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已入冬,寒冷的天候與跋涉的艱辛讓陸可親的身子漸感不支,走了幾個時辰,她已嚷著要到路旁去歇歇腿。
「好累……」
「就說該雇輛馬車的嘛!」閻濬體貼地將她摟入懷中,摸著她的頭。
「乘馬車一路顛簸,也欣賞不到什么好景致。」
「拜托!已經入冬了,除了冷颼颼的不斷風刮來,還有幾片吹落的枯葉,不知娘子大人究竟見著了什么迷人的景致?」閻濬瞟著懷里的人兒,撇嘴好笑地道。
「可多了!」陸可親抬起臉,挑眉斜斜地瞪著他道。
自兩人離開南城,為了不引人側目,也為了住宿方便,他們一直是以夫妻相稱,但閻濬喚她娘子似乎已喚得非常習慣了。
不過,雖然她遲早是他的娘子,她還是覺得有些別扭,而且最可惡的是,他總愛在人前喊她「娘子大人」,好像她是個多兇的悍婦,人家可是從小爹娘稱贊的賢淑女子耶!讓他這么一喊,害她都忍不住想要兇他一番。
還好現在沒有旁人聽到,不然她一定會在他腰上狠狠捏一把。
「喔?說來聽聽,讓為夫的也感受、感受那氣氛!
「哼,你自己慢慢體會吧!」
閻濬這個大笨蛋,坐馬車顛簸又累人,只會讓她一路頭昏腦脹,而步行不但能讓他們兩人一路互相扶持,還可以增進彼此的感情,好處可多了。
像現在,只要他別隨意對她毛手毛腳,她已經可以不再臉紅心跳地靠在他懷中取暖,不是很好嗎?這個大笨蛋,什么都不懂……
「對了,閻濬,你真的不打算回天陰宮嗎?」
雖然距離兩人游湖那天已經過了一個多月,閻濬的父親也沒再次出現為難他們,但這一路上陸可親還是提心吊膽,生怕他哪天又突然蹦出來,拆散她與閻濬。
她當然怕死,但她最害怕的是今后再也見不到閻濬,那可是比要了她的命還要可怕呀!
「不打算回去。」閻濬肯定地道,不太樂意兩人的話題又轉到這件事上。
就算不是為了陸可親,他也鮮少待在那個令他胸口發悶的天陰宮,她的出現只是給了他決定離開天陰宮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
「可是,你爹……」
「我說過,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即使是我親爹也一樣!
「閻濬,我……」
「別說了,我會保護你的。」熱唇輕觸她的嫣唇,閻濬的吻似承諾一般,誓言守護心愛的人。
「哈哈哈……老子倒想看看你要如何保護自己的女人?」
「爹?」閻濬蹙眉低呼一聲。
不會吧,她才剛想到閻濬他爹,他就真的來了!
陸可親瞠目望著如狂風般迅速掃至眼前的偉岸身影。她擔心的事真的就要發生了嗎?
「小女娃,老子說過,再次見面就是取你性命之日,不過,見你倆情意深重,老子實在不忍拆散你們呀!」
「閻伯父,您的意思是愿意成全我跟閻濬?」陸可親小心翼翼地問,不太相信閻濱會特地來告訴他們這件事。
而且,閻濱眼里迸射出的寒冷殺氣,好像想立即將她撕成碎片似的,怎么可能真心成全她和閻濬?
「當然、當然,老子可不像江湖上傳言的那般毒辣,如今,我不過是個被兒子遺棄的可憐老頭一個!」
「爹,你又在胡說什么?」
「濬兒,別說老子不給你機會,只要你解開女娃兒身上『七日絕命香』的毒,老子保證今后不再提出要你接掌天陰宮的要求。若是解不了毒,你尚有兩條路選,一,讓這女娃兒死;二,老子在靖城的天豐客棧等你,不過,在來之前你得做好接掌天陰宮的準備,至于女娃兒,老子就成全你,讓她繼續留在你身邊!
「爹,你這是逼我?」瞥見唇色已然漸漸泛黑的陸可親,閻濬知道父親所言不假,也怪自己竟然如此粗心,之前對此毫無所覺。
「沒關系的,你不是有解藥嗎?」聽聞閻濬緊握的拳頭傳來關節咯咯作響聲,陸可親故作鎮定的靠在他耳邊小聲地道。
「我……」他哪來的解藥?那天他在大街上說的話,她該曉得沒有一句是真的啊——
可惡的瘋老頭!
