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延秀,我要你替我買鋪子,你卻使壞想損人清白?”孫不凡唇角懸著一絲冷笑,眼中迸射出來的是銳利得彷佛能傷人的寒冽視線。
“孫少,這……這事是……”
“你假借我的名義,慫恿李牧對穆姑娘下藥,不只罔顧她的清白,還陷我于不義!睂O不凡目光一寒,“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迎上他那駭人鷙猛的目光,姜延秀神情驚惶,“孫少不是說……穆家面館你誓在必得嗎?我只是、只是……”
“誓在必得不等于不擇手段!睂O不凡沉聲說:“我孫不凡自掌管饕餮近十年以來,不管買人或是買地,還沒使過任何骯臟手段!”
“這……”
“你該慶幸我如今受了傷,不然一定會狠狠賞你兩拳,替自己也替穆姑娘討個公道!彼崔嘀瓪猓Z氣嚴厲,“給我滾!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聞言,姜延秀一怔。
滾?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那是什么意思?這城南購地之事已與他無關了嗎?
那怎么成!他的酬金怎么辦?!
“孫少,你答應給我的酬金呢?”他急問。
孫不凡冷然一笑,道:“事未成不說,你干出這種缺德之事,還好意思跟我要酬金?”
“我已替你買下了那么多鋪子跟店面,難道現在你想過河拆橋?”
事已至此,他已無須再對孫不凡小心翼翼,低聲下氣。
他橫眉豎眼,理直氣壯地吼著,“孫不凡,該給我的,你一毛都不能少給!”
“姜延秀呀姜延秀!睂O不凡笑意一斂,目光如寒星般,“別人將你引薦給我的時候,我便對你稍加調查了一下。你替買家買地及店鋪的同時,不只收取買家答應的酬金,也向賣家收取兩成的傭金,因為未提高或增加我的成本及預算,又是你與賣方私下達成的協議,因此我并未追究……”
“什……”姜延秀震驚的看著他,未料他居然知道此事。
沒錯,他于買賣兩方之間斡旋時,確實會先向賣方報以低于買方所出價錢的數目,之后再以替賣方提高買賣金額為由,向賣家索取傭金。
最后,他不僅可以拿到買方的酬金,亦能賺取賣方的后謝。
他以為孫不凡不在京城,不會知道這些事,沒想到……他真是小覷了孫不凡。
“依店鋪大小,我給城南各家店主的價錢也不一樣,但大約介于一百至一百五十兩之間,至今已買下的鋪子或房子有二十八家,想必你已從中獲利不少……”孫不凡如刃般的視線射向了他,“姜延秀,這樣你還敢跟我要酬金嗎?”
“孫不凡,你!”他惱羞成怒,一個箭步沖上前。
見狀,后一往前一撲,張開了大嘴,那上下兩排利牙緊緊的鉗住了姜延秀的手臂。
“嗚~”它用力的一咬,教他死不了卻見了血。
“啊!”他疼得表情扭曲,咒罵著,“你這死狗!臭狗!丑狗!快放開!”
“嗚!”后一怒目一瞪,咬得更用力了。
“哎、哎呀!”這回,姜延秀痛到連聲“疼”都喊不出來,更別說是咒罵了。
“后一,替我好好教訓他!睂O不凡一聲令下,后一立刻甩動頸子跟頭,狠狠的甩著姜延秀落入兩排利牙之間的手臂。
“啊……!”傷口遭到拉扯,他痛到臉色發白,不斷慘叫。
見著這一幕,穆熙春都愣住了。她想出聲制止,一時之間竟發不出聲音。
這時,孫不凡看著她,一臉認真,“這樣能消你怒氣嗎?”
穆熙春一怔。他要后一咬姜延秀,是在替她出氣?
“若還不行,我就——”
“慢著!”未等他說完,她已打斷了他。
姜延秀雖可惡,但她可沒冷酷到非得見他被咬得血肉饃糊才肯罷休。
“算了,算了,反正他沒得逞,就……就饒了他吧!
聽她說要饒了姜延秀,孫不凡倏地濃眉一糾,微帶慍惱,“饒了他?你好寬大為懷呀!”
聽他說話酸溜溜的,她不禁微頓,“難道你真要后一咬死他嗎?”
