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這么無微不至的伺候著蘇深雪,蘇雷遠深深一笑。想想,還有誰比通殺更適合當(dāng)深雪的丈夫呢?天底下有哪個男人能這樣伺候著她呀?
「通殺,我有件事問你!顾f。
通殺站到一旁,神色恭謹,「老爺請問!
「你愿意娶深雪為妻嗎?」他問。
通殺驚疑的瞪大眼睛,「老爺?」
「我可不是在捉弄你,是說真的。」蘇雷遠目光嚴肅,「你愿意娶她,疼愛她、呵護她一輩子嗎?」
通殺一時說不出話也不知如何反應(yīng),看看他,再看看蘇深雪,他濃眉緊糾,好似很為難。
如果他想娶她,應(yīng)該第一時間就點頭答應(yīng)吧?可看他一臉不愿意的表情,蘇深雪還有點生氣了。
「爹,我又沒說要嫁他,您干么問?」
蘇雷遠知道她在使性子,忍不住一笑,「你喜歡通殺,誰不知道?」
「喜歡就要嫁嗎?」她啐一聲,「我不嫁!
她話才說完,溫立山便急急忙忙奔到門外,「老爺!老爺!」
「怎么了?賭坊出事了?」蘇雷遠急問。
「不是!箿亓⑸缴蠚獠唤酉職獾,「是有、有人來找通殺!
「誰?」他問。
「他說是……是通殺他娘的妹婿!箿亓⑸秸f。
「嗄?」蘇雷遠震驚了。
大廳里,趙一鐵端坐著,神情有點緊張及期待。
他來自華朝三大城之一的丹陽城,是丹陽城巨賈周鑒的女婿。周家在丹陽城經(jīng)營當(dāng)鋪,資本雄厚,富甲一方。
趙一鐵娶的是周鑒的小女兒周鳳儀,而周鑒的長女周鳳羽嫁給了京城的陸家獨子陸仕恩。
陸家因在前朝有功,因此封了官爵。改朝換代后,官途受阻,家道中落,幸好娶了周鳳羽,得到周鳳羽娘家的幫助,終于東山再起。
誰知,陸家東山再起后,竟嫌棄周鳳羽出自商賈之家,而要求獨子陸仕恩再娶了官家千金秦氏為平妻。
秦氏嫁進陸家不到一年便產(chǎn)下一子陸功在,母憑子貴,常常欺壓周鳳羽及其子陸功勤。
周鳳羽在陸功勤五歲那年因病過世,又兩年,陸仕恩也因急患離開人間。陸家老爺開始計劃著為陸家扶植未來的當(dāng)家,也展開了正妻及平妻兩房的角力。
陸功勤雖父母雙亡,但幸得老仆照顧,倒也安穩(wěn),直到十二歲那年,他遭到惡徒綁架并勒索,但匪徒連贖金都還沒拿到就已消失在京城,而陸功勤也從此音信全無。
這十年間,陸家老爺過世了,如今當(dāng)家的是陸功在及其母秦氏。兩人不曾找尋過失蹤的陸功勤,也未在陸家為他立個牌位祭拜。
周鑒可憐苦命的女兒,也后悔當(dāng)初將女兒嫁進陸家,后來又連聰明可愛的外孫都人間蒸發(fā)。
這十年里,他不斷的透過各種方式及人脈尋找陸功勤的下落,卻都杳無訊息——直到一個月前。
有個經(jīng)常出入丹陽城及各地的五旬走商,在向陽城看見了一位長相酷似年輕時的周鑒的年輕人。
當(dāng)時他問起旁人是否知道那年輕人的名字,人家說那年輕人名叫通殺,十二歲那年被人牙子帶至向陽城,蘇雷遠收留他后,因他沒了記憶,才將他取名通殺。從此,他便一直在蘇家伺候著蘇家小姐。
走商火速返回丹陽城將此事告知周鑒,周鑒一聽,立刻要趙一鐵走一趟向陽城的蘇氏賭坊。
于是趙一鐵來到向陽城,想到可能尋回失蹤十年的陸功勤,心情自是十分激動。
等了一會兒,有人來了。
為首的是蘇雷遠,一旁跟著的是蘇深雪,而走在后面的是通殺。
通殺個兒高過兩人,趙一鐵一眼便看見他。
「老天爺!顾@呼一聲,霍地站起,神情激動,「老天有眼!
