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辰之后,他們來到一處峭壁下。
放眼望去,不時有巨大的石塊沿著陡峭的山壁滾落,看起來危險極了,若是不小心被落石給砸中,肯定會頭破血流。
他……竟要在這種地方采藥?!
荊御風將馬兒停在一段距離之外,黑眸望著眼前的山壁。
這里有他要的一種草藥,名叫「石芙蓉」,而它是相當稀有的,只生在這種巖石峭壁間。
「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去就回來。」荊御風說著,還不忘提醒!冈谀愦蛩闾优苤埃瑒e忘了我剛才說的話。」
李若兒咬著唇兒,氣惱地瞪著他翩然離去的背影。
倘若不需考慮到其他的顧忌,這會兒她大可以奪了他的馬逃跑,但是事關一條無辜的性命,要她怎么狠得下心逃跑?
可惡的荊御風,真是太陰險了,竟然拿他自己奴婢的性命來要脅她!
李若兒在心里氣惱地低咒著,就見荊御風的身影宛如一只迅捷的鷹,俐落地在巖石峭壁間飛躍,最后停了下來,該是正在采他所要的草藥吧?
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朝上一瞥,赫然看見有個巨大的石塊正從山頂滾落,而那方向正好就是荊御風所在的位置!
她驚呼一聲,一顆心狠狠地揪緊。
就在那石塊迅速朝下砸落時,荊御風的身形一閃,靈巧地避了開來,那身影既從容又優雅,看不出半絲狼狽。
呼!真是好險吶!
李若兒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之后,才猛地想到——她干么要替荊御風的安危這么擔心?
帶著幾分氣自己的意味,李若兒下了馬,轉身踱到一旁去,不想再看著他在險象環生的峭壁間采藥。
然而,正當她東張西望地看著周圍的景致時,耳邊隱約傳來了一陣模模糊糊的嗚咽聲。
「咦?」
真的有嗚咽聲嗎?還是她聽錯了?
李若兒帶著一絲疑惑,更專心地聆聽,而這回她確定自己并沒有聽錯。
那聲音雖然微弱,但應該是某種動物的嗚咽聲,聽起來可憐兮兮的,讓人覺得好不忍心。
她趕緊四處尋找了下,最后終于在距離十多步之遠的大樹下,發現一只體型頗大的黃狗倒在地上。再仔細一看,它的腦勺處血跡斑斑,看起來像是不幸受到落石的重擊。
讓李若兒大感震撼的是,那只大黃狗的身旁擠了五、六只看起來剛出生不久的小狗兒。那一只只小家伙渾然不知它們的母親受了傷,正爭先恐后地擠在一塊兒吸啜奶水。
看著這一幕,她不禁慶幸這個地方離峭壁有一段距離,否則只怕那不時掉落的石塊也有可能會砸傷這窩小狗仔。
眼見大黃狗明明正承受著痛楚,卻還不時低下頭去,溫柔地舔舐那一只只小狗兒,李若兒的淚水霎時奪眶而出。
狗媽媽為了孩子努力強撐住的那份深厚情感,強烈地撼動了她的心,讓她不禁熱淚盈眶。
回想起爹娘自幼對她的寵愛與呵護,再想到她沒辦法再回到爹娘的身邊盡孝,甚至還將讓他們傷心難過,她的眼淚就怎么也止不住。
不過,聽著那一聲聲虛弱的嗚咽,李若兒趕緊拭了拭淚水,緩緩走上前去,想要看看大黃狗的傷勢。
然而,她才剛邁開步伐走了幾步,大黃狗就立刻警戒地朝她齜牙咧嘴,想要嚇阻她的靠近。
李若兒暫時停下了腳步,仔細張望,就見大黃狗的頭頂有個傷口,而且還正淌著鮮血。
她焦急地掏出身上的絹帕,再度走上前去,打算試著幫它止血。大黃狗以為她想對它的孩子不利,張嘴狠狠咬了她的手臂一口!
