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耶律烈休養生息之際,除夕已經悄然到來。
這個除夕夜,李若水為了讓府里關系更熱絡,特別安排府內所有仆役一同在大廳里吃團圓飯。
怕耶律烈習慣性的板臉惡態會嚇得旁人,連團圓飯都吃得忐忑不安,她特別聘人在席前演出象征驅鬼、送舊迎新的“儺舞”。
只見數十名表演者頭戴紅色頭幘、手持大鼓地賣力演出著,一時之間舞鼓齊揚,所有人全看得目不轉睛,鼓掌鼓得手心發燙,氣氛自然熱烈無比。而廳外架起的沉香、沉香木架,更是燎香全府,讓每個人都沾染了好福氣。
只是這飯席之間,仍有一個人不專心,看完儺舞,早早便藉口體弱而到房里,那人便是耶律烈。
他一雙黑眸整晚都盯著李若水,放肆地毫不掩飾眼里欲望。
李若水怕自己表現得太露骨,只好順應著他,早早發完大紅包給府里眾人之后,便同他一起回到屋里。
他從不是節制熱情之人,有時一夜要她幾回也不嫌累。先前因為他的中毒、她的腿傷,硬是禁欲了數日,也算是吃了些苦頭。
回到屋內,李若水替他更完衣,逼他吃完苦藥之后,她走至屏風后頭梳妝鏡前,卸下簡單首飾,并從衣柜里取出一套素面單衣。
咦?她眼尖地發現有一只綢緞包被塞在衣柜角落。
她取出綢緞包,發現里頭有著一串珍珠、一道雕著鳳凰于飛的黃金額飾、一套繡工精細到連皇后都要驚嘆的絲緞紅嫁裳。
這些都是新嫁娘的物品。莫非他……莫非他……打算娶她入門?李若水呼吸急亂了,胸口怦怦直跳。
但他曾在他娘面前許過誓要娶世王貴族之女為妻啊,她心里如此忖道,卻還是壓不住心頭期待。
也許他改變了,知道凡事不是一定要固執到底,他娘希望的無非是他的快樂。李若水揪著一顆心,悄悄地把綢緞包放回后方角落。
“你拖拖拉拉的做什么?反正待會兒便要脫掉,也甭換什么衣裳了。”耶律烈走至屏風后,長臂一伸便擁她入懷。
李若水被他嚇了一大跳,想起他藏在柜里的那些東西,雪頰不免嫣粉了起來。
“為何更衣這么久?”他問。
“我只是在想朱芙蓉怎么能如此視人命為草芥。”她胡亂扯了個藉口。
“大過年的,想那些觸霉頭的事做什么。腿還疼嗎?”他掀起她的蟬薄單衣,低頭打量著她白皙腿上已愈合的傷口。
“我沒事!彼痘貑我赂沧⊥乳g,覺得這般姿勢太羞人。
“夏大夫也說你沒事,可以恢復夫妻生活了。不過,我還是親自檢查一下比較放心!彼活櫵牡挚梗俣攘闷鹚娜箶[,露出她纖柔腿根。
“你居然去問夏大夫這種事!彼匪绨颍降綕M臉通紅。
他身強體壯,根本沒被她動搖半分。
倒是他一看到她紅了臉,以為她在忍痛,當下便在她面前單膝落地,大掌撫過她那仍留著疤痕的右腿肌膚,皺眉問道:“還痛嗎?要不要我幫你上藥?”
他的指節在她雪滑肌膚上滑動著,她咬住唇,身子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一下。
“不疼了。”她低語著。
他低頭以唇輕滑過那道紅痕,用他溫熱的舌融化她冰冷的肌膚……
云雨過后,耶律烈打橫抱起歡愛后嬌弱無力、惹人憐愛的她。
“我……”耶律烈將她放在榻邊,低頭凝望著她。
李若水半睜著眸,揪著一顆心,等待著他開口要求她成為他的妻。
耶律烈撫著她的臉頰,想告訴她,他聘請了多少出名工匠替她連夜趕工嫁妝,想告訴她他砸了多少銀兩,只為了讓田管事在最快時間里籌劃好婚事。
他原本是打算等到皇帝詔書下來,再告訴李若水這事。沒想到皇帝那個藥罐子,病得幾天幾夜下不了床,根本沒法子處理事情,害得詔書一延再延,標準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可此時偏偏又催不得,真是氣煞人也。
耶律烈望著她臉上詢問神色,一對濃眉卻是愈擰愈緊。不行!他得忍!忍耐到詔書下來時,他才能看到她又驚又喜的神情。
耶律烈突然將她的臉龐壓至胸膛上,粗聲說道:“沒事,睡吧!
