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入夜之后,霍家豪華別墅的四周亮起一開盞盞色采繽紛的燈光,點綴著原本寂靜的夜空,各式各樣的恭喜的花籃,花束也沿著花園的墻角,一路擺放到主屋,幾乎要淹沒走道。
這是一場屬于醫(yī)生同業(yè)的盛大宴會,從霍家大廳一直延展到花園,長長十幾張的桌子上擺滿各種中西式餐點,都是出自于五星級飯店主廚的好手藝。
訓練有素的服務生端著餐盤來,回穿梭在賓客之間,為的就是提供五星級飯店的高檔服務。
在大廳里,巴洛克式水晶大吊燈下,勾勒出富貴豪奢,男士們皆穿著筆挺的西裝,女士們也都穿著能展露身材的小洋裝或是晚禮服。
杯觥交錯,衣香鬃影。
霍達看著這一切,鏡框下的眼神帶著一股傲氣,甚至是幾分淡淡的不屑。
今天這場宴會,臺面上是慶;魪姷陌耸畾q生日,臺面下卻是一場盛大的聯(lián)誼餐會。
出席的不是醫(yī)界名流,就是名流的第二代甚至是第三代,大家無不希望借此機會得以認識霍家的人,甚至認識醫(yī)界中的菁英,因為只要看中彼此,就將會是門戶對的完美組合。
而宴會上,最受矚目的就屬于霍家第三代。
在霍強的開枝散葉下,霍家第三代已經(jīng)有將近十位,今晚各個盛裝出度,男的俊,女的美,有的已是獨當一面的主治醫(yī)生,有的還在醫(yī)學系就讀,總而言之,都是很會念書的資優(yōu)生,更是大家極欲拉攏及結識的對象。
眾人對霍強祝壽過后,大伙開始吃吃喝喝,四處走動,交談,借以聯(lián)系感情。
霍達突地感到被一道火辣的視線注視著,他循著視線來源,看見市立醫(yī)院院長的千金林小柔。
林小柔身穿一身柔白的小禮服,腳下是三寸高的銀白涼鞋,襯托出她那優(yōu)雅的風情,她正用柔情的眸光凝望著他。
林小柔不光人美,還人如其名,是個集氣質與溫婉于一身的才女,她已通過高考,目前在衛(wèi)生署服務,算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霍達和林小柔在幾次的宴會上碰過面,在雙方家長的力促下也單獨吃過幾次飯,后來她更直接掛他的門診,做過宮頸抹片檢查。
雖然霍達是醫(yī)生,在他眼中那只是一種診療,并沒有任何的情緒及意義,但當林小柔張顯著目的前來門診時,他才驚覺她那隱藏于柔婉的表面下,對他竟是有著那么強大的企圖心。
在林小柔的使力下,雙方家長都希望他們能訂下這件婚事。
不過他討厭她看他的樣子,好像他已是她的囊中物;他更厭惡從小到大被規(guī)范安排,或許現(xiàn)在是他反擊的時候了!
林小柔對他舉杯,緩慢地朝他走過來。“你最近很忙喔!都沒空跟我一起吃飯!
“是呀!最近很忙!被暨_的眼神淡淡的,沒有多余的熱情。
前陣子的車禍讓他領悟到很多事,萬一他不小心就這么離開人世,或是被撞成半殘,那許多來不及做的是不是就會造成他心頭永遠彌補的遺憾?
“現(xiàn)在的女人都不生小孩了,那你的病人應該會愈來愈少才對。”
“我還有其他行政上的事要忙。”霍達隨便搪塞,并未認真回答。
這時,林院長和霍達的父親霍高也走了過來,林小柔嬌聲問好,“霍伯伯好。”
霍達也對林院長頷首示意。“林伯伯,您好!
霍高笑道:“小柔呀!多吃點,待會兒讓霍達陪著你到處走走,你可千萬不要客氣!
林小柔甜甜的笑說:“霍伯伯,我已經(jīng)吃很多了,我不會客氣的!