閻濬的視線再度往父親狂妄的笑臉瞪去,道爹,你明知你越是這樣逼迫,孩兒就越是不會就范!
「是嗎?若你不想見到心愛的人喪命,老子相信你一定會來的,哈哈……」
「我不會去求你,也不會讓可親少了一根寒毛。」
「哼,濬兒,你知道老子為何等到現在才下手嗎?『七日絕命香』的毒,即使你身上的藥可以暫緩毒發,也頂多只能讓她再多活三天,現在,就算是快馬加鞭,你也無法在她毒發之前趕回南城去找莫一巖,所以,從小對研究毒物興趣缺缺的你,只有一條路能選擇!
他娘的……這個臭老頭,最好不要太小看他,他拼了命也會救他的可親!
天啊,真是個毒辣的父親!陸可親再也看不下去,也顧不得什么教養或是尊重長輩,瞠著大大的圓眸,瞪著眼前那不可一世的狂傲身影,義憤填膺地道:「閻濱,你真是好狠毒的心腸,難道愛上你的兒子,下場就是死在你的手上?難怪閻濬會懷疑你是殺他娘親的兇手,閻濱,你說,閻濬他娘親的死真的與你有關嗎?」
就算豁出這條小命,她也要為閻濬解開他心中的疑惑!
「哼,就算跟我有關又如何?就算人是我殺的又如何?」閻濱挑釁道。
「你、你……你說什么?」聞言,陸可親大驚失色,她原本只是因為憤慨,胡亂試探地問了一句,沒想到閻濱非但不否認,居然還一副挑釁的模樣。
「真的是你!」閻濬怒吼一聲,一掌撃往父親身后的那棵大樹,隨著一聲巨響,樹干應聲碎裂。
陸可親驚愕地望著極為憤怒的閻濬,緊張的握住他還想繼續發難的手。「閻濬,你別沖動,他可是你爹!」
就算閻濱再怎么不是,但那奮力的一撃若是落在閻濱身上,閻濬勢必會成為大逆不道的千古罪人。
「就因為他是我爹,這一掌才沒有打在他身上!」
陸可親看著閻濬,不知自己該如何阻止他做出可能令他懊悔一生或是傷害他自己的事,只能死命摟住他的腰,不讓他有再使出武功的機會。
轉過身,陸可親望著閻濱始終帶著殺氣的怒眼,哀傷地道,「閻濱,你已經讓閻濬自小失去母親的溫暖,如今連他妻子的性命也想一并奪去?閻濬可是你的親生兒子呀,你又何苦要這樣傷害他?」
「傷害?」閻濱聞言嗤聲道:「哼,咱們父子可說是一個樣的癡情種呀!當年,老子執意帶著閻濬他娘親一同脫離天陰宮,但是我爹那個瘋老頭卻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對她下了『七日絕命香』之后就匆匆離去,待我趕回天陰宮時,閻濬他娘親已經氣絕多時。如今,你雖是中了同樣的毒,但我卻仁慈的待在離你們最近的地方,隨時等待你們求助,女娃兒,你說,老子是不是已經很有良心了?」
「不,你根本沒有一點良心!」陸可親對這種說法難以接受,望著閻濱吶喊道:「你居然將自己當年所承受的痛苦全都加諸自己孩子身上?在我眼里,你根本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
「哼,我閻家世代單傳,當年老子也是背負了這樣的命運,閻濬既然生為閻家子孫,自然得承受這樣的命運!
當年,父親無情的拆散他與閻濬的娘親,如今他只是要閻濬回天陰宮去,這么做究竟有什么不對?
況且他還留了后路讓他們走,只要閻濬乖乖回去接掌門主之位,他也無心拆散兩人的姻緣,哼,這個女娃兒不但拐走他唯一的兒子,還膽敢斥責他沒有良心!
「你、你怎么可以擅自決定閻濬的未來?閻濬一點都不想再做那些有違義理之事了,你又何苦一再逼迫他?」
「有違義理之事?我們天陰宮所剿滅的可都是以搶奪為生的山寨和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虛偽門派,你們中原人可是都該感激我們天陰宮呢。」
「你剿滅那些山寨真正的目的只是為了壯大門派,這種事根本是違背道德義理,跟那些山寨土匪又有什么不同?」
「哼,弱肉強食本是千古不變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