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或潛沒有開口,只是垂下眼,很自在的梳著她的發,又輕又柔的,讓木梳滑過她的發,滑進他的指間,流泄一頭黑瀑。
心亂,如麻。
說的是玳寧的心情,卻也是梁或潛的心境。
她看著鏡中的他,替她梳開一頭長發,看著木梳與他的指掌,輪流滑進她的發間,她胸口不該有的酸意開始泛濫,她移不開視線,無法說服自己,更無法命令自己開口喝阻他,說這是多么不合宜的行為……
“你知道嗎?”梁或潛開了口,視線仍是緊盯著她的發,沒有看向她。
悸動在心口抖瑟,玳寧啞口無言,根本不敢問他究竟要她知道什么。
他仍是梳著她的發,聞著流竄在他鼻尖的淡淡香氣,然后撩起一繒黑發,湊到鼻端細聞。
玳寧的心,幾乎快要停了。
“昨夜,我夢到你,夢到這頭長發,我甚至還聞過這樣的香氣……”他的聲音粗嗄,眉間有著淺淺的結,揉進幾分困惑。
玳寧心一悸,屏住呼吸,垂下眼不敢看他,嘴角牽出一抹晦澀的笑容,想開口卻只是無語。
“夢里,我們不是朋友……”梁或潛若有所思的開口,似乎正在思考,該用哪一種形容詞來形容他們的關系。
“難不成我們是仇人嗎?”玳寧扯出一抹笑,笑容有著無解的落寞。
梁或潛看向她,第一次看不透她眸中的情緒。
那一切,當真只是他在做夢嗎?還是,她壓根兒就不想去面對。他對她所做出那種殺千刀的惡事?!
他沉默著,很久很久……
腦子越清醒,昨夜的記憶就一件一件涌上腦海,他甚至還記得,她曾經很輕很輕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我愛你。
他突然整個人愣住,因為那聲突然竄進的耳語,而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那是在做夢嗎?
我愛你。
她的聲音,像倒帶一樣,一次又一次在耳邊響起,讓他的心口涌起莫名的躁郁。
梁或潛胸口一緊,突地明白從早上醒來后,一直纏繞在心口那股莫名的情緒是什么了。
他發現,他一點也不希望昨夜只是一場夢。
但,他怎么能希望那是真的呢?
他看著她的眉,看著她的眼,看著似曾相識卻又有些陌生,那屬于她的每一寸肌膚。
那些觸感都極為真實,而她卻說,那些事從木曾發生?
發現這一點,讓他的心緒有些紛亂。
他的心情不好,很不好,原因是:他覺得她騙他!但是,他心情不好還有另外一個理由,就是他不懂,她是不是故意忘記昨晚的事,因為她根本就不想跟他有任何關系?!
“你說過我們是朋友,有什么事都不該彼此隱瞞,對吧?”梁或潛看著她,眼神陰郁。
此話一出,他能感覺到她全身一僵,臉色刷白,然后她調開視線,將目光移向墻角,表情變得漠然。
那樣的她,教他好生氣。于是他一個箭步往前,大掌握住她的手臂,逼她重新看向自己。
“你是不是隱瞞了我什么?!”他必須知道實情,他必須確定,他跟她之間,是不是真的發生了什么!
玳寧垂下眼,緊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梁或潛伸手抬起她的下顎,她想避開卻沒能成功,他握住她的下顎,看進她清亮的眸底。
他的怒氣,在她的眼里有了不同的解讀。
他的“朋友”兩字,重重的冠在她頭上,打得她頭昏腦脹、手腳無力。他們是“朋友”,所以昨晚的事不該發生;他們是“朋友”,所以,雖然不該隱瞞,但應該有其言外之意。
懂!她懂!如果他們要做“一輩子”的朋友,那昨天的事,她無論如何都不該說。
“我沒有瞞你什么。”她望著他,久久才吐出一句。
“你喝太多做了春夢,我要跟淑芬說,說你對我有遐想!彼囍猿埃Τ冻鲂θ,卻揉進太多破碎的成分。
“我做春夢?”梁或潛危險的低語,聽得出來口氣不滿,惱怒的心情充塞在胸口,雜亂的情緒讓他不知如何面對。
他到底想要什么?他的瞳眸收縮,呼吸為之一頓,發現他竟要不起真相。
他也在這個時候意會到,玳寧其實是為他著想的,她知道無論如何,他們兩個都承受不起這件事的結果。
但……真要這樣算了嗎?
