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歸不得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江庭芳守在家里附近,向附近鄰居打聽自家的事,知道自己的死讓家人悲痛欲絕時,她的心也碎了。
當時,她回到自己的家,按下電鈴,出來開門的是她的小妹江庭芬。
“請問你找誰?”當小妹用著看陌生人的眼神問她時,她終于忍不住掉下眼淚,哭得唏哩嘩啦。
她回到家了,也見到爸媽、大哥、小弟和小妹,卻無法開口說出自己就是江庭芳,家人只當她是江庭芳的朋友,待她如客人。
大概是她哭得情真意切,所以家人也抱著她一起哭,遠說庭芳有她這樣的好朋友,在天之靈必感欣慰,害她哭得更如洪水泛濫、山倒樹塌。
別人痛哭遠可以哭爸喊媽,她卻只能叫伯父、伯母,為了以后還可以來看他們,她必須忍住,絕不能讓人以為她精神異常。
她哭得兩眼發腫,鼻子紅得像個小王丑,當她回到“花苑”大樓時,莊品翰看到的就是這副德行。
不遇看她哭也不是第一次了,江巧林為了楚建霖而哭,已經是定期重播劇了。江庭芳一看到開門的人是他,不由得愣住,接著便是大皺眉頭。
“你來干什么?”說話聲除了濃濃的鼻音,還有戒備。
莊品翰望著她眼中的戒備,不由得一呆,這遠是第一次被她瞪呢,雖是哭紅的眼,但那眼神不但銳利,還很堅決,沒有以往的黯淡落寞。
不過,他也只是怔了幾秒,便又回復淡然。
“你去哪里?手機也沒帶出去!
“出去走走,請問有事嗎?”她回答得很簡潔,也問得很干脆,一雙水亮的眼十分清澈,不再是以往的霧茫茫。
她現在心情很不好,不想理人,而眼前這個莊品翰,根據沙蓮的敘述,他是江巧林情夫的朋友,一個幫朋友瞞著老婆來處理情婦的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莊品翰并沒有因為她的語氣和態度而動怒,只是禮貌的回應!吧成徴f,你沒有知會任何人就出去了!
江庭芳狐疑了下,但很快意會出他話中的涵義,突然明白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了。
“放心吧,我不會笨得再自殺了,我現在很愛惜自己!闭f完,她便直接越過他,往屋里走去。
在浴室里望著鏡子里的她,哭得眼睛和鼻子都腫了,她用冷水洗了把瞼,接著再把毛巾浸濕,捂著臉消腫。
當她走出浴室時,發現莊品翰遠在,并且用著深思的目光打量她。
“怎么?你不相信?我說了不會自殺就不會自殺。”她語氣不耐,因為她現在心情真的很不好,家人把自己當陌生人,看到他們因為自己的死而憔悴,她卻不能與他們相認,教她情何以堪!
“楚先生交代過,這段期間不準你出門,如果今天他知道你沒聽他的話,后果是什么,你該曉得!彼従徴f道。
這是不折不扣的威脅!
瞬間,莊品翰頭上仿佛冒出牛角,而她則變成一名斗牛士,嚴陣以待地面對他的挑釁。
她雙臂交叉在胸前,一雙美眸瞇出銳利,冷冷地瞪著他!拔业购芟胫溃瑫惺裁春蠊?”
莊品翰有些厭煩她的任性,不過向來冷漠的臉上懶得顯現太多情緒,依然紳士的維持著禮貌卻也冷的度,一字一字提醒她。
“你知道他的脾氣,你若不照他說的好好待在這里,他會派人把你綁起來,關在房間里,吃喝只能讓人喂,上廁所時有人幫你脫褲子,洗澡由別人幫你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監視。”
江庭芳咋舌,不由得脫口而出。“真的假的?”
莊品翰看著她,目光冷淡不移!澳悴皇求w驗過?”
她體驗過?媽呀!那個楚建霖是變態嗎?他竟然敢這樣對江巧林?