“林兄,我看這年輕人的好事快近了,我們可有得忙了!被舾咝Φ枚伎礻H不攏嘴了。
“你放心,以后你是多了霍達這個兒子,我也多了小柔這個女兒,我會好好疼愛小柔的!
“那我一定要叫小柔多生兩個,霍達自己是婦產科醫(yī)生嘛!可是得帶頭以身作則。”林父是老丈人看女婿,愈看愈滿意,連婦產科醫(yī)生和生孩子都可以扯上關系。
林小柔笑得嬌羞,雙頰映滿了紅暈。
霍達則是愈聽眉頭愈蹙得深,放眼望,他心想不知能不能找到救兵,只可惜……
專攻小兒科的小妹霍心也被一個男人給纏上,據(jù)說那人是藥劑師公會會長的少爺,看來她已是自顧不暇。
大哥霍隆是整型外型外科的權威,向來自認風流又多情,正在跟一名風姿綽約的女人打情罵俏著。
小弟霍江尚在就讀醫(yī)學院,是個靦腆又老實的宅男,此刻正窩在墻角,以最低調的方式玩著膝蓋上的手提電腦。
其他和他交好的堂兄弟或是堂姐妹都各有各的應酬對象,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
此時霍達的眼神倏地一亮——有個人影讓他感到非常面熟!
“霍達,你什么時候要來我們家提親?我看在年底之前把你們的事給辦一辦吧!”林父急了,畢竟這年頭好男人是大家搶著要,據(jù)他所知,還有許多醫(yī)生同業(yè)的閨女都對霍達虎視眈眈。
霍達展露淡淡的笑意!皩Σ黄穑植,我看見朋友,得過去打一聲招呼!惫室庋b作沒聽見林院長的話,長腳一邁,朝那抹既使不笑也能讓人感受到親和力十足的女人走去。
在這么多人面前,霍達無法當面拒絕這件婚事,因為那么做不但會破壞爺爺過生日的心情,更會讓眾人圍剿他,所以他只能低調的避開。
并且這樣的場面,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想要來祝壽的?大家都是戴著虛偽的面具,只想從應酬中得到自身該有的利益。
“小柔,一起過去認識霍達的朋友嘛!”霍高提醒著。
林小柔笑得很害羞!按龝䞍涸偃ァ!
霍達手里拿著一個高腳杯,優(yōu)雅的來到那個忙碌的女人面前,微瞇著眼凝看著她。
她不是能讓人一眼就難忘的美女,但她有著令人難以忽略的陽光般開朗的特質,就算身穿服務生那藍背心,藍長褲的制服,她那適宜的笑容還是讓人的心情一看就會莫名的飛揚。
“嗨,”他在她的身側,短短發(fā)出一個音。
“請問需要喝什么?”曾婉麗一抬眼發(fā)現(xiàn)是他,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紅酒。”
曾婉麗是今晚眾多外場的服務生之一,自從知道要來霍家別墅服務,她已經(jīng)開心了好多天——就算無法跟他說到話,但只要遠遠看著他,她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其實前陣子,她有偷偷去醫(yī)院,看到霍達已經(jīng)健步如飛,她就放下懸掛多日的不安心情。
“是你!彼闷鹜斜P上的紅酒,替他的酒杯斟滿,努力抑制住心底的亢奮。
他揚眉,鏡片下的眼眸帶著笑意!澳阍趺磿谶@里?”
“我是飯店兼差的服務生!痹覃悇倓偩鸵呀(jīng)看見霍達,看他穿梭在宴會賓客中,那股自信與從容簡直是帥呆了。
看他握手寒暄,看他被一個又一個淑女名媛圍繞,她就知道自己只能遠遠看著他,他如同過去那段不曾認識他的日子一樣。
他點頭。“我之前曾回去找過你,不過我沒找到華叔的公寓!
曾婉麗擔憂的問:“是傷口怎么了嗎?華叔沒縫好嗎?”
“華叔縫得很好,幾乎沒有留下疤痕!