如果不想算了,事情就能當真不曾發生過嗎?
突地,玳寧房里的電話響了起來,兩人對視一眼,梁或潛松手讓她去接電話。
“我是……樓下餐廳嗎?好,待會兒就下去!辩閷幟嫔绯5膾焐想娫挘瑑扇说囊暰再度接觸。
“是黃經理!辩閷庉p聲開口,平靜的表情與梁或潛激動的面容,形成強烈的對比。
梁或潛黑眸一瞇,訝異著案主為何會一早就打電話到她的房里來。
突地,他想起了昨天見面時,黃經理一見到玳寧那種極為熟識的表情,其中還帶著幾分的愉快與期待。
“你跟他見過幾次面了?”梁或潛一僵,雙拳不自覺的握緊,隱約知道了黃經理臉上的表情代表著什么。
“大概四、五次吧!”玳寧沒再看他,轉身開始收拾著床上的衣物。梁或潛眸色一沉,冷著臉,吭也不吭一聲,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僵凝。
“他想追你?”他大步來到她的身邊,瞪著裝忙的她。
玳寧只是聳肩,不發表任何意見。
該死,那個人果真想追她!心口微微一抽,泛起梁或潛無法明了的情緒與火氣。
“什么時候開始的?”梁或潛冒出幾聲低咒,憤怒的情緒再度蔓延。
“誰知道?”玳寧不給正面回答。
“你!你就知道!”梁或潛火冒三丈的瞪著她,她竟然給他敷衍的答案!
“我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歡我?我又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玳寧毫不畏懼的回視著他。
難不成,有人喜歡她是她的錯?他那么兇罵人是什么意思?!梁或潛嘴角抽搐,下顎繃緊,氣得差點頭頂冒煙。
這當然不是她的錯,不過……他就是很不爽!
“他想干嘛?”他沒好氣的開口。
“吃飯!辩閷庍@次倒爽快,直接把答案丟到他臉上。
“大老遠來這里吃飯?”梁或潛的表情更難看了。
“他說喜歡飯店的早餐。”玳寧轉述了黃力誠的答案,雖然,她知道這個理由非常牽強。
“他可以自己吃!”干嘛還打電話上來?
“但是他想多跟我聊聊!辩閷幏朔籽郏瑳]想到他對黃力誠這么有興趣,直問個沒完。
“聊個……”梁或潛硬生生把那個“屁”字吞進去,臉色一陣灰白。
完全弄不明自己的怒氣從何而來,好半晌他才忍住氣,讓自己不要莫名其妙的口出惡言。
“他在樓下餐廳等我!辩閷幍_口,看著擋住她去路的梁或潛。一股明顯的怒氣,從梁或潛的身上輻射而出,但是玳寧一點也不怕。
“你騙我!”突然,梁或潛口出指控,憤怒的眼神直瞪著她,像是想把她的身上瞪出兩個大洞。
“我騙你什么?”玳寧被罵得不知所以然。
“我記得你說你沒有男朋友!難不成又是我喝醉幻聽了?”粱或潛火大的瞪著她。
“他不是我男朋友!”玳寧面無表情!安贿^,我不確定他將來會不會是!
梁或潛一動也不動,只是臉色難看的直瞪著她。
半晌,他仍是沉默,眼里有著掙扎,不滿的悶氣在胸口沖撞著。
“我得快點下去,我跟黃經理還有公事要談。”玳寧見他不肯讓路,干脆閃身從一旁離開。
“公事不都談好了?”梁或潛粗魯的打斷她。
“對,但是他曾指明要我負責香港部分的設計,記得吧?”玳寧回頭看了他一眼。梁或潛一怔,這是在晚餐時候說的,那時他還沒喝酒,清醒得很。
只是,他沒想到黃經理打的是這個主意,他實在太后知后覺了。
“這叫‘假公濟私’!绷夯驖摬[起眼,咬牙迸出一句。話才出口,他心口微微一驚,不明白為什么一牽涉到玳寧的事,尖銳的言辭總是輕易的說出口。
“那又怎樣?”玳寧沒有察覺到他心思的飛轉,無謂的聳了聳肩!坝腥藶榱宋一ㄐ乃迹@不是有心的表現嗎?那我還挑剔什么!”
被她的話堵得氣結,梁或潛只能僵直的站在原地,看著她繞過自己,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