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太爺點了頭,于是春分的鋪子開始進入正式準備——當然,只是名義上的鋪子。
意思是,她有設計權、吩咐權、帳本權、現金權,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因為大東朝是個男尊女卑的社會,她如果真要自己出去張羅,一來沒有工匠會理她,二來趙老太太肯定會賞板子下來。
唉,跟她想得差太多,她還以為可以當女掌柜呢,沒想到只能像趙左熙說的“等鋪子上了軌道,找一天我帶你去看看”。
真不公平!
對于這間小分店的開張,二房都表示不妥當,但趙老太爺的立場也很明確:不用你們管。
就在這樣的氣氛中,中秋節到了。
廚房一早派人來稟,申正擺桌,春分把自己跟趙左熙打點妥當,忍不住在出門前又吩咐一次,“你千萬別接近池塘。”
“放心,我有準備!
“聽說秦惠兒貌美如花,你可別看了人家長得美就心軟啊。”
趙左熙點頭,“我懂!
“你要知道,我們可是因為翔云院人少,加上你是主子我是姨娘,身分不低,這才沒有暴露,萬一你收了個人精,她識破我們是穿越,我們可能會被浸豬籠!壁w左熙提醒她,“偷情才浸豬籠!
春分擺擺手,“都一樣啦,反正就是死得很難看,為了讓我們都好過一點,這院子短時間內可不能再多人了。”
趙左熙莞爾,“好!
春分替他系好腰帶,一拍他的胸脯,“行了!
兩人走出房間,丫頭跟婆子都跟上,一群人便往后花園去了。
中秋,天氣已經涼爽許多,花園中幾株桂花盛開,飄出冷香,十分好聞。春分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花園就是好,什么花草樹木都是老株,開得又早又大方,我跨院中的那些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開花呢!薄澳憧梢缘交▓@來啊!
“來花園又不知道會遇到誰,怕被暗算,還是少來為妙。”
趙左熙卻認真起來,“有人為難你?”
“不到為難,但也不是可以一起說笑的關系,姨娘們見到我就說我好命啊,會賭啊,用命賭贏了現在的好日子,聽起來有夠不順耳,至于羅氏跟小羅氏是主母,我要行禮,也挺煩!
“忍著點,等那小鋪子進帳了,那些姨娘知道你有路子,自然會來討好你!彼参康。
“那我更懶得應付了,若開始就對我好,一起賺錢也罷了,剛開始不對我好,我還要給她錢賺?又不是腦子被燒壞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入后花園。
眼前很明顯分成三桌,趙老太爺夫婦,趙義夫婦,兩對四十余歲的夫婦一桌;
趙左熙,趙左齊,趙左豐以及兩個二十來歲的男子一桌?小羅氏,趙瑞兒,趙佩兒,趙嫻真跟趙嫻茱由奶娘抱著坐一桌,席間另有兩個面生的姑娘,一個貌若天仙,想必就是秦惠兒,另一個樣貌普通,倒不知道是哪對夫婦的女兒。
姨娘當然沒位子,要負責布菜,春分也就乖乖站在趙左熙后頭,看到許姨娘對她使眼色,輕輕點點頭。
天色漸暗,晚風徐徐,天邊隱隱一輪滿月,仆人在四周掌起燈,廚房把菜送到各桌,在趙老太爺帶領下,眾人這便舉筷了。
春分穿越到這世界后第一次給人布菜,不是她在說,太不人道了,一盤盤佳肴美味卻給看不給吃,還有什么比這更殘酷的?有!廚房送上一盤炒鮮蝦,熱氣騰騰,香氣四溢,她得忍著手燙趕緊剝好,然后放入趙左熙碗中,太香了,她好想吃啊……
眾人說話間,聲音飄來飄去,春分就算不刻意聽也聽出那兩對面生夫婦,一對是羅氏的妹妹及妹婿,秦六爺和秦六太太,一對是趙老太太的姨甥,徐來發及徐四太太,女眷席間兩位面生姑娘就是他們帶來的。
不得不說羅氏這一計還真不錯,秦惠兒長得這么好,就算是賴親,男人也不會太生氣,相對的,徐來發跟徐四太太雖然也有那意思,但女兒的檔次實在太低了,坐在秦惠兒身邊活像個丫頭,這是要怎么爭?
