒有一個人動得了。
紫晨衣與紫醒衣雖然都已出嫁,但婆家并不遠,她們沒事就跑回娘家來探望爹娘和兄弟姊妹,特別是紫蘿衣要出嫁了,她們更不能不回來,因為紫蘿衣將會嫁得稍遠一些,要回娘家比較不方便。
“三姊,你真的要嫁給邱少爺嗎?”
“廢話!”
“就為了那種可笑的理由?”
“可笑?”一把雜草外加一只扭來扭去的蚯蚓驀然飛過去淹沒紫采衣甜美的小臉蛋,紫蘿衣忿忿地揮舞著拳頭,咬牙切齒!澳愀以僬f我可笑,小心我把你扁成豬頭,親姊妹也不留情!”
“可是,三姊,你又不喜歡那種瘦伶伶的、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紫秀衣也不贊成。
連她自個兒都不知道她自個兒喜歡或不喜歡什么樣的男人,她們會知道?
“你又知道了!”紫蘿衣咕噥。
“當然知道,”紫采衣脫口道。“三姊喜歡的是那種高大有力量的男人!”
“還要有氣魄!”紫秀衣再加一項。
“最好能粗獷一點。”紫醒衣柔柔地說。
“總之,就是那種很男人的男人!”紫晨衣做最后結論。
是喔,她們全都是她肚子里的蟲,每天都在她肚子里作怪,難怪她們能知道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請問她早上吃的牛肉餡餅消化了沒有?
紫蘿衣不以為然的哼了哼!澳俏以趺床蝗ハ矚g唐振?”
“他夠高大,但沒有氣魄!”紫秀衣馬上否決了。
“周尚倫?”紫蘿衣再推出另一號人選。
“不夠力量!”紫采衣也否決了。
“齊云恩?”第三號人選。
“不夠粗獷!”紫醒衣再否決。
“……侯兢天?”
“他?”紫晨衣失笑!八疵馓^了吧?高大得像只猩猩,又全身都是黑毛,那種粗獷誰敢領教?更何況,他的蠻力連小弟都可以輕易打發掉,要說他有氣魄,倒不如說他是傻呼呼的不怕死,這個人選太離譜了!”
紫蘿衣低咒了一句男人才會說的臟話。
“話都是你們在說,你們自己去嫁那種男人吧,我就是要嫁我的讀書人!”
“可是,三妹,當有一天你碰上那種你喜歡的男人,你一定會后悔的!”紫醒衣嘆道。
“放心,我絕不會喜歡上任何男人!”紫蘿衣傲慢地說,自信一百分。
在她看來,男人不就那個樣,高一點、壯一點,上面少兩塊肉、下面多一塊肉,就那樣,也沒什么了不起,要讓她喜歡?
下輩子吧!
“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紫醒衣還在說。
“我他媽的絕不后悔,”紫蘿衣不耐煩了。“行了吧?”
聞言,其他四姊妹不禁啼笑皆非的面面相覷。
這么粗魯的女孩子,一個讀書人丈夫,真能改變她多少嗎?
。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雖然秦老夫人格外小心的意圖掩瞞住整樁事件,并計畫把秦娟娟送到遠處去待產,至生產后再回來當作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但很不幸的,秦娟娟尚未出發,秘密已經悄悄泄漏了出去,迫使秦老夫人不得不半途變更計畫……
“娟娟又……訂親了?”
厲千魂不可思議的瞪住秦老夫人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正在發噩夢?
“對,而且要盡快成親!”秦老夫人說得快又流利,像是早已練習了許久,又像是擔心他反對,故意說快點好讓他沒機會插嘴、反對!胺駝t一旦整件事都暴露出去,你應該了解,謠言總是比事實夸張、嚴重,娟娟很可能會被人們誤以為是毫無羞恥心的蕩婦,如此一來,將來誰還敢上門來求親?”
“可是……”
“對方雖是個鰥夫,還有三個孩子,年紀也稍微大了一點,但人老實又安分,家境也相當富裕,”秦老夫人果然不打算讓厲千魂說話,厲千魂才說兩個字,她已經自顧自又說了落落長一大串。“娟娟嫁給他還是可以得到幸福的!
講完了嗎?輪到他說話了嗎?
