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柏宙搬進來將近一個禮拜,依薇都忙到?jīng)]空管他,直到放假她才有空在家好好坐下來吃頓早點,沒想到就遇上這番陣仗。
依薇坐在餐桌旁,面前擺著一碗熬得恰到好處的小米粥,搭配皮蛋豆腐、一小盤水煮青菜、一小碟子海苔肉松。
一碗三盤,這就是她的假日早餐。
視線往前移動個幾公分,聲勢浩大的早餐幾乎擺滿整張桌子——火腿煎得顔色漂亮,里頭包裹著黃橙橙、做成一口大小,讓人好想咬一口、看起來軟嫩又形狀可人的日式煎蛋、一大杯鮮奶、一小壺現(xiàn)榨柳丁汁、烤得金黃硬脆的法國面包、綴著鮮艷紅色櫻桃的千層派……
依薇一樣一樣數(shù)下來,有沒有搞錯啊?光是咸食居然就有七盤三碗、喝的連杯帶壺總共也有五樣,把面包、小蛋糕跟派歸成一類算一下,竟多達十二樣。他吃得完嗎他!
半小時前慢跑回來的阮柏宙,迅速沖個涼后,飯店已分秒不差把他的早餐送到,并把食物二小心擺上桌后才離開。
她吃她的。
大口咬咬咬……
他也吃他的。
細細咀嚼……
依薇發(fā)現(xiàn)眼前食物快被自己火速掃光,連忙放緩速度,邊吃邊偷偷打量他,沒想到他吃相比她還斯文吶。
“口水流下來了,擦一下!比畎刂鎯H用眼角余光掃她一眼,不冷不熱的口氣飄進她耳里。
“最好是!边B伸手摸一下都不必,這家伙肯定在騙人,他吃得那么目不斜視,最好會知道她有沒有流口水。
他沒有再回應(yīng)她,吃完東西后拿起絲質(zhì)餐巾擦拭雙唇,緩緩站起身,連看她一眼都嫌懶,正打算轉(zhuǎn)身回自己房里,就被她叫住。
“等等!币擂笨囱圩郎线剩一堆的食物,然后才把目光調(diào)向他。
阮柏宙回頭看她,懶得開口,僅用眼神向她發(fā)出“有事?”的疑問。
那是什么不屑的眼神啊?她胸口堵了氣,雙眼冒火的盯著他,“你吃完東西不用收一收喔?!”
“中午時間飯店人員會送吃的過來,到時候他們會收走。”他冷冷交代完,見她露出不能茍同的表情,冷笑一下,輕輕補一句!安粍谀阗M心!
“中午會收走?”而且還送新的午餐過來?那桌上這些頂多只吃了一半的精致食物全都要丟掉嗎?依薇不敢置信的瞪著他,又問一句,“你等會兒還會出來把它們吃完吧?”
果然!阮柏宙眼底快速閃過一抹得意光彩。
第一次跟她進屋,他不只一次暗示要她開冷氣,她發(fā)揮巧舌加簧的功力轉(zhuǎn)移他注意力,打死都不肯開冷氣,那時候他就知道省錢是她的死穴,這一點絕對可以好好利用,例如,讓她搬出去。
“我吃飽了。”他淡淡開口。
“所以這些吃剩的全部都要丟掉?”她是“省錢存錢代表”,最見不得人浪費,而眼前這號人物好像剛好是她的天敵——
“浪費奢侈代表”。
“如果你想吃,請自便!狈凑撬灰。說完,不忘冷冷掃她一眼。
當(dāng)她是乞丐嗎?依薇原本想好好跟他談,可是他的態(tài)度實在讓人火大,忍不住就跟他大小聲起來。“我干么吃你吃剩的東西?你這個、這個……”
阮奶奶那么好,孫子怎么會是個浪費、一個禮拜以來也沒見他在工作卻又奢侈成性的家伙?她快中計了。見她氣得火冒三丈,阮柏宙嘴角微勾,雙手抱胸,垂目暗自得意。
他的淡定模樣讓依薇胸口那把火燒得更旺,體內(nèi)好像真有把火似的,她的臉變得通紅,連脖子也是。
臉紅脖子粗形容的大概就是這樣了。
他抬起左手,摸摸下巴,有趣的盯著她。這是他第一次欣賞到有人在他面前這么生氣吶。
“這個什么?”他很有興致的問她。
依薇見他嘴角似有笑意,立刻朝他低吼道:“你這個浪費鬼加自大鬼!”天底下最叫人火大的莫過于一方正在生氣,另一方居然還淡定以對,最過分的是他嘴角還閃現(xiàn)若有似無的笑意。
有什么好笑的?浪費食物很好笑嗎?