“我就說嘛!你別看華叔一把年紀了,他可是打起人來,雙手還是非常有力,簡直可以把人給拆筋卸骨的;還有他那雙小眼睛,雖然笑起來只剩下一條線,可是連穿針都難不倒他。”
聽她這么形容華叔,霍達露出今晚第一個真實的笑容!拔疫以為一個月前那場車禍,就像倩女幽魂般,讓我遁入了奇妙的空間,否則怎會有女人那么大膽的救我,又那么剛好的有個懂得縫合的怪怪醫(yī)生?更重要的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棟公寓!”
曾婉麗笑了,是那種很沒形象的大笑;引來眾人關注的側目后,她只好用空著的左手掩上自己的嘴!皼]想到你還會講笑話,真是太好笑了!
他明明就是個醫(yī)生,有著沉穩(wěn)的氣質,但此刻笑起來卻像是飽含十萬伏特電力,閃閃發(fā)光,讓她險些招架不住。
“我也不知道我會講笑話!被暨_承認,在他的人生里,凡事都講究規(guī)矩,方圓,都得按照既定的計劃前進,一絲一毫都無法讓他隨性。
他在醫(yī)院里是個學有專精的醫(yī)生,在家里是個聽話的好兒了,這三十年來,別人看他是個懂上進,會念書的乖孩子,只不過他的反骨日漸嚴重,別人是在青少年的時候搞叛逆,他可是在三十歲的現(xiàn)在!
就是因為曾婉麗笑得那么夸張,這下引起不遠處一直往這里打量的林小柔的注意,因為林小柔可是從沒看過霍達這般如烈陽般的笑容。
“可惜你不是遇到美美的小倩,而是遇到我這個短發(fā)鬼,那你有沒有去收驚?”
“你不信那一套。”
“那你手上和大腿上的傷了了嗎?”她上下打量著他。
“都一個月了,能不好嗎?”其實他之后有拜托與他私交甚篤的同事低調替他做過X光檢查,也讓整型名醫(yī)的大哥霍隆替他拆掉縫線。
當時霍隆還嘖嘖稱奇,問他到底是誰替他縫傷口的,那技巧非常的細膩,就連霍隆都有著甘拜下風的欽佩。
霍達只是隨便掰了個理由,說是在某個鄉(xiāng)下的小地方不小心摔倒,被不知名的小診所的醫(yī)生縫了一下傷口。
他可不想宣揚出車禍這件事,甚至也沒去追究車禍肇事者,當然就不能把半夜奇遇記給張揚開來。
“說得也是。”她的眼神瞟了瞟,發(fā)現(xiàn)其他同事都在看她!拔也荒茉俑懔牧耍业萌スぷ髁,不然被組長看見,我會被開除的。”
“等等!被暨_喊住她!澳忝髅髦牢以谶@里,如果我沒跟你打招呼,那你也不打算跟我說話嗎?”
“我是來工作的,我只是個服務生,不能隨便跟客人聊天!彼竦慕忉尅
霍達看了她胸口的名牌一眼,笑問:“曾婉麗?”
她一臉的尷尬樣。“嗯,很俗的菜市場名!
“你父母是希望你能既溫婉,又美麗嗎?”
哈,她笑了!笆茄剑〔贿^事與愿違,恐怕我爸媽要失望了!
“你能看清自己是件好事!备f話才短短幾分鐘,霍達的笑意幾乎沒有停過,比起過去一整年的笑容都還要多。
“喂,你不要這么誠實嘛!”這男人說話還真毒。“我真的不能聊了。”她邁出步伐,就要離開。
“至少得讓我有機會謝謝你。”
“不用啦!只是舉手之勞!彼龘]揮手。
“你的手機幾號?”霍達以左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機。
曾婉麗愣了一下,蹙緊眉,她一點都不想跟霍達有任何的開始,就連做朋友她都不想。
霍達疑惑的問:“怎么?不肯給嗎?”
“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你不用跟我道謝,真的啦!”她說得面有難色。
霍達挑眉!斑@還是我第一次要不到女人的電話呢!”
