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祎緩緩睜開雙眼,眼前出現一片白花花的世界。
緊接著,齊奧隼的臉出現在她視線范圍里,臉上情緒很復雜,有著急、心疼、不舍、緊張,以及淡淡的悲傷。
她把頭往旁邊一轉,看見學長跟小八也都在自己身邊,當她的視線看過去,他們不約而同低下頭,露出惋惜的神情。
瞧見他們的表情,她心頭重重一擰!
“詩祎,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始終守在床邊的齊奧隼見她眼珠子轉了一圈后突然皺眉,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焦心追問。
她沒有說話,雙手死死抓著床單,全身都在發抖,眼淚快速從兩邊眼角不斷滑落。
“詩祎,詩祎……”齊奧隼俯身緊緊抱著她,一遍又一遍低喊著她的名字,企圖安撫她的情緒。
在他一聲又一聲低喊下,詩祎雙眼慢慢對焦,但蒙上一層淚霧的雙眼只能看見他模糊的樣子。
她吃力地抬起雙手,想要碰觸他。
見狀,齊奧隼伸出手握住她的,低頭在她發顫不已的手上落下一個又一個輕吻。
感覺她吃力張唇,似乎想說些什么,他將耳朵靠近她唇邊。
“都是我的錯……”她氣若游絲的說。
“你說什么?”他沒聽清楚。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詩祎雙眼空洞,一次又一次說著相同的話,眼淚流個不停。
如果她小心一點,如果她更懂得照顧自己,如果她不要付出那么多時間工作,如果——沒有止境的自責將她徹底淹沒。
“詩祎,不要胡說,這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饼R奧隼緊緊抱著她,用力強調。
“醫生怎么說?”她抽回自己的手,想要抓住他的手臂,結果卻只是輕輕牡住他的上衣,費力地說著話!搬t生到底怎么說?是不是因為我太累,才會導致……”
“不是,不是,真的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彼麖氐追裾J。
“那是為什么?”她搖頭,滿心困惑。
“醫生說這是自然流產!饼R奧隼雙掌捧著她的臉,要她看著自己,一字一字說得很清楚。
“自然流產?”她看著他,搖搖頭!澳泸_我……”
“我沒有騙你!彼砜嚲o,眼眶泛紅,專注看著她,語氣堅定。“醫生說女人懷孕時,會有一到兩成自然流產的機率,不是你的問題!
“詩祎,這是真的,醫生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也在旁邊!笔Y杰森跳出來幫忙說話。
“店長,主廚說的都是事實。”小八也忙著作證。
他們并不意外看見詩祎一臉不能接受的樣子,事實上,當他們聽到這個原因時也同樣很難接受。
這么低的機率怎么會發生在詩祎身上?為什么偏偏是她,她有多期待孩子的到來,難道老天爺不知道?
詩祎看著他,又看看學長跟小八,嘴唇抿得緊緊的,輕輕閉上雙眼,眼淚不斷從她眼角滑出。
“詩袆,不要哭,這樣對身體不好!饼R奧隼見她只是一個勁的哭,伸手想幫她把眼淚抹去,動作卻遠不及她掉淚的速度。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詩袆緩緩睜開眼睛,虛弱地提出要求。
“詩祎?”他眉頭皺得打結。
“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任何人,好不好?”她吃力地說著話。
“好,你想怎么做我都聽你的!
齊奧隼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眼眠泛紅。
“謝謝你,現在我想自己一個人!
想起那天的事,齊奧隼一手抱頭,一手握拳,狠捶方向盤!
今天是詩祎出院的日子,到現在他還是很難接受他們的孩子就這樣沒了。
深吸口氣,他臉色繃緊,仔細檢查副駕駛座,確認血跡已被徹底清干凈,才緩緩松了口氣。
他用力踩下油門,一路直奔醫院。
那天她完全昏迷過去,鮮血從她身上緩緩流出,送她去醫院的路程中,他第一次體驗到什么叫驚恐。
握緊方向盤的雙手不斷發抖,每次在紅燈前停下,他都會轉頭看她,當視線觸及白色套裝上的刺目鮮血時,他的心總是緊緊一縮。
但令他更心痛的是,自那天過后,詩祎變得沉默了。
齊奧隼把車停進醫院,踏入病房,正好看見她穿著整齊坐在病床上,楞楞發著呆。
“詩祎!彼觳阶哌^去,伸出雙臂將她摟進懷中。
詩袆把頭埋進他胸口,深深吸口氣,一股安全感令她慢慢放松下來,仰頭看向他!澳銇砹耍俊
“我們回家了。”他把她從病床上扶起來,一只手臂圈著她,另一手拿過她的東西。
“回家?”她茫然開口。
“對,我們回家!饼R奧隼看著她,語氣篤定,她眼中依然茫然,雙腳卻像有自己意識般往前移動。
半小時后,兩人回到家里,一進門,立刻看見先前送來的巨幅婚紗照。
詩祎楞楞瞧著照片,齊奧隼看著她,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悲傷。
這間多了一個嬰兒房的屋子,像一杯太濃、太苦的咖啡,就算往里頭放再多糖,也換不回香濃的咖啡香氣,越努力加糖,只會讓味道變得更怪。
“我燉了雞湯,也準備了甜點!彼p推著她,兩人經過婚紗照,走進客廳!俺砸稽c?”