“我哪里浪費了?”阮柏宙冷目掃向餐桌,每樣?xùn)|西都吃了一些,營養(yǎng)均衡又剛好八分飽,一切完美。
“先生,你張大眼睛看看,桌上剩下多少東西?!又不是不能吃的東西,如果吃不完就不要叫那么多,錢很多嗎你?!”她看他這一點最不順眼,怎么可以浪費珍貴的食物?還有那些因此而死掉的動物,他對得起它們嗎?太不尊重天下蒼生了吧!
“哇,你那邊吃得清潔溜溜,好像剛洗過一樣!彼沧炖湫。他錢多也礙著她了?管真多。
依薇生平第一次聽見有人可以把“哇”這個字詮釋得這么欠揍,明明就是一個
充滿驚奇的字,到他嘴里卻演變成氣死人的濃濃諷剌。
他跟誰學(xué)的?嘴這么賤!拔夷鞘俏锉M其用!彼p手叉腰,沒好聲氣。
阮奶奶常說物盡其用是種珍惜,也是對東西最起碼的尊重,他是阮奶奶的孫子,沒聽阮奶奶說過嗎,還是他早忘了?
“這位小姐,你有你的生活方式,我有我的,如果看不順眼,你大可搬出去來個眼不見為凈,我不但不會算你違約,當(dāng)初提的條件依然有效!比畎刂娑⒅,把話挑明了講。
“你——”依薇瞪大雙眼盯著他。這、這才是他的最終目的?終于自爆陰謀了吧,“我是不可能搬出去的,這是我跟阮奶奶簽好的約,你休想亂找名目逼我搬出去。”
“沈依薇,你何必這么堅持?”阮柏宙聽見她的宣言,臉色重重一沉。
“阮柏宙,你又何必這么堅持?”依薇學(xué)他說話,臉色也沒好到哪里去。“她是我奶奶,這里有我的童年記憶。”
“她是我的阮奶奶,這里有我跟她的點滴記憶!
有樣學(xué)樣啊!翱磥砟闶遣粫尣搅!比畎刂骖~頭青筋跳動,他的人生到目前為止還沒遇過比她更難纏的女人。
“讓步?”依薇故意發(fā)出一記不太熟練的冷笑,“哼,這是什么東西?我想都沒想過。你少在那邊給我亂動歪腦筋聽到?jīng)]?更不準(zhǔn)你為了激我而浪費食物,小心天公打雷劈死你!毕胗眠@招逼退她,他把她想得太簡單了。
不準(zhǔn)?他從鼻孔哼出冷笑。
這句話只有他對別人說的分,還沒有人膽敢這樣跟他說話,連老頭都沒對他說過一句不準(zhǔn),她算哪根蔥?!
依薇警告得很認真,結(jié)果只換得他一聲不屑冷哼,最后干脆漠視她,轉(zhuǎn)身從容走回他房里。
“姓阮的,我剛剛在跟你說話!彼龤獾萌矶级读似饋。全天下最讓人生氣的不是破口大罵,而是充滿不屑的漠視。
阮柏宙回應(yīng)她的是一記砰的關(guān)門聲。
依薇瞪著門板,不敢相信阮柏宙竟會對她用這招?他到底以為自己是誰啊,這霞!
她快速收拾桌面,幾分鐘后也學(xué)他砰的一聲,龜縮進自己的房間,圖個眼不見為凈的清爽。
冤冤相報何時了?
