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斥的嗓音不算大,卻如早雷直劈而來,葉敬原想再辯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過經皇上這一提,他這才想起皇上在登基為帝之前,因五皇子的事被貶去守北漠。六年來,屢屢率北漠駐軍擊退進犯的蠻軍,還搶回了被他們侵占數十年的領地,立下不少軍功,先皇因此大喜,還一度傳出先皇有意廢了五皇子,改立他為儲君。
葉敬不敢再小覷他,收起輕慢之心,躬身領罪,“末將知罪,末將回去一定嚴加督導禁衛軍,不讓他們再懈怠偷懶!
見他神態轉為恭敬,又誠心認錯,冉驥這才緩下臉色,“你記住,朕給你三天的時間,屆時若情況還是沒有改善,你這個統領就不必當了!
“末將遵旨!毕惹耙娀噬系∮诔B帶的他也提不起勁整頓禁衛軍,此刻在皇上要求下,他開始有了整頓禁衛軍的心思。
冉驥不耐的揮揮手,“下去吧!
“末將告退!
葉敬離開后,他的頭又有些隱隱作痛,于是取出懷里的香囊,湊到鼻尖,深深吸了幾口氣。最近他發覺每次頭痛時,只要聞一下這種香氣,似乎就能舒緩不少,不過他還是最喜歡她幫他按揉時的感覺。
冉驥走出顱云殿。已弄清楚嚴之滔被處決的原因了,他打算親自告訴她,嚴之滔是罪有應得,不是錯斬,同時向她表明他的身份。
去玉遙宮的路上,想起昨夜從那出來的那條秘道,他改往那里走去,準備從秘道出現,好嚇她一跳。
他咧開一抹笑,忍不住揣測,當她得知他的真實身份后,不知會是什么表情?
也許剛開始會很吃驚,但接下來應該會很驚喜吧?
不久,沿著那條秘道走到盡頭,冉驤伸手想推開頂上的板子,卻發現怎么推都推不開,他這才留意到板子上方響起叩叩叩的敲擊聲,過沒多久,敲擊聲停了,改傳來交談聲——
“小姐,奴婢把秘道封死了。”
“嗯,對了,清菊,你明天幫我跑一趟,轉告他幾句話好不好?”
“小姐,就快到封后大典了。您還是別再跟他有牽扯!
“我知道,所以我才把這秘道給封了,以后我不會再從這里出去了,你替我帶幾句話給他!
“什么話?”
“你跟他說,讓他抽個時間上太醫院一趟,我已經請托宋太醫了,只要他到太醫院,宋太醫便會為他醫治頭痛。”
聽到這里,冉驤這才確定她們談論的人是他。
“好吧,奴婢會抽空去跟他說。對了,小姐,我們剛進宮時,您不是很疑惑,皇上為何要將先皇遺留下來的那些妃嬪全都送出宮嗎?”
“你探聽到原因了?”
“嗯,聽說皇上剛被迎入宮時,見到先皇的一位妃子容貌美麗,竟起了色心,豈料那個妃子不從,竭力反抗,皇上惱羞成怒,將人打死了,不久,這事被發現,皇上一怒之下,便將先皇的那些妃嬪全都趕出宮去。”
雖然說話的人刻意壓低嗓音,但在秘道里的冉驥,還是聽得消清楚楚,正怒不可遏時,又傳來百里翎的聲音——
“我真是羨慕那些被送出宮的妃嬪,不知道有沒有什么方法,能讓我也被趕出宮去?”
“小姐,您這是在說什么?若您被趕出宮,您的名節可就全毀了!”
“比起自由,名節算得了什么?雖然我即將貴為皇后,可是一想到要終生被困在這座宮殿里,我就覺得好害怕,而且這宮里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皇上的性情又暴虐無道,也不知我能夠撐多久,說不得哪日一不小心得罪了皇上,惹他不快,一條白綾便將我賜死。”
“小姐,您不要胡說,您不會有事的。”
“清菊,你喜歡待在皇宮里嗎?”
“不喜歡,這兒好拘束,還有一大堆的規矩,若不小心說錯話、做錯事,輕則被打罵,重則還要被殺頭,還是咱們府里好。”
“等過一陣子,我再想想有什么辦法能出宮!
“可是小姐,等封后大典過后,您就是皇后了,是不可能再離開皇宮的。”
“所以要想仔細想個周全的辦法,在不牽累到大哥的情況下,讓皇上趕我出宮去!
“咦,莫非小姐已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等立了后,皇上就可以納妃,屆時那些妃嬪也許就是幫助我們離開這座皇宮的貴人了,不過現在談這些還太早,等過一陣子再說。清菊,這個時辰,他可能已經在樹下等了,你快去幫我轉告他吧!
“好,奴婢這就去,可是小姐,若我過去,他不在那兒怎么辦呢?”
“那就……罷了!
又等了好一會兒,上頭不再有聲音傳來,但冉驥緊握的拳頭青筋暴突,他咬牙忍住滿腔怒火,轉身走回去。
她竟然不想當他的皇后,想出宮?