李若兒疼得倒抽口氣,卻不敢開口痛呼,就怕叫聲會驚嚇到大黃狗,讓它更具攻擊性。
她強忍住疼痛,輕聲細語地安撫道:「別怕、別怕,我不會傷害你還有你的寶寶,我只是想要幫助你而已!
或許是她的語調十分溫柔,或許是她的目光充滿關懷,也或許是她的態度和善可親,大黃狗總算是放下戒心和敵意,張開了緊咬住她的嘴。
手臂傳來了一陣痛楚,讓李若兒疼得蹙起眉頭,但她努力地忍住,知道這會兒大黃狗更需要她的幫助。
她拿起絹帕,輕輕替大黃狗擦拭著血漬,同時也不忘替大黃狗打氣,輕聲道:「你要為了寶寶們加油,好嗎?它們需要你,你一定要撐下去!
荊御風佇立在幾步之后,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剛才瞥見她轉身走開,他本以為她竟還想要逃跑,便追了過來,沒想到卻看見了這只負傷的大黃狗和這窩小狗兒。
見她被大黃狗狠狠咬了一口,非但沒有生氣,還忍疼安撫大黃狗的情緒,一心想要幫助它,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驀地重重撞擊著他的胸口。
李若兒的注意力全都在狗兒們身上,絲毫沒注意到身后的男人。
她也不管大黃狗聽不聽得懂她的話,逕自開口輕聲道:「我等等請個厲害的大夫來幫你瞧瞧,他的醫術很高明,一定可以救你的。不過你可千萬別咬他,萬一將他給惹惱了,說不定他就不愿意救你了!
她的話才剛說完,荊御風就冷冷地開口道:「就算它沒咬我,我又為什么非要救它不可?」
大黃狗像是感受到他不友善的態度,再度齜牙咧嘴地發出低鳴。
李若兒急忙安撫道:「別怕、別怕,請你相信我好嗎?他絕對不會傷害你和你的寶寶!
大黃狗仍警戒地盯著荊御風,但或許是真的感受到了李若兒亟欲安撫的心意,看起來敵意降低不少。
李若兒回過頭,央求道:「求你救救它吧!」
望著她臉上的斑斑淚痕,荊御風的胸口一緊,腦中驀地浮現一個八歲大的男孩抱著一只小黑狗,哭喊著「求你救救它」的情景……
該死!
荊御風的俊顏緊繃,躁怒地咬了咬牙,揮開記憶中惱人的畫面,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李若兒。
這女人還真是奇怪,自己染了古怪的病癥,性命堪憂,不曾開口求他救治,這會兒卻為了一只狗而求他。
李若兒擔心他不肯答應,趕緊替大黃狗說情。
「它被落石給砸傷了,要是一直這樣流血下去,怕會撐不住,但它還要照顧它的寶寶,不能死!」
見他沉默不語,猜不透他的心思,李若兒不由得更心急了。
「求你!我保證絕對不會再逃了,好嗎?」
聽著她懇切的央求,荊御風的目光終于移向大黃狗。
「讓開!顾亻_口。
李若兒一愣,美眸隨即閃動著欣喜的光芒,知道他是答應出手相救了!
她趕緊退到一旁,但卻不敢走開,在另一側輕聲細語地安撫大黃狗,就怕自己剛才的話會一語成讖。
倘若狗兒真的咬了荊御風一口,那可不妙!
「別怕,他是要救你,等你的傷好了,就可以好好照顧你的寶寶了!顾孟喈敎厝岬恼Z氣說道。
也不知道大黃狗是不是真的聽懂了,竟當真安靜下來,沒有再試著對荊御風齜牙咧嘴地發出低鳴。
荊御風迅速審視了下它的傷勢,它看起來的確是被落石砸中,傷得不輕,能夠撐到現在,是因為母性的緣故嗎?