依薇盡量早出晚歸,避開可能跟他打照面的所有可能性,就連假日也不在家里吃,否則看他浪費的樣子,她下意識就心疼那些東西。
結(jié)果她每逢假日就捧著一份燒餅油條,早早拉著行李箱去市場買菜,過了一段時間后,她才恍然驚覺,自己干么為了避開他而委屈自己?
她之所以堅持留在這里,為的就是一如往常的度過每一天,而不是專程為了躲他,或是跟他大眼瞪小眼。
于是,她恢復(fù)他沒住進來前的生活,下班回家就看點不用花大腦思考的電視節(jié)目、吃點小東西,然后準(zhǔn)備上床睡覺。
有一次依薇半夜起床上廁所,赫然驚見阮柏宙正在客廳看錄影帶,內(nèi)容好像是阮奶奶在客廳幫他慶生,還看到一小段他以前坐在客廳地上乖乖寫作業(yè),阮奶奶泡了一杯薄荷茶給他喝的畫面。
那天晚上她掙扎了好久,一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踏出房門,最后不敵生理需求,才輕手輕腳快速溜進廁所里。
等她出來時,客廳哪里還有他的影子?
自那晚過后,阮柏宙幾乎每晚都會霸占客廳,對著筆電高速打字,表情認真的要命,好像正在專注工作。
依薇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好幾次不小心傻傻盯著他專注的側(cè)臉看呆了,嚇得她連忙對自己說“他肯定在打電動,不然就是上網(wǎng)找妹聊天”,在心里反覆告誡自己之后,這類詭異舉動才慢慢消失。
每次他們一起窩在客廳各做各的事時,她都很想問他為什么不用去工作?可是想到這是他個人的選擇,自己好像也沒什么立場過問,便把問題重新吞回肚子里。
今天她拎著一袋麻辣鹵味回家,累得只要停止動作眼皮就會自己掉下來,深深吻上下眼瞼。
總裁辦公室今天終于完工,明天還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迎接太子爺,學(xué)長臨走前特地交代了一句:“今晚要養(yǎng)足精神!
想到太子爺那間辦公室,她心里就有氣。
本來總裁辦公室依公司最高規(guī)格重新裝潢得差不多了,沒想到太子爺幾天前傳送過來一張設(shè)計圖,說辦公室要跟圖一模一樣。
這下子幾乎百分之七十的東西必須重弄,再加上時間又趕,依薇天天監(jiān)工又要處理原本的工作,忙得差點沒暈過去。
“真希望太子爺也嘗嘗我今時今日所受的痛苦!彼贿厔邮珠_門,一邊在嘴里碎碎念著。
未料,她才剛把門把往下壓,下一秒門居然自動打開!
門開就開了,這本來也沒什么,頂多被嚇了一小跳也就算完事,但令人發(fā)指的是——他為了要趕她走,居然不惜出賣色相到這種地步!他還是人嗎?!
面對阮柏宙布滿晶瑩水珠的半裸身體,她首先看到一頭濕潤的烏黑短發(fā),赤裸的陽剛上半身、肌肉紋理在在顯示他每天晨跑效果不錯,胸肌渾厚、腹肌結(jié)實,最最邪惡的是隱入雪白浴巾下的人魚線。
依薇身形不穩(wěn)的晃了兩下。她有什么令他難以忍受的壞習(xí)慣,逼得他非要把她趕出這里不可?
“什么太子爺?”阮柏宙面無表情的盯著她。她又在亂想什么?
“你、你——”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他性感的赤裸上半身,仿佛那是一團火焰似的,手指縮了一下,連忙轉(zhuǎn)移陣地指向他無辜的俊臉!拔沂翘訝?”語氣困惑。
“不是說你是太子爺,我是說你這次又想出什么爛招逼我搬出去?”依薇耳尖聽到樓梯間好像有人正要走上來,雙腳連忙踏進屋里,推開他微濕且性感誘人的陽剛身軀,轉(zhuǎn)身,飛快關(guān)上門。
她才剛松了口氣,下一秒便敏感察覺火辣辣的熱度自背后籠罩住她整個人。
“我又出爛招?”阮柏宙不動聲色,看著她縮在門前不知道又在搞什么老半天不回頭的背影,幾秒鐘后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以為我這樣出現(xiàn)在你面前,是為了逼你搬出去?”