“后一咬死他,就算我沒罪,后一也可能會被衙門抓去打死或毒死,他還不值后一賠上一條命呢!彼浜咭挥。
“那……那你……”既然他沒有這種打算,干嘛不讓后一放開姜延秀?“我不生氣了,你快叫后一放了他吧!
“不。”孫不凡怨憤的睨著她,像個使性子的孩子般,“現在我可生氣了!
穆熙春一怔,“嗄?”
他是氣姜延秀使壞,連累他遭她誤會,甚至白捱了一記耳光嗎?
“我哪能不生氣!”他懊惱低咒,“你能饒了他、饒了李牧,就是饒不了我,發生這種事,你賞過李牧巴掌嗎?”
她心虛的搖搖頭。
“你誰都不打不罵,卻殺到這兒來打罵我,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原來他氣的是她,不是姜延秀。
“你生我氣,我隨你處置,但不要讓后一背負了傷人瘋狗的罪名!彼钡脻M臉漲紅。
“我不是生你的氣,我是吃……”孫不凡猛地打住。
老天,他這是在吃味?因為她誰都可以原諒,就是不肯輕饒他,讓他覺得他在她心中連姜延秀都不如?
“孫不凡,快讓后一放開他吧!”穆熙春見姜延秀滿手的血,又叫得像被殺的雞似的,直教她背脊發涼。
就算姜延秀可惡至極,她也受不了有人在她面前叫得這么凄厲。
“后一!”轉頭,她看著它,沉聲喝令,“快放開他!”
他不肯制止后一,那么她就試試看。后一對她的話雖不到言聽計從,但至少也會給她幾分面子。
后一為難的看著她,再試探的看著板著臉的孫不凡。
它很想聽從她的話,可它的主子是孫不凡,凡事還是得他說了才算。再說,這姜延秀這么可惡,它也想好好修理他。
“孫不凡,算我求你,行嗎?”穆熙春近乎哀求地說。
知道她善良心軟,若他再不命令后一放開姜延秀,她可能又要跟他杠上了。
她對誰都好,對誰都不忍心,就是對他既嚴厲又刻薄,哼!
“后一!睂O不凡聲音一沉,不情愿地開口,“放了那混蛋。”
“嗚~”后一聽令,立刻張開了嘴。
姜延秀從狗口下逃過一劫,看著自己那條血淋淋的手臂,早已臉色發青。
如果可以,他想轉身就逃,可他怕!怕他一逃,后一就會從后面攻擊他。
他渾身顫抖的站在原地,驚恐的看著孫不凡。
孫不凡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彷佛他是什么礙眼的東西。
“還不快滾?”
得到他的允許,姜延秀迅速的轉過身子,奪門而逃。
看著逃命的他,穆熙春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
“穆熙春!焙龅,孫不凡又連名帶姓的叫她。
她回過神,疑惑的看著他,“干嘛?”
孫不凡糾著眉,板著臉,一臉不快。
“說吧,你為什么獨獨對我這么嚴厲又刻薄?”
她一愣,一臉;蟆
“那個笨蛋李牧意志不堅、受人慫恿對你下藥,你原諒了他!彼裨跀德渌淖餇畎,“姜延秀為一己之私,企圖毀你清白,你也替他求情。可對我,你卻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先給我一記耳刮子,還不聽我解釋,你對我沒有一絲歉疚嗎?”
歉疚?她怎么會對他沒有一絲歉疚呢?若非理虧歉疚,她怎會休業三天,日夜守著他?
“對、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彼拖骂^,真心認錯道歉,“一切都是我不好,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特別不能原諒你,一想到你是那幕后黑手,我就既生氣又難過,我……”
孫不凡心頭一震。特別不能原諒他?這話聽起來像是……他是特別的。
不知怎地,感覺并不壞。
“齁!”后一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差點沒吐血。
這兩個人都是初次動了戀心,遲鈍的程度簡直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她獨獨對他特別的嚴苛,不就是因為她特別在乎他嗎?人總是被自己愛的、在乎的人傷得最深,李牧跟姜延秀對她來說都是不痛不癢的路人甲乙丙,她當然沒有太多感覺。
如此簡單的道理,他不懂,她也迷迷糊糊的。
唉,碰上這兩個迷糊鬼,它真忍不住要望天興嘆了。
這時,孫不凡忽而想起了什么,唇角驀地勾起一抹高深的、狡黠的笑意,“對了,你剛才說要隨我處置,對吧?”