羅氏臉皮非常厚,“公公婆婆著急大爺的婚事,但既然是家中大爺,當然不可馬虎,媳婦瞧著還是先納個貴妾,把翔云院打理起來,惠兒那孩子不是我在說,樣貌真沒話說,迎過門肯定三年抱倆。”
春分心想,這話厲害,三年抱倆哪個老人家不愛聽?
果然,趙老太爺笑了起來,“別說三年抱倆,他只要現在趕快給我生一個,男女我都不嫌!
“你說的也沒錯。”趙老太太接口,“只不過左齊才娶了你的侄女當正妻,左熙又要納你的姨甥女當貴妾,加上你自己,我們趙家到底要進來多少羅家的人?”
“老太太!鼻亓B忙說,“我女兒可不姓羅,姓秦。”
“那還不是一樣!
春分有點想笑,原來古人說起婚事這么大膽,姑娘都在旁邊呢,就直接稱斤論兩了,這聽在秦惠兒跟徐姑娘耳中不知道做何感想。
還有,趙家雖然說今年的布賣得不太好,但秦家羅家還是都搶著攀親,可見大家族再怎么沒落,對于一般人來說依然高高在上,瞧徐姑娘跟秦惠兒的衣裳打扮,還比不上趙老太太身邊的白琴跟白玉。
唇槍舌劍中,長年在趙老太太身邊伺候的費嬤嬤說話了,“老奴有個笨主意,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趙老太太笑罵,“說吧,你這老東西!
“既然是給大爺納妾,大爺喜歡才能和美,不如讓幾位爺跟幾位姑娘都去水榭說說話,看看哪位更合拍些,也說不定兩位姑娘大爺都喜歡,一起收了當貴妾,豈不更好?”
“聽著還行,你去安排安排。”趙老太太點頭。
春分耳尖,聽得清清楚楚,心想這許姨娘不簡單啊,情報一絲不差,羅氏居然敢收買到費嬤嬤那邊,膽子也是挺大的。
吃了半個多時辰,丫頭們撤下席面,上了水果點心,費嬤嬤便過來說:“老太太讓大爺帶著幾位爺跟幾位姑娘去池塘那邊的水榭走走。”
趙左熙聞言便起身,“左齊,左豐,兩位表哥,我們去涼亭賞月,瑞姐兒佩姐兒也帶著兩位姑娘一起過來吧,真姐兒茱姐兒只怕困了,奶娘抱著回去休息!
春分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趙左熙轉頭對她安撫一笑,便率著一群人往曲橋那邊去了。
一晚上的應酬,對趙義這讀書人來說實在不舒服,見兩桌都撤了,連忙說:“兒子也去走走!逼奋p月才叫中秋,一群人在樹下吃烤豬算什么。
羅氏看到一群少年少女遠去,想到自己的計謀,十分得意,忍不住說:“老太太,我們也去賞花閣看看月亮,湊湊熱鬧!
“也好!壁w老太太見兒孫滿堂,心情很好,“費嬤嬤,讓廚房把姨娘席面開上來,就在這里吧,讓她們也湊湊趣。”
費嬤嬤躬身,“老太太心善!
廚房又過了一刻鐘才把菜端上來,雖然比不上主人家的十二菜三湯一果,但也不錯了,八道菜呢。
趙義房中的陳姨娘薛姨娘知道他最自命清高,若自己貪吃一定惹得他不喜,于是只吃了兩道菜便說飽了,依依不舍的離開滿桌佳肴。
春分大喜,少了競爭者,八菜中又有炒鮮蝦,可以飽餐一頓了!
她還沒動手呢,許姨娘就把鮮蝦盤轉過來,“柳姨娘喜歡這個對吧,都給你!
春分一驚,“你怎么知道?”“我見柳姨娘剝暇時特別用力,便猜你愛吃暇子!
“我最愛吃這個了,你不吃的話我不客氣了。”春分笑得燦爛。
許姨娘一笑,“柳姨娘請便,我不愛吃肉。”
蝦子大,一盤裝不了幾只,春分一下就吃得干干凈凈,又給自己舀了一碗酸菜湯,舒服,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趙家雖然有錢,可她只是姨娘,每天雖有一肉三菜,但絕對吃不到河鮮這種高價物品,但話又說回來,趙左熙不用她伺候吃飯已經是大恩了,原來伺候別人吃飯這么難過。
許姨娘見她吃得差不多,坐過來她身邊低聲問:“柳姨娘沒跟大爺說我打聽來的事情嗎?”