莫非這個大男人害臊嗎?李若水揚起一抹甜笑,側身將笑意整個埋進他的胸膛里。
這晚,李若水作了一個夢,夢中的她頭系額飾、身披紅嫁裳,正與他拜著天地時,結果卻出現了另一個無臉女子,將她推倒在地……
李若水被這個夢驚醒,驀地睜開眼,屋內大燭仍明亮,身邊的他正沉睡。但一手仍緊緊攬著她。
她放下心,再度閉上眼,卻是怎么樣也沒法子再入睡了。
他為何不開口跟她提婚事呢……
除夕過后便是正月初一,耶律烈按照慣例歇業半月。
此半月之間,耶律烈白日帶著她行走于大街小巷、歌舞戲園、各式彩棚間,領略著城內車馬交馳的繁華景象。夜里則與她終夜纏綿,恩愛不歇。直至十六日商鋪開工之后,他方依依不舍地離開芙蓉暖帳,再度打理事業。
此時,耶律府里,李若水正與母親同坐在房里,母女倆邊做事邊不著邊際地說著話。
“娘一直想問,你怎么不央求城主替你找找親生爹娘呢?”李氏問道。
“他是跟我提過這事,但我不想事事都煩勞他,待我想出尋親好法子之后,再讓他代我找人吧!”李若水撩起云袖,磨墨提筆,專注地在紙上繪出耶律家圖騰。
耶律烈總覺他身為暴發戶,家族不夠源遠流長,氣勢上便矮人一截。因此,在他未中毒之前,她便請來最好工匠依照她所畫出的“耶律”二字象形圖騰,刻印在馬具、馬鞍上,不意這竟又引來另一波生意潮。
富豪之家見狀,紛紛起而效法,全都重金聘請北夷城里工匠代為刻撰姓氏于器皿之上,樂得耶律烈直夸她有生意腦子。
李若水看著家徽,左看右瞧地思量著請人將這些圖樣織成布匹的可能性。
“你這些時日是不是清瘦了些?”李氏問道。
“近來胃口確實差了些!崩钊羲蠈嵳f道。
“會不會是有了?”李氏眼睛一亮,揪著女兒衣袖大樂不已。
“你別瞎猜了,前幾日夏大夫才替我把過脈。”李若水笑著拍拍娘的手:心里卻直冒苦水。
自從發現了衣柜里那個綢包之后,她便心心念念等著他開口提出婚事。然而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他卻從沒提過婚事。她還能怎么想?
只能認為綢包是他日后要迎娶新嫁娘所用,不意卻先讓她發現了。
“你最好趁著城主還沒迎娶正室之前懷有身孕,地位方可坐得穩固些!崩钍喜环判牡亟淮馈
“我可不想生個被耶律烈寵上天的孩子,所以才不跟老天爺求子的!崩钊羲室庑χf道,沒在娘面前露出心里一分愁緒。
即便她已默許他迎娶正室,但心怎么可能不痛呢?放下罣礙,總是需要一點時間,她還是多做點其他的事情吧!
“娘,你瞧瞧家徽絲線是配黃的好,還是紅的亮眼些?”李若水拿起一塊絹布,在圖案邊比較著。
“我瞧是紅的好些。”
母女倆還在討論之時,小環已敲門而入。
“夫人,城門衛士來報,說有位晉王手持城主親筆邀請信函,正在城門口等著!毙…h說道。
“晉王已抵達北夷城,怎么沒先派人捎個信過來呢?”李若水驚訝地起身,隨口便交代道:“快快派去大轎,將晉王接至廳堂內!
“去換件衣裳,免得失禮!崩钍仙锨疤媾畠簲n攏發鬢,低聲說道:“我先去請竈房準備些茶食!
李若水點頭,提起裙擺快步走回房里。
耶律烈明明對晉王心有芥蒂,卻因為要揭發朱芙蓉惡行而不得不邀請他來訪。想到耶律烈待會兒必然會擺出的醋意臭臉,她便忍不住邊走邊笑出聲。
不過,她瞧出晉王對耶律烈其實頗欣賞,興許兩人之間可以再多個幾分交情。耶律烈這人疾如火,也該有些溫和朋友來緩緩性子。
李若水換上一件粉色梅花褂裙,快步穿過幾道回廊,轉入正廳時,正巧與晉王打了個照面。
“李若水見過晉王。”李若水笑著對他一福身!爸旄粍e后,晉王可好?”
娘!晉王卓文風看著眼前姑娘,驚駭地后退了三大步。
這個杏臉水眸、滿臉聰慧、氣質雍容的年輕女子,怎么會長得和他過世的娘如此神似?
“晉王?”李若水擔憂地上前一步。
“你……你……”卓文風強自按捺住心神后,再將她來回打量了好一會兒后,卻是怎么樣也沒法子把眼前佳人與那名女夫子串連在一起。“你……說你是李若水,該不會是那個朱府的女夫子……李姑娘吧?”
“正是。”她說。
“你別開玩笑了,那位李姑娘的……眉毛粗一些……頰邊還有一些……”卓文風低咳兩聲,不愿出口傷人。
“粗眉、麻子原是一時權宜之計,在外頭生存,以才德為先!彼f道。
卓文風望著李若水。強自壓下心頭悸動。無怪乎他初識李姑娘時便有種熟悉感,原來是她長得神似他過世的娘。
“沒想到會在此地遇到李姑娘,姑娘一切可無恙?當時在南方,姑娘突然失蹤,耶律城主急得沒掀了城里每一塊土地。”卓文風問道。
“多謝晉王關心,這事說來話長,總之耶律城主找到了我,如今一切平安。”李若水一福身請晉王入座。
小環送上茶飲后,又恭敬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