這件事她可沒有從沙蓮那里聽說過,但姓莊的說得很認真,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她突然意識到楚建霖可能有暴力傾向。
其實她不曉得的事可多了,先前江巧林還沒死的時候,曾經試圖跑去找楚建霖的老婆談判,希望她把楚建霖還給她,但還沒找到對方,就被楚建霖派人阻攔,他氣炸了,才會找人把她綁起來。
真是個笨女人!這么爛的男人也要跟!江庭芳忍不住在心中把江巧林臭罵了好幾遍。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她才不要落到被人二十四小時監視的下場。
她立刻冷靜下來,發現目前的處境,可能比想像中的還要復雜許多,她必須好好想想才行,不能意氣用事。
好女不跟畜生斗,在理智思考之后,她再次迎上莊品翰的目光。“好,我會好好待著!
莊品翰心下松了口氣,她還算識相!澳隳苓@么想很好,幸好今日沙蓮是先通知我,沒讓楚先生知道。”
江庭芳一聽,立即抓住重點。
“如果我有重要的事需要出門,是否先向你報備就行了?”
莊品翰望著她眼中閃爍的亮芒,嗅到精明氣味,心中了然,他不用想也知道她有什么打算,不遇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只是淡淡地回答。
“這得看是什么事情,若是不重要的事,恐怕不能答應你!
“我有一個重要的朋友死了,我想去參加朋友的喪禮,這算重要的事吧!
他愣住。“喪禮?”
“是的,三天后,是我好朋友的公祭,我要去致哀。”
她走到他面前,仰著頭,眼神帶著請求,這個好朋友指的是她自己,她今天回家時,也打聽到三天后就是自己的公祭,她必須去。
莊品翰眼中有著詫異,真沒料到居然猜錯了,說老實話,他還以為她會要求金錢補償呢,倒沒料到她會提出多加喪禮的要求。
以往在楚建霖那里受了委屈,她哪一次不是要求更多的金錢和禮物來填補心中的空洞,這一次卻沒有,實在讓人意外。
見他沉默,面露猶豫,她加緊說服他。
“求求你,去參加公祭不過分吧?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呢!”
面對她懇求的語氣,那認真的神情不像是裝的,他想,只要她不是去找楚建霖的老婆,做其他的事倒是無礙,這一點他自己就可以決定了。
“如果真的是去參加喪禮,我想楚先生不會反對的!
江庭芳欣喜的雙手合十,感激地說道:“那就麻煩你了,請告訴他,我會安分的,我只是想去送這位好友最后一程!
剛剛還兇巴巴的她,現下又回復柔弱無依的樣子,臉上露出“請可憐我”的表情,加上她才哭過的水眸,還留著一片粼粼水光,仿佛很需要別人憐惜。
莊品翰望著她,心中存疑,其實他遠在等她提出更奢侈的要求,不遇等了半天,也沒見她開口要錢或是昂貴的禮物,不禁疑惑的問——
“除了去參加喪禮,你沒別的要求?”
她想了想!坝!”
莊品翰眼中閃過一抹嘲諷,果然哪!
“什么要求?”
江庭芳大聲道:“我還要包最貴的奠儀給對方!”
沒錯!自己的喪禮,當然錢要包多一點,不只要包多一點,還要送最大、最貴、最風光的花籃。
當她正在考慮要包多少錢才夠本的時候,一旁的莊品翰則是怔愣地望著她好久好久…,
三天后,江庭芳去參加自己在殯儀館的公祭。
在轎車行進途中,她心里很不高興,不過是多加喪禮,莊品翰卻一定要跟著,還說楚先生交代過,必須有專人陪她。
陪?根本是監視吧。
不只莊品翰親自陪她,連那兩個保鑣也跟著,一左一右坐在她旁邊,像門神一樣。
她死瞪著莊品翰,不過那人從頭到尾都盯著膝上的平板電腦,連眼都不抬一下,讓她的撲克臉色擺了也是白搭,索性開了口。
“我說過不會再自殺了,為什么還要監視我?他這么做,搞得我很像犯人似的!彼@是抗議。
“你就當楚先生疼愛你吧!
他受上司所托,陪她去參加喪禮,也是在一旁看著,免得她趁此機會做了什么沖動的事。
她翻了翻白眼,不耐煩的說:“他是怕我又去找他老婆對不對?麻煩你告訴他,我保證不會!