厲千魂等了一會兒,見秦老夫人不再出聲,他才開口。“我只有一個疑問。”
秦老夫人遲疑一下,才問:“什么疑問?”仿彿猜得出他要問什么。
“對方為何肯娶娟娟?”
既然對方家境富裕,自然不會在乎娟娟的嫁妝,老實的人也不會想要娶一個任性的嬌嬌女做老婆,尤其是一個已經不清白,肚子里還有一個孩子的女人。
那么,對方究竟為何愿意娶娟娟?
秦老夫人的視線飛快的瞥他一下,很快又轉到別的地方去。“他弟弟惹了一點麻煩,我承諾你會替他解決!
承諾?她替他承諾?
“什么麻煩?”
“他弟弟在跟人家搶一座銅礦!
“跟誰搶?”
“陰陽筆。”
聞言,厲千魂的眉頭不由得緊緊鎖了起來。
陰陽筆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性情乖僻,素來少有人愿意去招惹他,但這并不是厲千魂之所以嘆息的原因,陰陽筆根本放不進他眼里,他顧慮的是在陰陽筆背后的人:南槍楚無極,那才是真正扎手的人物。
要他去對上南槍,一個是北六省的武林霸主,一個是南七省之武林霸主,要真戰起來,恐怕會是驚天動地,神哭鬼嚎的一戰。
“不用皺眉頭,我知道南槍才是問題,不過這也算不上什么大麻煩,”秦老夫人早已算計好了!奥犝f他一直想把女兒嫁給你,你就跟他說,只要他叫陰陽筆把銅礦讓出來,你就同意娶他女兒,這不結了!”
為了這種原因娶南槍的女兒?
太荒唐了!
厲千魂頗不以為然地暗暗搖頭。
更何況,南槍的真正用意是想以岳父的身分硬把他壓下一頭,如此一來,南槍就可以輕而易舉、順理成章的成為整個武林的霸主了,否則雙方都是白道中人,南槍總不能無緣無故找他干架,就為了要分出高下,生性好虛名的南槍絕不會干那種會讓人說閑話的事,再說,南槍也沒有把握一定會贏,要輸了怎么辦?
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戰而勝”,南槍打的就是這種如意算盤。
不過,他可沒有興趣為了南槍的虛榮而去娶南槍的女兒,他也不想爭什么虛名,南槍最好也別來惹他。
更何況,南槍的女兒就跟秦娟娟一樣,是個愛惹麻煩,驕縱又任性的嬌嬌女,要娶那種老婆回家,就得先有一輩子麻煩纏身的覺悟,他也沒有那么多精神去伺候那種女人。
不過,真正令人傷腦筋的問題還在后面。
“還有……”秦老夫人瞄一下秦娟娟!熬昃暾f,要等你替她報復過那個女人之后,她才肯成親,所以,你最好先去替她動手,再回來處理陰陽筆的問題。”
會這么說,原因只有一個,秦娟娟有她堅持的報復方式。
緩緩地,厲千魂的目光移向秦娟娟!澳阋胰绾翁婺銏髲?”
秦娟娟下巴抬起,堅定地說:“我要她跟我一樣,在成親前十天被強奸!”
厲千魂嘴角抽了一下!斑有嗎?”
“事后,要讓大家都知道她是只用過的破鞋了!”
“……”
“最后,”秦娟娟指指厲千魂!拔乙蟾缒阌H自動手!”
眼神倏轉冷硬,“為什么?”厲千魂慢吞吞地問。
“聽說那女人的武功不弱,大哥你的手下里能夠制得住她的可能不多,而那些能夠制得住她的人多半不會愿意做這種事,就算大哥你下了命令,他們大有可能只是去繞一圈就回來跟你說他們下不了手,那不如一開始就由大哥你親自去,才不會錯過下手的時間,告訴你,要是等她成親后再動手,我可不認!
厲千魂的下顎又繃緊了,目光更森冷,這就是他一直難以決定該如何對付對方的原因。
對方卑鄙,難道他們也要跟著卑鄙嗎?
以牙還牙,這本是最好的報復方式,偏偏對方是個女人,那顆牙又是那樣齷齪卑鄙的爛牙,人家用爛牙咬過來,他也要用爛牙咬回去嗎?
即使他真愿意用爛牙咬回去,問題是,他也沒有滿嘴爛牙!