“我想先洗個澡!彼龘u搖頭,低垂著雙眼,沒看他。
“好,我去幫你準備換洗衣物!彼鲃犹嶙h。
“謝謝!彼匀伙h出這句話。
齊奧隼踏離一步的身形僵了一種鐘才踏向兩人的臥室。
兩人之間的互動彷佛隔著一層玻璃罩,表面上他們說話、彼此碰觸,但他的愛卻傳達不到她心靈深處。
明明人在身邊,一股孤獨感卻緊緊抓住他。
詩祎目光轉向房內的走道,那盡頭就是嬰兒房,現在房間還在,寶寶卻莫名其妙沒有了。
到現在她還想不透,怎么會就這樣沒有了?怎么會?
任何理由她都可以接受,但怎么會是自然機率,為什么偏偏是她的寶寶遭到扼殺?
她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拳,不斷深呼吸,感覺不到身邊的任何事物,整個人像泡在水里。
“詩祎?”
一聲低啞輕喚鉆進她耳朵里,接著感覺到肩頭被人握緊,下一秒,她被溫柔攬入一堵溫暖的胸膛里。
“嗯?”她放任自己脆弱的靠著他,忍住又想哭的沖動。
她不想再讓他看見自己哭的樣子,她要堅強,不要再讓他操心。
“東西都準備好了!饼R奧隼輕輕圈抱著她,下巴抵在她頭頂,嗓音悠緩而遙遠。
“謝謝!彼従復崎_他,轉身走向臥室。
他拉住她,等她轉頭,看著她的眼睛,語重心長嘆道:“詩祎,我們還會再有寶寶的!
詩祎抖了一下!拔抑,我沒事!币娝碱^緊皺,沒有絲毫松緩的跡象,她努力擠出一個微笑!罢娴,讓我洗個澡,放松下來后我就會沒事!
她真心希望自己能快點從失去寶寶的陰影中走出來,不想再看見他為自己擔心的樣子。
聽見她連續說了兩次“沒事”,他非但無法放心,反而更加擔心,這時候他真希望她能跟自己鬧,或者失去理智埋在他懷里大哭一陣也好,她越表現冷靜跟體貼,他心里的不安就越大。
她可以對他任性一點,讓他連她的悲傷也一起承受,他不會怪她歇斯底里或情緒化,他只希望她能重拾笑臉。
如果可以,他愿意扛下兩人份的悲傷,而不要看著她因為怕他難受,默默藏著自己的那份痛苦。
“我先去洗澡!
詩祎微微笑了一下,輕輕抽回自己的手,走進臥房,踏入熱氣蒸騰的浴室里。
按摩浴缸里已經注滿熱水,她脫光身上所有衣物,像在舉行什么儀式般清洗身體后,坐進溫暖的熱水里,
最終,她曲起雙腿,把自己縮成一團,苦苦壓抑,不發出任何聲音地大哭起來。
沒有了寶寶他也一樣痛苦,她不想在他面前哭泣,那只會讓他更難過,她必須堅強,必須處理好自己心底的悲傷。
她不希望自己的不快樂,逐漸吞噬兩人之間的感情。
一個多小時后,詩祎整理好情緒,深吸幾口氣,穿上齊奧隼為自己準備的衣物,慢慢走進餐廳,看見他正在忙著準備食物的身影,一股熱氣沖上,她突然又有想哭的沖動。
“洗好了?”齊奧隼察覺她的到來,拋下手邊工作,抬頭對她笑了笑。
她走過去,伸長手臂抱住他,什么話也沒說。
“怎么了?”他皺眉,溫柔擁緊她。
她在他懷里搖搖頭。
“詩祎?”他眉頭皺得更深。
她依然沉默不語,許久才抬起頭,已經連續哭了一個多小時的紅腫雙眼,又冒出一層水霧。
“我們可不可以暫時取消婚禮?”
話甫出口,看看他彷佛被人狠揍一拳的表情,她焦急開口,喘著氣,眨眨眼,眼淚翩然飛落。
“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點不合理,可是想到我們是因為寶寶才決定結婚,現在寶寶沒了,我們還舉辦婚禮,我有種背叛寶寶的感覺,好像拋下他自己得到幸福,心里有種奇怪的罪惡感,讓我覺得自己好混一一”
“噓,別說了。”齊奧隼雙手捧起她的臉,看看她臉上的淚珠,低頭一一溫柔吻去,柔聲哄看。
“取消婚禮的事交給我,別再想了,嗯?等你想結婚的時候我們再結,我隨時隨地都會為你做好準備!
他的溫柔體貼一點一滴流進她心里,詩祎將他抱得更緊,幾乎泣不成聲!爸x謝——謝謝——”
每聽見她對自己說一次謝謝,他的心便不斷往下沉,她的客氣對他來說是種令人渾身發寒的疏離。
齊奧隼用一種幾近害怕的情緒,將她抱得很緊、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