不可以,他絕對不允許她離開,她要留在這里陪他!他不會再納其他的妃嬪,她不會等到這一天的,她休想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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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到了冊封之日。
太盈殿是宮里舉辦各項祭典之處,同時也是北焰囤皇帝登基與立后之處,金碧輝煌的大殿里,百官依序站在兩側,自登基后便不曾早朝的皇帝,今天罕見的一早便出現在殿上,愈接近吉時,他的眼神也變得愈熾熱,擱在龍掎上的手,下意識的抓緊扶把。
今天,她就要正式成為他的皇后了。
冉驤臉上蕩開歡悅的笑容,但底下的百官,卻沒有一人能看見他的表情……因為他的臉覆上了一只白色的面具。
眾臣交頭接耳,私語臆測,卻沒人敢上前質疑他為何要戴著面具。
不久后,右丞相韓杰與鎮遠王冉驥一起走進殿內,冉驥那張慵懶俊美的臉龐在看見侄兒臉上的白色面具后,愣了愣,接著笑問:“皇上,你為什么要戴著面具?”
站在龍椅旁的葵公公替他回答,“稟鎮遠王,皇上不慎染了風寒,面色蒼白、嗓音粗嗄,為免驚嚇到皇后,所以戴上面具。”
聽見這樣荒謬的理由,右相韓杰也忍不住質疑,“葵公公,現在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真的是皇上嗎?”
“自然真的是皇上!笨裆匀簟
“我不信,除非他脫下面具讓我看看!表n杰性情急躁,橫眉怒目的瞪著龍椅上穿著一襲紫色冕服的人,懷疑那人根查不是冉驤,而是別人假扮的。
今天可是立后大典,縱使冉驤再怎么不情愿,也不該隨便找個人假扮成他,敷衍了事。
韓杰是已過世五皇子的舅舅,當年他曾為冉驤毆打五皇子之事,聯合數名朝臣上書先皇,請求先皇重懲冉驤,因此與他有了嫌隙。
此話一出,文武百官也跟著議論紛紛,冉驥則懶洋洋的把玩手上的玉扳指,饒富興味的瞅著坐在龍椅上的人。
這時左丞相顧微津出聲緩頰,“韓大人,既然葵公公都這么說了,龍椅上之人自然是皇上無疑。”
不過即使他這么說,仍是無法平息眾人的疑惑。
瞥了眼底下躁動的文武百官,冉驥抬起手,慢吞吞摘下面具,黑亮的利眸瞬向右丞相,挑眉道:“韓杰,你給聯看清楚了,是不是朕本人?”
看見面具下,真的是皇上本人,他一時啞口。
冉驥見他無話可說,便把面具再戴回臉上,不再理會底下悄聲議論的眾臣,雙眼直盯著殿門外。
那晚在秘道里聽見百里翎的話,得知她不想當皇后,不想留在宮里,但他不想放她走,這么大一座皇宮,沒有半個他喜歡的人,她是唯一一個,他希望她能留下來陪他。
錯過了向她坦白身份的時機,他已不知該如何開口,然而即使不說,冊封這日她還是會發現他就是那個令她畏懼的皇上,因此尋思兩日,他決定先遮住面容,不讓她認出來,待晚點再找個適當的時機告訴她。
他不要她怕他,他希望她能心甘情愿的留在宮里陪他。
咚咚咚……報時的鼓聲響起,待鼓聲結束,司禮富立刻高聲宣告,“吉時到,請皇后入殿——”
這時樂師們奏起莊嚴肅穆的宮樂,做為引導的十二名宮娥依序走上殿前石階,步入大殿,其后跟著身穿一襲紫色后服的百里翎,她一頭長發高高盤起,發髻上簪著一支鳳形的金步搖。
兩耳戴著由黃金打造的流蘇耳墜,頸間配戴一條由拇指般大小的珍珠串成的珠鏈,高雅脫俗,讓人無法正視。
冉驤目不轉睛的緊瞅著她,看著百里翎一步一步朝他走來,他的胸口猶如脫疆野馬狂跳起來。
百里翎緩步走到大殿中央,垂首向龍椅上的皇帝行了禮,便低著頭退到一旁,等待接下來祭祀天地神靈與歷代皇室祖先。
一樣一樣的祭品被禮宮擺上殿前的供桌,冉驥走下龍椅,接過禮官遞上來的清香,焚香祝禱后,向天地神靈與歷代皇室祖先稟報他今日即將冊封百里翎為皇后。
祝禱完,肅穆的絲竹之樂響起,司禮宮誦完祭文后,緊接著便是冊封的儀式。
百里翎走至殿前,朝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檢身一揖,垂首靜候皇上為她親手戴上后冠。
冉驤走了下來,接過禮官呈上的鎏金后冠,輕輕為她戴上,再將象徽皇后身份的金印授與她,然后扶她一起走回殿上,兩人坐上并排在一起的兩張椅子,接受殿下文武百官的恭賀與朝拜。
這時在鎮遠王與左右丞相的帶領下,百官拜下,齊聲高呼,“臣等恭賀皇上、皇后,;噬、皇后千秋萬歲永結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