“我被強奸,她也得被強奸,這才公平!”毫無轉寰余地的語氣,秦娟娟的態度十分強硬!胺駝t我絕不嫁,就算你把我關到死,我也不屈服!”語畢,她便轉身回房去了。
秦娟娟離開了,但秦老夫人還在。
“千魂,別忘了你在武林中的聲望,要是讓江湖上的人知道你的妹妹被欺侮,對方又沒有得到相對的懲罰,你的聲名將會毀于一旦,你不在意嗎?”
厲千魂冷哼。誰會在意那種無謂的聲望,重要的是怎么做才是對的!
見風勢不對頭,秦老夫人馬上改口,“好,就算你不在意聲名被毀,但你娘呢?你娘在臨終前對你的囑咐,你忘了嗎?”
是的,這才是他在意的事,母親在臨終前的囑咐。
雖然父親糊里糊涂的把妹妹過繼給秦家,但她依然是他妹妹,而母親在臨終前一再囑咐他,要他好生照拂妹妹,這點他始終牢記在心里,無論如何不敢忘。
他不在意自己在武林中的虛名,但母親臨終前的交代不能不顧。
妹妹被人欺侮,他能不理會嗎?妹妹還是有得到幸福的機會,他又怎能不幫她抓住機會。
想到這里,厲千魂猛一咬牙。
好吧,為了過世的母親,為了唯一的妹妹,他就爛一次牙吧,畢竟,這也是那女人自己招來的懲罰。
最多,咬過之后再把爛牙拔掉!
“老大,你真的要去……”莊紹飛好像剛吞下一顆棗核似的咽了口唾沫。“干那種事?”
厲千魂臉上沒有半絲表情,橫橫的瞪他一眼,繼續打理包袱。
“但,老大,咱們的規矩……”
“這是以牙還牙的報復,可以不理規矩!
“也是啦,不過……”
“沒什么過不過的,”厲千魂拎起包袱,走人。“家里交給你!
“好?墒恰鼻f紹飛緊跟在后!袄洗螅阏娴囊?”
“……”
“但老大你不是會干那種事的人呀!”
“……”
“到時候老大你的小弟弟不肯合作怎么辦?很丟臉耶,想干那種事卻掏不出武器來……嗚!”
當厲千魂策馬上路時,莊紹飛還四平八穩地躺在地上呻吟,爬不起來。
。
“看首飾?”紫蘿衣呻吟。“我才不去!”
“但那是要買給你呀!”
那就不必了,雖然她有穿耳洞——被紫夫人掐著脖子硬逼的,但打從她懂事開始,她身上就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首飾的影子,買首飾給她干嘛?
“不用!”
“娘交代的,非買不可!”
“那你們去吧,我到飯館等你們!痹捖洌瓮染团,免得被捉去受刑。
也許她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打從第一次來潮之后,娘就禁止她和弟弟再混在一塊兒玩,即使如此,她也沒多大進步,粗魯依舊,對姑娘家該懂的事都不感興趣,女紅中饋一竅不通,梳妝打扮更嫌麻煩,甚至不小心看到裸體的男人,她連臉紅一下都不會。
總之,她一點女孩子家的味兒都沒有。
相反的,除了站著撒尿之外,男孩子會的她都會,平時還好,一火起來就出口成臟,連串三字經罵得連最粗鄙的男人都自嘆不如,酒量奇佳,無聊時就賭兩把,喜歡練武,喜歡干架,她還會馴馬。
幸好她對看女人沒興趣,不然問題就大條了。
不過她雖然沒興趣看女人,對看男人同樣一點興趣都沒有,連自己的未婚夫她都懶得先去看看到底是玉蜀黍或冬筍,更何況是看別的男人,真是浪費時間!
可是,當那個風塵仆仆的家伙一踏進飯館里,頓時就像是丟進來一顆超強力的磁石,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的被吸引過去,包括掌柜的、胞堂的、客人的,還有,紫蘿衣的目光。
好個男人!
