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宥箴看著計算機屏幕上她所查數據一—Nike9,5號是27.5公分,還有疑問嗎?一個相似可說是巧合,兩個,三個甚至以上呢?還能是巧合嗎?
不清楚為何小弟會犯下這三起案件,她只是想,現在怎么辦?將她的發現報告給傅遠新,還是先勸小弟自首?但她并無有力證據,萬一驚動小弟,難保他不會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她憶起父親的交代,他知道他對不起母親與她,但后悔于事無補,只盼她能念著手足之情多關心小弟
雖然她不常與小弟見面,但電話倒是常有聯系,未聽他提討有什么不如意。那么到底是何原因,令他如此痛恨記者,非要找上記者犯案?她是不是從未了解討小弟的內心?
她睡不著,睜著大眼看著天花板,心思一團亂,有些無措,有些難過,真想找個人傾訴……片刻時間,她摸出手機,傳了訊息給對面那人。你睡了嗎?
回復得很快,不到一分鐘,他傳來訊息。在看點資料
我可以過去找你嗎?
她靠著床頭,盯著手機,等待
未等到回復,她先聽見外頭有聲音,下一秒,門鈴響了。能想到是他,她下床開門!改阒钡倪沒睡?」
傅遠新一條長褲,上身是領淺灰色的長袖內衣,姿態隨性,他微笑
「真的。你怎么還不睡?不累嗎?」
她側身,讓他進屋,掩門后,視線對上他寬的背脊,她心口一熱,從他身后抱住他;她兩手貼在他腰腹,臉頰豎貼他的背,靠上這精實的體魄,她忍不住以鼻尖去蹭他,他衣上有干凈的味道,有他的氣味,令人留戀
傅遠新轉身,摟她入懷!冈趺戳耍俊
「有點想你…」稍頓,才道:「不,是很想你!
他眉檔眼角染上笑,稍后便抬起她的臉,吻住她。濕熱的吻,深入而綿長,他慢慢揶開她的唇,移向她頸側,然后在她耳廓落下細吻,他呼息一聲遠比一聲粗,傳入她耳膜,性感得讓她有些心猿意馬。
大半夜的,她主動開口說要過去找他,是不是讓他誤會什么了?在他張嘴含住她耳垂時,她輕額了下,兩手不大有力氣地推著他!肝也皇沁@個意思……」
「我知道,我也沒這個意思,只是情不自禁想吻你」他說話時,嘴唇還在還在她耳際、她臉頰、她頸項、她唇上細細落吻。他的每一次呼息所帶出的熱氣都這么令人沉醉,染紅了她的臉,她不知道她這人也會說這樣有點肉麻的情話,聽得她臉紅心跳。
「有心事?」傅遠新松開她時,眼色微深,有一種誘人沉淪的魅力。
她輕輕避開那雙漂亮的眼睛,點頭!膏,有一點!
「一點而已?」他目光含笑,微挑眉。
她失笑,點頭坦承,「好嘛,是很多點。」她拉著他,往雙人沙發一坐。
他抬臂,攬住她肩,另一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用拇指輕輕摩挲她細滑的指腹,在看見她指上沾上的顏料時,只是平靜地開口:「要不要跟我說說?」
林宥箴看著他,張了張嘴,似還猶豫?,他目光沉靜,徐徐道:「如果很勉強,可以不對我說,沒關系。」
她沉靜一會,卻是間:「你就一個哥哥而已?」
「嗯。家里就我們兩個兄弟!
「你跟你哥感情好不好?」
「每個人對干『感情好』的定義不大一樣,我只能說,我們以前會吵架,慢慢長大了,成熟懂事了,便不再吵。我們有很多話題聊,但他有家庭了,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帶著我去騎腳踏車,偷偷背著爸媽去租書店看漫畫。不過我自認為我們感情是好的!
「我也覺得跟我小弟的感情很好。」
他笑,摸著她發梢。「我知道。」
「其實有一陣子,很生疏的!
他不說話,只眸光半垂,溫和地看著她。
「我跟你說過我爸是外遇才和我媽離婚,也說過我外公外婆對這事情非常生氣,不愿意我媽和我再跟我爸有聯絡,雖然我爸有外遇,但他一直都滿疼我,他們離婚后,我還是會想爸爸,有時候爸爸會到學校來看我。小弟出生時,爸爸也曾載小弟來找我,我還抱過小弟,像小老鼠一樣!顾茟浧鹉钱嬅,柔軟地笑了下。
「小弟小時候好可愛,白白胖胖,眼睛圓滾滾,我非常喜歡他:我會騎腳踏車后,會自己騎車回去找我爸,很多時候是為了看小弟才回去的,一直到小弟他媽媽騙光我爸的財產,我記得當時是連房子都沒了,所以我爸帶著小弟到外面租孩子,起初還有聯絡,后來可能是爸爸不好意思讓我看見他落魄的樣子,他再次搬家,卻沒有告訴我。」
她頓了幾耖,有些神傷!甘摰哪顷囎樱也恢浪麄兏缸觽z過著什么樣的生活。直到有天爸爸打電話給我,說他犯了罪,必須入監服刑,他說罪不重,幾個月就能出獄,小弟暫時請姑姑帶,讓我有空去姑姑家看小弟!
