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繁星如織。
揚(yáng)州柳月家,亭臺樓閣錯落其中,一眼望去便覺典雅。
庭院里,重重石片屏風(fēng),條條彎曲小徑,兩側(cè)并有各式各樣花卉,整理得美不勝收。
夜色中,忽有兩道身影一前一后,輕巧來到一處假山石洞中,一人將披風(fēng)鋪在地上,拉著另一人并肩坐下。
「這兒很隱密吧。」有一略低男聲,語氣輕輕。
「嗯!箤Ψ綉(yīng)了一聲,但有些冷淡。
「石洞不深,坐在這里,頭一抬,剛好可以觀星賞月。」
聽的人又是隨意應(yīng)一聲,仍然不肯說話。
星月映照下,隱約可見石洞里的是一對年輕男女,一粗布灰衫、一淺紫錦衣,男的不斷丟出話來,女的卻相應(yīng)不理。
「這個石洞,我小時候來過幾次,十五歲開始幫著打理生意之后,就沒空來了。成親以來,我一直想找你到這兒聊天!
女的聽了,神情略轉(zhuǎn)溫柔,可還是沒說話,看起來正在生悶氣。
「花前月下,沒人肯跟我說話,看來我只好自言自語了!
灰衫青年忽然以怨慰語氣說著,他身邊穿著紫衫的美貌少婦聽了,忍不住笑出來,但又馬上收住,故意扭開頭不看他。
「寶包?」青年拉住妻子的手。
「剛才就不該跟你來這兒。」對方甩開夫婿的手,語氣略惱火,「我要回房了,你自己看星星去!
「好吧,我晚上就睡這兒,反正回去也沒人跟我說話!骨嗄暌操氣起來。
「你這人真可惡,存心要將身子搞壞,不按時吃飯已經(jīng)夠氣人了,現(xiàn)在又說要在這兒吹整晚的風(fēng)!」
「我不是存心餓肚子的,只是忙忘了。再說,我剛不是已經(jīng)吃了嗎?」青年認(rèn)真解釋。
「你一整天除了早,也就剛才喝了一碗湯,要不是新兒說溜嘴,我還不知道呢!也不想想是誰前幾天鬧胃疼,是誰答應(yīng)了要按時用膳的!」
對方一古腦兒說完,青年不吭聲,片刻間,石洞里寂靜無聲。
「怎么不說話?」
「我在面壁反省!骨嗄暾Z氣認(rèn)真。
對方登時笑出來,但見他神色輕松、眼含笑意,又惱起來:「你不用敷衍,反正我已經(jīng)決定,以后你少吃一頓,我就跟著少吃一頓,就從明天開始,明天早餐我不吃了……」
「寶包我知錯了,你要我吃什么都行!骨嗄旰鋈粶惿锨叭ィ话褜⑺ё,臉埋在她頸間,低語:「只求你別這樣。」
對方聽他語氣急了,也伸手回抱著他的腰!改虑甯绺纾悻F(xiàn)在知道看著喜歡的人挨餓,心里有多難受了吧。」
「寶包……」
聽他聲音如此難過,她終究于心不忍!改虑甯绺纭!
成親一年多,夫婿樣樣皆好,偏就三餐不定讓人大傷腦筋,每次總是被逮到了就安分一陣子,過后又故態(tài)復(fù)萌,然后每隔一陣子就鬧胃疼,她思前想后,總算想出對策。
「穆清哥哥,我前幾日仔細(xì)計算過,若你按三餐飲食,每月花費大約不到十兩,可是,若鬧胃疾,你可知道上回抓藥花了多少銀兩?」她刻意加重語氣,「十幾帖藥總共三十兩,你覺得這樣合算嗎?」
見他臉色一正,鳳寶寶知道此招奏效。她深知,柳穆清自幼學(xué)習(xí)做生意,謀劃許多事情時,心中總有個算盤,會一一將數(shù)字套人。
聽大師兄說,柳穆清隨口就能算出常記酒樓的每月開銷,五總管也曾提過,少主查帳根本不用算盤,光用看的就能算出收支。
「那些藥居然這么貴,我得逐條查看帳冊……」他故意蹙眉凝思,實則對于她提出的說法頗感新鮮有趣。
「穆清哥哥!」她用力捧住他臉頰,與他對視,「我查過了,這已經(jīng)是藥材成本!