穆熙春點了頭,又有些不安的睇著他,“我……我是那么說過……”
他挑眉一笑,“那好,現在我受了傷,直至我痊愈之前,我跟后一的生活起居得由你全權負責!
“咦?”她一怔,“可我沒辦法兩頭奔波!
“那倒不必!彼柯督乒,“我搬去跟你住!
“什么?!”
孫不凡當然不是真的搬到穆家去住,而是住進了穆家隔壁,早已歸饕餮所有的空屋里。
住在這里,他跟后一的三餐都有“專人”打理,雖然居住品質是比不上廣明客棧,但日子絕對過得比在廣明客棧的天字一號房還愜意。
一直費心想買下穆家面館的孫不凡突然帶傷住進隔壁空屋,已教穆家兩老覺得疑惑,但更教他們震驚的是,女兒居然得負責他跟他愛犬的三餐。
雖然問了女兒后,她只輕描淡寫,四兩撥千斤的給了一個“他是為了救我才摔傷,基于道義,我只好照顧他!”的答案,可他們夫妻倆還是覺得事有蹊蹺。
不過女兒向來是個腦袋清楚的女孩,她做的事或下了什么決定,他們兩老是不太過問的。
但是這事不出三天,便在客人之間流傳著,大家對此議論紛紛卻沒人敢當面向穆熙春提問,而也因為沒人問,臆測而生的謠傳便更多了。
這日,因為穆熙春實在分身乏術,只好讓穆大娘前往陸大夫那兒取穆老爹及孫不凡的藥,她剛到陸大夫的醫館,他便向她問起此事。
“聽說饕餮的孫少爺住在面館隔壁,三餐都由小春打理,是真的嗎?”
穆大娘十分驚訝,“怎么這事已經傳到大夫這兒來了?”
雖然小春總說自己不嫁,但傳出這種話來,對一個女人家而言總不是好事。
“我也是聽來問診的張師傅說的!标懘蠓蛞恍。
“是嗎?”她一臉尷尬,“真是好事不出門……”
陸大夫微頓,雖然她沒把下一句說出口,他也知道她想說的是什么。
“小春的娘,那也不是什么壞事吧?”
“怎么不是壞事呢?”穆大娘一臉憂愁,“小春可是未嫁的閨女,如今謠言滿天飛,日后她還能嫁嗎?”
他捻須而笑,“小春的娘,你可真是多心了!
“我多心?”
“可不是嗎?”陸大夫說:“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就放寬心吧!
穆大娘愣了一下,“大夫,你說……君子好逑?那是什么意思?”
“小春帶著孫公子來過兩次,我看他們倒是挺相配的!
“小春帶他來過兩次?”這事,女兒從沒提過,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是啊。”陸大夫一邊開藥,一邊笑呵呵的回答,“孫公子有胃疾,小春帶他來診療過兩次,我看他們處得自然又融洽,若能成事,也是美事一樁。”
穆大娘聽得心驚膽跳。
孫不凡的目的是穆家面館,他接近小春,難保不是為了得到面館……若真是如此,那么小春肯定會受傷的。
不過話說回來,小春怎么如此大意、如此毫無心防?
“小春的娘,你怎么一臉憂慮?”陸大夫微怔,疑惑的看著她。
“大夫!彼拱椎纴,“我擔心我家小春,她善良單純,沒有心眼,我……我是怕……”
“你怕孫公子是為了穆家面館而假借各種理由接近她,想騙取她的感情及信任好得到穆家面館?”
“正是如此!蹦麓竽镫y掩憂慮,“比起面館,小春才是我們夫妻倆的命,我怕她受騙、怕她受傷,我……”
陸大夫笑嘆一記,“小春的娘,我看你甭操這個心了!
“大夫為何如是說?”
“我行醫數十年,看的人可不少!彼Φ溃骸把蹫榍槊,那孫公子嘴上雖沒說什么,但他看著小春時,眼睛可是充滿了感情呢!”
聞言,穆大娘一怔,“感情?你是說……”
陸大夫點點頭,深深一笑,“不管他到京城來的目的是什么,他對小春恐怕都已動了情,依老夫看,你就靜觀其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