見識過她的執(zhí)拗、堅持、自尊,和抓著合約理直氣壯的模樣,他早已經(jīng)放棄要她搬走的念頭。
“少在那邊裝蒜,這招對我沒用。”依薇紅著臉轉(zhuǎn)過身,小心越過他并前進兩步,才再轉(zhuǎn)過身,與他四目相對。
甫轉(zhuǎn)身,她才發(fā)現(xiàn)兩步的距離根本不夠,他依然離自己很近,雙腳忍不住又偷偷往后退了幾步。
“沒用就算了,你那么生氣干么?”阮柏宙不打算跟她解釋太多,雙眼注視著她快撞到后頭尖尖剌剌的衣帽架,沉聲警告,“不要再后退了!彼阉(dāng)成什么了,退什么退。
聽見他的警告,依薇心頭冒出“什么”的大問號,雙腳卻依舊盡責(zé)的帶領(lǐng)著身體遠離壓力源——他。
把他的警告當(dāng)耳邊風(fēng)?見她繼續(xù)往后移動,阮柏宙雙眼瞇細,凝目一瞪,她驚了一下,瞪大雙眼的同時身體下意識又往后退去。
但他出手更快!在她背部跟后腦構(gòu)險險要撞上衣帽架時,他一掌抓住她沒拿食物的那只手,往自己懷里用力,扯,直接用行動帶她遠離危險。
“!”依薇被這突如其來的拉扯嚇得輕喊出聲。
聽見她受驚的喊聲,阮柏宙不悅揚眉。他有那么可怕嗎?惱怒的垂目,正好將她酡紅粉頰盡收眼底。
連耳朵都紅了,難不成她是在害羞?
弄清這點,他嘴角微勾,眉宇間的淡淡怒氣消失無蹤,心頭興起一股輕微麻癢感,忍不住想戲弄她。
依薇感覺心跳快得嚇人,腦袋空白一片,突如其來的力道,害她的臉差點貼上眼前肌理分明的胸膛。
幸虧她眼明手快,一只手雖被他抓住,但抓著鹵味的那只手及時發(fā)揮效用,快速擋在兩人之間,讓精壯胸膛幸運躲過她的唇吻。
阮柏宙看著她放在自己胸膛上的手,神情復(fù)雜難懂。
她順勢仰頭看著他,一時之間竟分不清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是惋惜、厭惡、忍耐,還是鄙夷?
“很燙!彼脸翐P嗓。
“對不起,我馬上把鹵味拿開!甭犚娝脑,她才驚覺自己居然盯著他猛看,飛快轉(zhuǎn)開視線,放下手。
“我指的是你的——”阮柏宙往前傾身,高大身形逼向她,明明很靠近,卻又巧妙的沒碰到她一分一毫!澳!
他在心里吹了一聲口哨,她的臉又更紅了,好看。
依薇一聽,整個人差點滑倒。
“你胡說什么!”她矢口否認,身體往旁邊移動兩步,先避免與他正面交鋒,再腳底抹油飛快沖向客廳,把鹵味放到桌面,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低著頭,假裝忙碌的打開晚餐兼消夜。
“家里熱水器好像壞了,有沒有人可以過來修?”他站在原地,看著她窘迫又害羞的模樣,心中暗笑,本是到客廳拿手機想找人來修,不料卻聽見她在門外的碎碎念,還讓他見到她難得一見的模樣。
她臉紅的樣子其實還滿有女人味的,意外讓人心動。
“壞了?應(yīng)該不可能,我前一陣子才修過,應(yīng)該是沒電了!币擂币娝廊徽驹陂T口,雙眼緊盯著自己,突然感到一陣口干舌燥,隨便夾起一口凍豆腐塞進嘴里,含混不清的開口,“我去看看!
“嗯!比畎刂鎰右膊粍,站在原地,雙眼依舊放在她身上,看著她不太自然的跳下沙發(fā),往陽臺快步走過去。
奇怪,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怎么這么難?他沉著臉,邁開長腿走回浴室,心情沒來由的煩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