“有,但他說他自有辦法,我也不能怎么樣!
來到這世界后,他不太一樣了,說一就是一,反對無用,但她沒有不喜歡,反而覺得他那種“你就等著看吧”的樣子超閃亮,她有時心臟都會評評跳。
對于真心愛過的人,果然比較沒抵抗力,最近他又溫柔又嚴厲的,讓她內心不平靜啊。
說起當年,可是有好多人在倒追他呢,其中不乏財閥千金,可他就是接受了她這個剛入成衣界的菜鳥,倒追男神成功,說來也是她人生的功績之一,只是婚后男神實在太忙了,她覺得日子過不下去,沒想到穿到古代他又變回來了,那種樣子看得她內心小鹿亂撞……
“那么柳姨娘是說了?”
啊,春分捏了捏大腿,趕緊回神,許姨娘剛剛說了啥?嗷!對了,說了羅氏設局這事情,就是答應要讓許姨娘入股鋪子。她戳戳手心,振作振作。
把內心的小鹿放一邊,春分回答,“大爺的意思是,萬事起頭難,鋪子要怎么搗鼓才能賺錢,一半得看天意,若是許姨娘入了股,放人進來自是理所當然,可萬一這人難教或者不聽話該怎么辦?鋪子本來就不容易了,人多口雜更困難,一句“我姊姊可是半個老板”讓掌柜怎么做。大爺是想,可以讓許姨娘的弟弟先進染院學習認布,等他能分辨一布幾支紗后再到鋪子當小二,若出息再來說!
許姨娘眉心微促,雖然跟她想的差距甚遠,但這番話卻也挑不出錯處,一個什么都不會的人進店當掌柜確實沒用處,何況給了弟弟這個優差,哥哥跟母親恐怕又要不平了。
“許姨娘,我跟大爺對后宅之事什么也不清楚,可許姨娘卻非常有手段,連費嬤嬤被二太太收買都能知道,所以想請許姨娘幫個忙!
許姨娘笑了起來,“我都沒追究你們賴皮了,居然還要我幫忙?”
“嗯,想請姨娘打聽到什么事情就送個信來,大爺說,如此這間鋪子會給姨娘三分之一的收益!
饒是許姨娘見多識廣,這下也吃驚了,這是要給她三分之一凈銀啊!
春分趕緊補充,“不用許姨娘出錢,但相對的,許姨娘也不能管事,每月會把帳本送過去,只希望許姨娘看緊各房,若跟大房相關,透個消息給我。”
這是她跟趙左熙商量的結果。
兩個穿越人士湊在一起,好像阿呆與阿瓜一樣,現代的聰明伶俐在趙家根本不夠用,要不是許姨娘說的事情一件件發生,她還真沒想過羅氏能使出那樣狠的手段,也沒想過她連費嬤嬤都能收買,如果三分之一的銀子能保住兩人平安,那很值。
畢竟收買跟打聽可是要有手段跟門路的,羅氏身邊一定有親近的嬤嬤被許姨娘收買,得拿多少錢,得給誰,拿銀子交換還是許諾利益,這都是學問,因為許姨娘是家生子,才對趙家盤根錯節的人際關系了如指掌。
許姨娘想了想,似乎下定決心,“除了銀子之外,我還希望大爺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將來我再告訴你,總之,大爺若答應,我要個紙條保證!
“萬一大爺做不到怎么辦?”
“放心,不過小事一件,只不過要當家的才能作主,大爺幾年內就會當家,這事我只能求他!
“若真的是小事,我能允。”春分想想又補了句,“但你要保證是小事,真的只能是小事喔!
許姨娘笑了,“我果真沒看錯,大爺對柳姨娘肯定很好,柳姨娘這底氣跟正妻也差不多了,給你個勸,趁著大房還清靜,趕緊生個孩子吧。”
春分不知道該說什么,這許姨娘雖然受寵,但也許是因為被灌了絕子湯,感覺就是冷冷淡淡的,笑起來也不是很開心,不像陳姨娘,受趙義的寵,走起路來都特別三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