蘇雷遠走過來,「在下蘇雷遠,不知閣下是……」
「在下是來自丹陽城的趙一鐵!拐f話的同時,他的眼睛不曾離開過通殺的臉。
通殺看著他,就像在看陌生人。
「功勤……孩子……」趙一鐵上前來,激動又情怯,「年輕人,我能看看你的左手掌心嗎?」
通殺微頓,慢慢的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攤開。
看見他左掌心上那顆朱砂痣,趙一鐵眼眶泛淚,「功勤,我們終于找到你了!
「功勤?」通殺皺起眉頭,疑惑的重復(fù)。
「是的,你名叫陸功勤,是京城陸家已故的當(dāng)家陸仕恩失蹤十年的嫡長子。」他說。
「京城陸家?」蘇雷遠一怔,「閣下是說曾在前朝受封官位的陸家嗎?」
「正是。」趙一鐵說:「十年前,功勤遭人擄走,從此音訊全無,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jīng)死了,但我岳父,也就是他的外祖父周鑒卻不放棄!
聽到周鑒這名字,蘇雷遠更是訝異了。
周鑒是丹陽城巨賈,經(jīng)營的是當(dāng)鋪生意,家財萬貫,富甲一方,累積的財富恐怕還在陸家及他蘇家之上。
而通殺居然是陸仕恩的嫡長子,是周鑒的外孫?這還真是教人驚訝的意外身分。
「一個月前,丹陽走商在這兒看見長相神似我岳父大人的功勤,于是趕回丹陽城通知我們,岳父大人便要我立刻趕來確認,如今見到他的樣貌和朱砂痣,我已可確認他便是功勤了!拐f著,他激動的抓著通殺的手,「功勤,你快跟我回丹陽吧,你外祖父這十年來心心念念的就是你啊!」
看趙一鐵的激動及興奮反應(yīng),再聽他說起那些陳年舊事,以及通殺左掌心的朱砂痣,看來是不假了。
蘇雷遠說不上來此時是什么感覺,他一方面為通殺終于找到親人,有了身分而高興,一方面也擔(dān)心孤兒通殺搖身一變成了陸功勤,這會兒卻反而是他們蘇家配不上他了。
「老爺……」剛剛被告知自己是「陸功勤」的通殺,有點無措的望向蘇雷遠。
「通……喔不,功勤……」蘇雷遠真誠說:「你應(yīng)該回丹陽去看看你的外祖父,也應(yīng)該認祖歸宗,不能永遠當(dāng)一個沒名沒姓的人!
「是啊,功勤,你現(xiàn)在有家、有家人了!冠w一鐵說。
「這兒也是我家,他們——」說著,他看著蘇雷遠,還有蘇深雪,「也是我的家人。」
聽見他說這句話,蘇雷遠跟蘇深雪都相當(dāng)感動。但他既然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有他的家人,就應(yīng)該回去跟家人團聚。
只是這么一來,她就要跟他分開了。想到這兒,蘇深雪不由得難過起來。
但腦中突然響起的警覺鈴聲拉回了她。通殺姓陸?她因緣際會的要求蘇雷遠收留當(dāng)年只十二歲的他……她幫了他,這就是報恩嗎?
咦,不對啊。如果這是報恩,那么她應(yīng)該早就已經(jīng)功德圓滿,然后咐的一聲回到現(xiàn)代了。
再說,天底下哪有被報恩的人卻要早晚伺候著要報恩的人的道理……可他剛好姓陸,那未免巧合。
「我或許正是陸功勤,但比起當(dāng)陸功勤,我更想當(dāng)通殺!顾f。
此話一出,蘇雷遠跟蘇深雪一驚,而趙一鐵則急了。
「功勤,你外祖父等著你回去團聚呢!」
此時,周鑒正在丹陽城等著他回去,若他不肯,他如何回去向周鑒交代?
「我想一輩子伺候小姐,要不是小姐當(dāng)年收留我,我如今不知流落何方了!顾f著,轉(zhuǎn)頭看著蘇深雪,「我不想跟小姐分開!