柳穆清看著她,露出笑意,對于她如此用心相勸,心中感到十分受用,當(dāng)即搭著她的話回應(yīng):「寶包,多虧你告訴我,這樣算起來的確太不合算,以后我還是三餐定時,這些藥拿去賣給外人比較妥當(dāng)!
「可不是嗎,你知道就好。」為何他恍然大悟的模樣,在月光下看來如此可愛?鳳寶寶輕輕撫著他的臉。
「寶包,以后我讓新兒每日將三餐內(nèi)容寫下,晚上拿給你看,這樣可好?」他主動提議。
她輕輕應(yīng)著,主動捧起他的臉,往唇上一親。
「寶包。」他低頭輕啄她一口,發(fā)出清脆聲音。
「穆清哥哥!顾χ,也學(xué)著清脆啄了一下他的唇。
「寶包!
「穆清哥哥!
兩人深吻,鳳寶寶將手伸進(jìn)他衣服里,正欲剝開時,忽感柳穆清身體一個輕顫。
「怎么了?」她忙問。
柳穆清眼神微微閃動,臉色流露一陣慌張尷尬,卻又很快隱去,只是低聲道:「咱們回房吧,我忽然有點餓了!
「太好了,我讓廚房準(zhǔn)備吃的!
兩人手牽手,一前一后走出石洞,離開前,柳穆清眼睛余光掃了一下旁邊假山,耳朵發(fā)紅迅速離開。
半晌,假山后方傳來談話聲。
「哎,你說清兒怎么回事,我都快把假山給推倒了,他才驚覺有人!
「他哪里想得到咱們老早就在這后頭了!
月光下,柳月家家主夫婦從假山后方走出來。
「難怪安和說這兩人愈來愈肉麻,一個拼命喊寶包,另一個開口必喊哥哥!顾喼币^皮發(fā)麻了。
「聽起來,鳳家丫頭確實聰慧,一會兒鬧說自己也不吃,一會兒又搬出銀兩仔細(xì)計算,這是動之以情、說之以理,高招啊!沽录壹抑鞑焕頃谋г梗瑓s對鳳寶寶的做法極為贊賞。
「看來清兒被吃得死死的。」他夸張地嘆口氣。
「這樣也好。他這不按時吃飯的毛病,總得有人治治!
「也是。清兒被她親熱喊著哥哥,什么都樂意吃下肚了!顾χ,忽拉著身邊人問:「仔細(xì)一想,我年紀(jì)也比你大,怎么沒聽你喊我哥哥?」
「又在胡說!辜抑魅滩蛔M他一眼,月光下,見他俊美一如初見,不由得涌起無限柔情。
「想想,我們當(dāng)年相識時,你約莫是清兒現(xiàn)在的歲數(shù),而我則是寶寶的歲數(shù)。」
「是啊,當(dāng)年你才十九歲,第一次見面就對我一見鐘情。」
家主罵道:「又在搬弄是非!當(dāng)年初相識,明明恨得對方牙癢癢。」
「非也。」他轉(zhuǎn)身正視著她,「在我心中,并非如此。」
「那又是如何?」
他認(rèn)真回道:「我們兩個是一見鐘情、一拍即合、一試上癮!
家主眼波流轉(zhuǎn),沒否認(rèn),卻又眼尾一揚(yáng),故作兇狠罵道:「此為柳月家最高機(jī)密,切莫泄漏出去。況且,你說漏了一句。」
「哪句?還請家主賜教!顾麧M眼笑意。
「一見鐘情、一拍即合、一試上癮,還得一生一世才行!顾隣科鹚氖帧
「柳月家最高機(jī)密,果然深得我心。」他朝她手背吻了一下。
花前月下,一前一后兩對美眷,一生一世雙雙對對。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