他意外她父親曾入獄,想著,這會是林博勛犯罪的動機?在她未留意時,他轉著目光,看見她書桌上擺著兩色彩鮮艷的公仔,一眼就能辨岀是柯博文和無敵鐵金剛。他憶起她指上的色彩,她將木雕上了色?
「—開始都是我媽開車帶我去姑姑家的,不過她不大愿意再遇上我爸那邊的親人,所以是我自己進去看小弟?赡芴脹]見,生疏了,他甚至用很陌生的眼神看我,后來我要有空,就會帶點玩具、零食,搭公交車去找他,他才愿意接受我,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慢慢恢復感情!
她抱住他臂膀,靠著他說,「然后我到臺北來念書,之后他也上來念書,我們感情又更好一些,可能是在異鄉,彼此有一種對方是自己親人的深刻感受,我希望他能過得很好,找個女朋友,把感情穩定下來,接著完成他的夢想,但是我怕有一天,這樣的日子會改變……」
「你在擔心什么?」他垂眸,看著她微濕的眼睫。
要告訴他嗎?他是她喜愛的男人,她可以告訴他的,但同時他也是偵辦此案的人,現在說給他聽,他必然會指揮警方逮人,那么小弟恐怕沒有機會自首,爭取減刑……怎么辦?
知道她猶豫,他只開口:「別擔心,不管發生什么,都還有我在!
她眼眶一熱,兩手勾抱住他頸背,埋首他肩窩!笇W長……」
「愿意告訴我,你在煩惱什么嗎?」
良久,林宥箴臉埋他肩,開口說:「沒有。大概是因為今天見小弟生病感冒,但身邊沒個人照顧他,突然有點感傷」
傅遠新摸著她發梢,終是有些失落,她還是選檉對他隱瞞。
年后的地檢署照樣忙碌,林宥箴與黃柏毅早上連著幾個偵查庭,還未見到人影,辦公室僅有輪值內勤的傅遠新。
「傅檢!褂蝹刹樽粼陂T口喊了聲,隨即踏進辦公室,他走至傅遠新桌前,遞上資料!改阋馁Y料都調齊了!
傅遠新接過,才翻開,還不及細看,就聽游偵查佐開口:「比對過了,這個林博勛在這三家電視公司待過,巧合的是,他都是在命案發生前到職,在案發后不久就離職!
傅遠新盯著上頭人事數據,以及大頭照片,真是她小弟。他看了一會,眉眼略沉,問道:「其它讓你們查的呢?」
「有。前兩件時間較久,調不到影像,這是最近在星視的監視影像找到的,疑似是林博勛變裝的影片。」
傅遠新再往下,是監視錄像的截圖,可以看見應該是林博勛的身影,穿著保全制服走進廁所,但下一張照片卻是換了裝的男人,身形明顯變胖,手拎了一個袋子,還戴上口罩和眼鏡,也許人前后體型差很多,不過依以往經驗,變裝可能性很大。
「確定這個人進廁所后,再沒出來過?」他指著穿保全制服的身影問。
「是。這個保全進廁所后就沒再出來過,走出來的是這個較胖的男子:我們分析應是他在廁所內做了些外表上的改變,比如把什么東西塞在外套里,讓自己看起來變壯!
「這是他的車?」傅遠新看著另一張照片,變壯的男子拎著那個袋子行至地下樓停車場,把袋子收進一部國產轎車,接著從車里拿岀一個球棒袋,背在身后,兩手插褲袋,慢慢往出口走
「車牌看不清,不過問過跟他共事過的同事,證實是他的車,當初是跟電視臺一個同事以五萬元買下的中古車!
傅遠新聽著,眼睛看著手上資料。另幾張照片時間較晚,應是犯后打算離開時被錄到的是像,一樣背著球棒袋,但手中抓了件雨衣。
「鑒識科那邊有進度嗎?鑒識人員在第三件案子的被害人指甲縫釆到了微物跡證,他一直期待這個跡證能比對出什么!