「通殺?」蘇深雪又驚又喜的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看著兩人含情相望,趙一鐵隱約感覺到什么。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朝夕相處十個年頭,縱然是主仆關(guān)系,日久生情也是難免。
但,若真是如此,他不禁要擔(dān)憂了。
蘇家在向陽城雖是財雄勢大,但做的其實是偏門的生意,難登大雅之堂,可是陸家跟周家不同,他們能接受這樣出身背景的女子嗎?
如今功勤已經(jīng)是個大人了,有他的主張,想把他強行帶回是不可能的事。他不愿意跟蘇家小姐分開,遠在丹陽城的岳父就只能自己跑到這兒來認親了。
這可不行,好不容易找到了失蹤十年的功勤,他無論如何都要想法子把他帶回丹陽城。看來,只好把蘇小姐也一起邀去了。
「這樣吧,」趙一鐵說:「岳父大人真的很思念你,想知道你的近況,想知道你變成怎樣,所以無論如何你就跟我走一趟丹陽城,事后去留由你自己決定,至于蘇家小姐……」他轉(zhuǎn)而看著蘇雷遠,「蘇爺,如果閣下首肯,不如讓令千金隨我們返回丹陽城做客一些時日吧?」
蘇雷遠一聽,微微一頓。
以做客的名義去丹陽城?那么他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也對,陸家跟周家都不是尋常人家,如今開賭坊的蘇家反倒高攀不上了。趙一鐵勢必已覷出兩人之間的情意深厚,知道陸功勤離不開深雪,才會以做客的名義邀她隨行。
女兒大了,她的事……她自己做主。雖然身為父親,他十分擔(dān)心她去周家會受委屈,但他也相信自己的女兒不只有保護自己的能力,還有扭轉(zhuǎn)乾坤的本事。
「她是大人了,這事她自己說了算!顾f。
趙一鐵一聽,立刻轉(zhuǎn)向蘇深雪,「蘇小姐,你意下如何?」
蘇深雪沉吟著。她看看陸功勤,再看看蘇雷遠。
陸功勤剛才說了他不要離開她,要一輩子伺候她,也就是說……他寧可不認親,放棄那些等著他的富貴榮華,也要待在她身邊。
再沒什么比這個更讓她確定一件事——他愛她。
但她不能讓他一輩子以通殺的身分活著,尤其是在知道他住哪名誰之后。之后他愿不愿意回到陸家,那是他的選擇,但至少他得跟自己的家人相認。
如果她不去,陸功勤就不回去,依他們尚無名分的關(guān)系,以做客名義隨他同行也是合情合理。
「卻之不恭。」她說。
趙一鐵一聽,稍稍松了口氣,「那就謝謝蘇爺跟蘇小姐了!
就這樣,蘇深雪告別蘇雷遠及住了十年的向陽城,跟著陸功勤前往丹陽城。
因為通殺不再是通殺,而是陸功勤,也不再是仆役,所以蘇雷遠便要她帶著啾啾同行。
路上,蘇深雪得知周家在丹陽城經(jīng)營的是當(dāng)鋪生意,而且是丹陽巨賈。姓周又經(jīng)營當(dāng)鋪,她不得不想……周鑒該不是周家的先祖吧?