一抹復雜的光芒掠過眼底,讓他的俊顏顯得有些緊繃。
他取出了隨身的傷藥,這是他親自調制的,對于各種外傷都極具療效,只要敷上之后,很快便能止血,幾天后就會結痂。
李若兒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發現他在救治大黃狗時,神情相當專注,俊顏不似平常那般冰冷淡漠,眸光甚至帶著一些溫熱。
那專注而溫和的神情,讓他俊美無儔的臉孔更加迷人,也讓她不由得芳心怦動,看得失神,直到大黃狗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她才猛地拉回心思,趕緊將目光從他的俊顏移開。
眼看大黃狗的傷已被處理妥當,李若兒松了一口氣,心里高興極了。
「好了,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真勇敢,肯定會是個好媽媽!顾p聲贊美,同時忍不住湊上前去親吻了下大黃狗,毫不在意它的一身血污。
大黃狗感激似地舔了下她的俏頰,接著又回頭溫柔地舔舐懷中那一只只小家伙,最后它望著荊御風,輕輕嗚叫了一聲,像是在表達它的感謝。
「好了,我們得走了,你自己要多保重,別再受傷了!
向狗兒道別之后,李若兒跟在荊御風后頭,走向一旁的馬兒。
就在她剛停下腳步時,荊御風忽然轉身,在她還沒意識到他想做什么之前,他就驀地出手撕裂了她左邊的衣袖。
李若兒驚呼一聲,慌張地試圖遮掩暴露出來的雪白手臂,荊御風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身子拉近。
「你要做什么?」她羞嚷著。
荊御風沒有回答,他拉住她的手臂,低頭審視。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她那白嫩的肌膚上,烙著一圈清晰的齒印,甚至還滲出了殷紅的鮮血。
「不疼嗎?」他忍不住瞥了李若兒一眼。
要是換成了尋常女子,被咬成這樣,早就哭得唏哩嘩啦了,但她卻連吭也不吭一聲。
李若兒一怔,原來他發現她被大黃狗咬了一口。
「疼啊,但是剛才先救那只大黃狗比較重要呀!」她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荊御風蹙起眉頭,又瞥了她一眼,卻沒再多說什么。
他取出剛才的傷藥,仔細地幫她敷上,再將剛扯下的衣袖撕成了適當的布條,包扎她的傷口。
李若兒看著他俐落的動作,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修長好看的手指上,看著看著,她的心跳不知怎地怦然加快,甚至還驀地想到就是這大掌,曾放肆地隔著兜兒撫上了她的胸……
一股躁熱爬上了雙頰,讓她白皙的臉蛋霎時布滿紅暈。
當荊御風處理好她的傷,一抬眼,就看見她雙頰酡紅的模樣。
過去他從不曾將心思放在任何女人的身上,然而這一刻,他卻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一察覺自己的失常,荊御風的眉頭一蹙,心底升起一股抗拒的情緒。他硬生生地甩開莫名的心思,抱著她上馬。
李若兒知道他們就要離開了,但心里卻有些惦掛著剛才那只大黃狗和它那一窩可愛的狗寶寶。
彷佛感覺到她的心思,荊御風輕輕扯動韁繩,馬兒立刻半轉過身,讓她能夠再多看它們幾眼。
「謝謝你!估钊魞狠p聲說道,心里升起了一絲暖暖的感動。
他其實沒那么壞嘛,至少他在幫大黃狗處理傷勢時,那專注溫和的神情彷佛烙在她的腦海似的,令她印象深刻。
聽著她的道謝,荊御風的俊顏沒有什么表情,更沒有開口說些什么。
但是事實上,他今日的「體貼」完全異于他平日的作風,倘若讓谷中那些跟了他多年的仆人們知道,肯定要驚訝得掉了下巴。
「回去了!
他淡淡地扔下這句話之后,叱喝了聲,馬兒便立刻載著他們一路往「絕命谷」的方向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