「有是有,但是比對過DNA檔案,并無相同數據可比對,隊長已經派人跟監。另外……」游偵查佐在他面前放上聲請狀!肝覀兿肷暾垝炀監聽。」
「監聽?」僐遠新并未立即批示,只靠上椅背。依他判斷,林博勛性子應該相當孤僻,獨來獨往的可能性較大,監聽并無意義。但他能直言告訴小游,說他曾見過兇嫌?當然不,這必惹非議
若林博勛真為兇手,他不會因為與宥箴的關系而袒護,只是這個時候他必須把自己當作純粹偵辦此案,并且不認識兇手的檢察官,那么,他沒有不許可這份聲請狀的理由。
他執筆,在聲請狀上批示許可,用印!高有進度要說的嗎?」
「我們有查到他父親犯過案,后來因為本身有糖尿…」
「好啊,那我們再約時間。」辦公室外長廊上響起話聲。
是宥箴的聲音。傅遠新心微沉,想著她稍后可能會有的反應。
剛下庭的林室箴在走廊遇上其它科室的同事,小聊幾句后,才進辦公室,脫著法袍,與游偵查佐打了招呼,目光對上他時,面色微微流露出一絲甜蜜。
他神情沉靜,心里卻波濤洶涌一一他要辦她的親人了。
偵查佐并不知面前檢座此刻心境,只接著說,「傅檢,林博勛他爸爸后來因病死在獄中。他當年犯的是竊盜罪,而且是累犯,每次偷的都是食物,最后一次犯案,也就是讓他被判刑的一件是偷面包和玩具!
面包和玩具?傅遠新眼一亮,余光卻覷見身旁座位上她面色慘白的臉
她現在想著什么?她會怎么想他?他知道她會難過,他想過去擁抱她、安慰她,卻什么也不能做。他稍調整心情,問:「他偷了什么面包和什么玩具?」
傅遠新翻至后頁,見著照片與當年筆錄數據,幾乎可以肯定林博勛是這三案的兇手一一林父竊了兩袋蘋果面包和一個無敵鐵金剛的組合玩具
一個黑影出現在書面數據上,他抬著,史見林宥箴愣愣看著資料,當年,她只知道爸爸偷了食物,對于他還偷了玩具的事全不知情,她曾想過開口問小弟,又怕勾出他傷痛,至今未向小弟求證過。
難怪…難怪小弟會刻了那些騙她是變形金剛,其實是無敵鐵金剛的公仔。難道一開始他就想把他自己雕刻的公仔留在現場?
「宥箴!挂娝袷Я松瘢颠h新低喊了聲。
地回神,沒看他,只盯著游偵查佐,問:「這個數據什么時候查岀來的?」
「今天。傅檢昨天交代我們去調這三家電視臺的人事數據,查案發前后的新進或離職名單,以及調閱電視臺內部的監視影像!
昨天去調人事資料的?林宥箴回想,他曾問討小弟個性如何,他后來跟著她來辦公室……他問起小弟個性時,她以為是他想了解她的家人,難道不是?
再有,他若擔心她的安危,為什么不在一開始聽見她開門聲時就喊住她,他可以問她要去哪,何必開車跟在她后面?
「檢座還有事要問的嗎?沒有的話,我先走了?」
她走神,一臉愣愣的,傅遠新起身,道:「辛苦了,我送你。」
掩上辦公室門,他遲疑了會,走向她,握住她手心,低喚,「宥箴!
林宥箴退了步,避開他的碰觸,抬眼對上他略顯錯愕的神情時,只問:「你是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我小弟的?」
他想,不能隱蹣!干洗温犚娔愫退娫,有聽見他住內湖,也有聽見他要換工作一事,在這之前你又說過他是保全,之后我比對三個案件數椐,發現兇手應該有地緣關系,有一次我們聊天時,我問你他是做哪種保全,你說他在電視公司,將這些線索串連起來,我直覺想到他。」
「你懷疑他卻不先告訴我?」
「宥箴,他是疑犯,你是他姊姊,我的立場又是一一」
「嘿,你們都在呀!罐k公室門被推開,黃柏觳走進來,未覺兩人間的氣氛豎張,一邊拿衣架掛法袍,邊揚嗓道,「吃飯時間到了,一起去吃?」
傅遠新側身,微笑看他!负谩
「桕毅學長,我要岀去辦點事,不跟你們去吃了!沽皱扼鸫┥贤馓祝昧税x開。
傅遠新也只能立在原地,看著她走岀辦公室。他目光隨著窗外她經過的秀麗身影,不禁想著,她不是沖動性子,應不至于去向林博勛透露訊息。
因為值內勤關系,警方送案時間不一定,連帶他的下班時間亦無法確定,舍不得讓她等他下班,他今日上班便未開車接她,讓她自行騎車,這樣她也能在下班時間先行離開。
電梯門開,他拖著疲憊的身軀朝宿舍走。他并不往自己的仼處,而是將步停在她門前,他不遲疑,摁了電鈴