可周家不都是由女性當(dāng)家的嗎?再說,族長說是因為陸家對周家有恩,她才需要穿越異世報恩,可現(xiàn)在看來……明明是周家對陸家有恩啊。
這因果關(guān)系,她還真是搞迷糊了,看來,她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經(jīng)過半個月路程,一行人終于返抵丹陽城。
華朝二城之一的丹陽城果然不同凡響,繁華富庶,他們抵達的時候正值掌燈時分,滿城華燈,炫爛奪目。
大街上人來人往,猶如千千萬萬在地上爬行的螞蟻般,兩旁商家林立,商品琳瑯滿目,教人目不暇給。
這種盛況,在美國的大都會——紐約,生活十六年的她,見怪不怪,但一輩子沒離開過向陽城的啾啾為此驚嘆不已。
就像是剛進大觀園的劉姥姥似的,她一路哇哇哇的驚呼,還得蘇深雪提醒她別像個進城的鄉(xiāng)下人一樣,讓人笑話。
來到周家大宅,光是看見那宏偉氣派的大門,就夠教人知曉周家是多么有財勢的家族。
開了門,見到趙一鐵回來,幾個知道他此行目的的仆役家丁興奮的喚,「姑爺回來啦!」
而待他們再看見陸功勤,老仆忍不住驚呼。不為別的,只因他長相與年輕時的周鑒實在相像。
「先別說什么,快去告訴老爺子,說孫少爺回來了!冠w一鐵說。
「是,我馬上去……這兩位姑娘是……」老仆疑惑的看著蘇深雪跟啾啾。
「這位姑娘是向陽城蘇家的小姐,蘇深雪,另一位是她的侍婢啾……啾……啾啾啾。」
因為叫一個人啾啾實在太古怪,趙一鐵說得別扭,啾個沒完,聽起來像是在唱饒舌,害得蘇深雪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趙叔叔,以后叫她名字吧,她是如意!顾f。
趙一鐵皺皺眉,「如意這名字這么好,怎么叫她嗽……啾啾?」
「因為她愛說話,像麻雀一樣啾啾啾啊!顾f。
周家那些仆役跟家丁聽著她說話,都忍不住的笑了。
趙一鐵的臉有點紅,「真是的!
其實這半個月同行,趙一鐵跟蘇深雪有了不少的接觸。他覺得她是個善良又聰明的好姑娘,性情活潑外放,坦率大方,卻又知所進退,處世圓融,這樣的姑娘家其實是做生意及買賣的好人選,亦會是賢內(nèi)助。
只可惜她的家世背景,恐怕不被周鑒所接受。
「好了,我們快進去吧!冠w一鐵說罷,仆役們便先行去向周鑒稟報。
走在周家大宅里,到處是山水庭圔,那些自各地收集而來的奇石在匠人的巧手下,渾然天成,猶如真山實水。庭臺樓榭,曲折迂回,實在是美輪美奐,教人驚嘆。
過了幾個院落,終于他們步進一處名為「平濤」的院落。
進入院落,周鑒已等在那兒。他已近七十,但仍看得出年輕時應(yīng)是俊偉不凡。
再細看,蘇深雪發(fā)現(xiàn)他真的跟陸功勤很相像。
「岳父大人,功勤回來了。」趙一鐵說。
周鑒上前,一把抓著陸功勤的手,激動卻壓抑的看著他,「功勤、功勤……你長大了!
半個月前還是通殺的陸功勤看著眼前的老人,即使知道他是自己的外祖父,而且在他幼時也曾在周家住過一陣子,但他就是叫不出外祖父三個字。
不管是周鑒還是這一切,對他都是陌生的。
「功勤,快叫人!冠w一鐵提醒著他。
「不打緊!怪荑b收到女婿的信知曉他的狀況,體諒的說:「這一切對他來說太突然了,給他一點時間吧!拐f著,他的視線轉(zhuǎn)移到一旁的蘇深雪跟啾啾身上。
趙一鐵急忙介紹,「岳父大人,這位是蘇家小姐蘇深雪,以及她的侍婢如意!
周鑒一聽,便知道眼前的蘇深雪是向陽城蘇氏賭坊的當(dāng)家蘇雷遠的獨生女。據(jù)他得知的訊息是,陸功勤十二歲那年被人牙子帶至向陽城,是蘇家父女收留了他,從此他便成為她的侍從。
眼前的蘇深雪,可真是個教人眼睛一亮的美人胚子。
她有一張端麗的臉龐,一臉聰明相。但他同時也看得出來她眼底的叛逆,她是個很有主見,不隨波逐流,當(dāng)然也不肯屈從在世俗禮教之下的女子。此時,她一雙靈活的大眼睛正直視著他——
他心里有個疑問,她跟著陸功勤來到丹陽城做什么?
「謝謝蘇小姐跟令尊的幫忙,才讓功勤有機會活到現(xiàn)在!顾f。
「周老爺子言重,一切都是機緣!顾t遜不居功。
迎上他深沉的眸子,她感覺得到他在觀察她,甚至是在掂她斤兩。
「一鐵,你們一路風(fēng)塵仆仆,都乏了吧?」周鑒交代著,「快帶功勤及蘇小姐去梳洗歇息吧。」
「是的,岳父大人!冠w一鐵恭謹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