古銅色的肌膚,強健的體魄,高大俊朗中透著豪邁的粗獷,一看就知道是個北方漢子,那雙斜飛入鬢的劍眉,那對冷銳又倔強的黑眸,更讓人感受到一股強悍犀利的勇猛,深沉浩瀚的男性魄力。
然后,她聽見鄰桌傳來小小聲的討論,納悶那人大老遠跑到南方來干什么,于是,她的視線更拉不開了。
南槍北索,長久以來,這兩人便分別為南七省與北六省之武林霸王,同樣聲名顯赫,同樣威望遠播,是力量的象征,也是霸權的展現,唯一不同的是,南槍喜歡在江湖上跑動以炫耀他的威名,而北索除非必要,否則鮮少出現在江湖上。
而眼前這人,正是北方之霸主:閻王索。
厲閻王,江湖上少有人知道他的本名,只知道他姓厲,名號閻王索,于是便稱他為厲閻王,他的武器即是纏繞在他腰際的那條黑索,聽說他那條索是活的,無論盯上了誰,就好像被閻王盯上似的再也逃不脫,所以被稱為閻王索。
她對看男人一點興趣都沒有,但她對看這個男人十分感興趣。
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姊妹們說得沒錯,她果然喜歡這種有力量又有氣魄的男人,以前是她沒碰見過,所以不知道,一旦碰上了,她才發現這種男人真是對極了她的味口。
老實說,倘若不是她早已決定非讀書人不嫁,她肯定會覺得這個男人比較適合她,他那種渾然天成的男性氣魄實在教人折服,倔強好勝的她,頭一回有情愿臣服的感受,不是因為他是男人,而是因為他是那種有力量、有氣魄的男人。
可惡,為什么他不是讀書人呢?
“該死,紫蘿衣,娘一再警告說不準你喝酒,你又喝了!”
紫蘿衣一驚,剛喝下的半口酒霎時噴射出來,尷尬地望著氣勢洶洶走向她的姊妹們,她嗆咳得快沒氣了,沒注意到那個厲閻王飛快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陰驚、冷森,令人不寒而栗。
找到她了!
紫蘿衣,一點都不像他想像中那種陰險狡詐的女人,不過他不會被她的外表蒙騙過去,他相信紫蘿衣就如同他妹妹,只要不說話,怎么看都是個端莊規矩的大家閨秀:然而只要她一開口,表相就破功了——百分之兩百的表里不一。
厲千魂收回視線,默默斟酒慢飲,尋思該如何完成妹妹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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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就在紫蘿衣成親前十天,夜半時分,一條黑影無聲無息地侵入紫月馬場,不消片刻,黑影又出,腋下挾了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逸去。
黎明前一刻,宣城西門外一家十分簡陋,只有苦哈哈的販夫走卒才會進住的小客棧里,厲千魂慢條斯理地挪腿下床,先用一旁臉盆架上的毛巾拭去辦完事后的血跡和殘余,再套上長褲、穿上靴襪,然后默默坐在桌旁等待,背后是一雙燃燒著熊熊怒火的目光,某人不能動、不能言,只能用目光凌遲他。
半晌后,日光透過破窗悄悄映射進房里來,房外開始傳來人聲來回走動,他才起身,轉而面對床上的人。
“以牙還牙,這是你自找的!”
冷冷地說完后,他便出手點了她兩指,再拎起內衫外衣搭在肩上,就這樣赤裸著上身出房離去,任何男人都可以看得出來,他經歷過多么享受的一夜。
“客倌您要走了?”
“是。”
“客倌請慢走!
客人離去,店小二自然要來整理房間,以待下一位客人使用,偏偏店小二進房來時,某人也才剛剛能動而已,結果可想而知。
“紫紫紫……紫三小姐,你你你……你怎會在這里,還還……還這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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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一雙眸子拚命眨了又眨,眨得新郎開始擔心她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一個不小心被眨掉了。
遲疑一下后,他不得不點開她的啞穴,然后等待她的破口大罵。
誰知新娘子只是重重吐出一口氣,再深呼吸幾下后,方才喃喃道:“總算知道為什么我會被干那種事了!”旋即,目光定在新郎臉上!澳悄愫髞碛种鲃右⑽,一定是發現找錯人了吧?”
“不是找錯人!
新娘于怔了一下。“喂喂喂,請等一下,明明不是我……”
不等她完成抗議步驟,“但你也沒有任何錯!毙吕捎肿芳右痪。
不是找錯人,但她也沒有錯?
新娘子歪著眼睛想了大半天想不通,干脆直接問:“很抱歉,我不是猜謎語的料,到底是什么意思請解釋清楚!”
新郎喟嘆。“很簡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