“霍先生,我是真的覺得你不必放在心上,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原來這個曾婉知道他是霍家人嘛!只是此時,林小柔已緩慢走過來,介入了霍達與曾婉麗之間。
林小柔笑問:“霍達,這位服務生是你的朋友嗎?”她看見他們有說有笑的,讓她覺得很不好受。
“她是我的女朋友!”霍達唇瓣微揚,有股不想讓人發(fā)現(xiàn)的惡作劇。
曾婉麗聞言,倏地瞪大雙眼,想知道他是在唱哪出戲?
“你的女朋友?”林小柔問得簡直是不敢置信!
“我的女朋友!”霍達故意加重語氣,還一把牽起曾婉麗的小手。
“這怎么可能?”林小柔笑得直搖頭。
霍達挑眉,凝看著如陷入五里霧中的曾婉麗!盀槭裁床豢赡?”他的過去,都已讓他人一手操控,難道他連感情,婚姻也得順著他人的意思嗎?
就從他離經(jīng)叛道,在二十九歲才買下生平第一輛機車開始,他的人生從此要由他自己來主宰!
曾婉麗一整個晚上都是心神不寧,好幾次還差點打破碗盤,不然就是差點跌個狗吃屎。
霍達在牽了她的手,丟下那句威力十足的話后,就帶著莫測高深的微笑,繼續(xù)跟賓客寒暄,完全沒有理會她。
曾婉麗猜測,霍達肯定是在鬧著她玩,不然就是故意說給那個漂亮的小姐聽,那是有著捉弄的意味,她才不會傻傻的上當。
只是他為什么要捉弄她?只因為她不給他手機號碼嗎?
夜里十二點,她收拾完所有的善后工作,拖著疲累的身來到她的小綿羊旁。
晚上她偷聽到組長在和其他同仁聊八卦,說霍家光是在這處別墅區(qū)就有三棟房子,霍強的三個小孩等比例人分配到一棟,而今天的宴會是在主屋進行,也就是霍強所居住的住所。
這樣的有錢人,住豪宅,開名車,請五星級飯店辦理外燴,甚至連一些政府高官都前來致意,就算有人沒到,那賀禮,花籃也一定會到,可見除了有錢外,還有充沛的商界人脈,這真不是她這種平凡的小人物可以想像的豪奢生活。
當曾婉麗發(fā)動她的小綿羊時,一個高大的人影突然站在她的車頭前,害她把手一歪,差點就連同機車跌趴之際,霍達的大手已按在機車的扶手上。
“你……”這一次,她是真的有被嚇到!
“我送你回去。”霍達看著她那受驚嚇的蠢樣,總算是彌補了一整晚被那些女人圍繞的煩躁感,尤其是林小柔在他宣告曾婉麗是他的女友時,更是亦步亦趨的緊貼著他不放。
“可是,我有騎車!
霍達完全不客氣的坐上她的后座,一張俊顏微微一側,幾乎就要貼上她的臉頰!拔易愕臋C車送你回去。”
她的身體往左閃了閃,避開可能和他不小心的臉碰臉接觸!翱墒牵悄阋趺椿貋?”
她在心里嘀咕,有人是這樣送人回家的嗎?
霍達皮皮的笑說:“你可以再送我回來!
“然后咧?你以為是在上演十八相送嗎?”
“沒辦法,誰教你不肯給我你的手機號碼,我只好再確認一次你是不是半夜出來亂晃的阿飄!彼号,意外的感到很開心。
“我不是阿飄啦!”她沒好氣的說。
他的眼微瞇,挑眉詢問:“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也許是已經(jīng)默默看著霍達將近二十個年頭,曾婉麗對他的熟悉感、親切感,就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兩人就好像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她的雙肩軟軟垂下!澳愦笊贍斦麄晚上都在那里吃好的、喝好的,我可是站了一整晚,我很累了,我要回家睡覺!币馑际且麆e鬧了。
“你不知道我應付那些人,比你當服務生還要累嗎?”
“我沒有多一頂?shù)陌踩崩玻 边@男人外表成熟穩(wěn)重,沒想到還挺幼稚的,她心里想歸想,但卻沒膽說出口。
霍達壓根不相信她的說詞,他走下機車,“打開來!鼻们脵C車椅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