她后來也知道了,原來那個江巧林還曾試圖找楚建霖的老婆談判,不但人沒找到,還被姓楚的抓到,狠狠教訓了一頓,落得她現在被人跟監的地步。
“我會代你轉答,不過基于你有前科,他相信的機會不大!鼻f品翰語氣淡然,始終公事公辦,不冷不熱。
江庭芳心中惱怒,索性閉嘴,也懶得跟這種人說廢話了,心想這樣下去還得了,以后出門都要這樣報備和監視,她怎么逃?
打從一開始知道自己是別人家的小三,她就決定要離開,只不過在離開之前,她必須先把以后的路鋪好,總不能流落街頭,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當車子駛近殯儀館,江庭芳的心也變得沉重了,畢竟,哪有人參加自己的喪禮會開心得起來的,心情低落不說,遠有些緊張。
當她一走進靈堂,眼眶又紅了,因為她瞧見了親愛的家人。
不只家人,還有來參加公祭的朋友、同事及上司,同學們更是國中、高中、大學的都齊聚了。
看著熟悉的面孔,感觸如潮水般按上心頭,不知是誰說過這么一段話,“人這一生,做人成不成功,端看你死的時候,有多少人真心送你一程”。
江庭芳的淚水奪眶而出,真沒想到,平常那些于聯絡的同學,竟然都為她出席了。
還有那些同事以及長官,他們也在百忙之中抽空來了,她一手撫著激動的心口,淚水模糊了視線,此刻心緒五味雜陳,怎是“感動”二字能形容得了。
這時候,旁邊遞來一張紙巾,莊品翰用不冷不熱的聲音說了句很掃興的話!澳愕谋翘榱鞒鰜砹。”
江庭芳轉頭瞪向莊品翰,在這感傷的時刻,他居然遠有時間注意到她的鼻涕。
莊品翰見她沒接,面無表情的提醒她!澳阍俨徊粒翘榫鸵蔚侥闵砩线@件香奈兒的黑色小洋裝了!
江庭芳忿忿地接過他手中的紙巾,低咒了句!安挥鍪且患路眩惺裁春眯奶鄣!”
她這句話,倒是讓他一愣。
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好心疼的?向來視名牌為寶貝的她,居然會說出這種話?真難得。
如果他記得沒錯,以前她就算再怎么哭,也會注意儀態,哭也要哭得漂亮,何曾連鼻涕流下來也不攔截的?
看來這場公祭的亡者真的是她很重要的朋友,并不是隨便找一間靈堂騙他。
江庭芳哪里想得到莊品翰心里在想什么,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四處張望。
傷心歸傷心,她遠是很好奇這些朋友在參加她的公祭時,是什么心情?而且從剛才到現在,她一直在找一個人——林遠帆,她的男朋友。
她正奇怪為何沒見到遠帆時,旁邊傳來竊竊私語,因為離得近,被她聽進了耳里。
“看來這次因為江庭芳的死,公司會有大調動!
“也是,她負責的那些客戶,老板不重新分配出來不行了。”
“我看呀,下禮拜一的會議,老板就會公布新的人事安排了!
“這樣我們都有機會了,嘻,托她的福!
“沒良心的,人都死了,你還敢愉笑!
“少來,我就不信你心里會不高興有機會接她的客戶,那些可是國際級的大老板,其他人都在心里高興著呢,只是嘴上沒說罷了。”
說話間,兩個女人用手互相推了對方一下,這樣的小動作,哪里還有什么感傷?只是臉上裝裝而已。
江庭芳表情倏地僵住,沉下臉,心想這兩個沒良心的,平常對她客客氣氣,原來心里是這種想法。
她很生氣,聽不下去了,轉身想離開,手臂卻被人一握。
“去哪兒?”問她的是莊品翰,一副不準她擅自離開視線的表情。
她強忍住開罵的沖動,冰冷的回答他。“我去廁所,你想跟著一起去嗎?”
莊品翰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不知道為什么有點想笑,便松開手,看著她頭也不回的走向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